第十二章 趕出宮去
一夜過去，蘇菱悅本以為這件事也該到此為止，至於朝陽殿上的油到底是什麼人乾的，那再同外面的人無關，是她要調查清楚的，至少有關於淑妃滑倒之事，她昨日已經明裡暗裏警告過董妃和容妃，不要信口雌黃。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一早醒來，芷蘭慌慌張張的進了門，彼時她還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皮，一扭頭，素手微抬撩開床上紅紗帳，入眼便是芷蘭的滿面焦急。
她咦了聲，稍稍欠身，又招手叫芷蘭近前：“這一大早，你怎麼神色慌張？我昨兒不是吩咐了，叫你一早帶着人好生把淑妃送回她宮裏去嗎？是淑妃身上不好，還是她腹中龍胎有不好？”
芷蘭只是一味的搖頭，輕移蓮步近前去，一腳踩上床邊腳踏，又半跪下去，兩隻手交疊着置於膝頭，端的是一本嚴肅：“都不是，淑妃娘娘歇了一夜，已經沒什麼大礙，奴婢把娘娘送回去，又叫人請了孫太醫過去診脈，孫太醫親自說過淑妃娘娘和龍胎無礙，奴婢才回來的。”
蘇菱悅深吸口氣，索性坐起身來。
芷蘭見狀便也起了身，取了大背軟枕與她身後墊着。
她往後頭靠一靠，尋了個最是舒服的坐姿，才又側目看過去：“那你這是怎麼了？”
說起這個，芷蘭就是一肚子的火氣。
她一大早的帶了人把淑妃挪回她自己宮裏，淑妃倒還算是好說話，雖然經歷了昨天那一場，但大約她曉得好壞，也沒給她們難堪和臉色，反倒處處客氣，後來安置好了淑妃，她帶着人回朝陽宮，偏又在宮道上聽了些不乾不淨的話，說什麼淑妃娘娘險些流產是皇後娘娘所為，原也是皇後娘娘嫉妒淑妃有孕，而眼下淑妃懷着身子，皇後娘娘還把她禁足三個月，至於董妃，不過是替淑妃娘娘出頭說了幾句話，就落了個言辭無狀的罪名，也被禁足一個月，皇後娘娘身為中宮，卻這樣欺壓底下的嬪妃，實在叫人看不過眼。
這樣的話，任誰聽了都是要生氣的，更不要說芷蘭打一開始就是個忠心護主的。
再者說了，昨日蘇菱悅要將淑妃禁足，中宮旨意傳下去，各處都知道了，她後來往花廳去的時候，也勸過，從蘇菱悅的口中是聽到了她真實用意的。
她就說了，一片好心，只怕叫人當成驢肝肺，沒人會領這份兒情。
今日看來果然是這樣，這些人，非但不曉得領情，還在背地裏惡意中傷。
她怎麼能不生氣？
這會兒回了宮，見她主子醒了，她一時沒能收斂心神，才叫她主子看了個真切。
蘇菱悅靠着，等了好半天，也不見她開口，便又翠問了一聲。
芷蘭見也瞞不住，何況宮裏的這些風言風語，即便她有心隱瞞，早晚也會傳到主子耳朵里，於是她把心一橫，重又跪下去，將一路聽來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回了蘇菱悅。
等她回完了話，一抬眼看過去，見蘇菱悅面上沒什麼變化，心下越發不安：“娘娘，您要生氣，就罵幾句，可別憋在心裏，再氣壞了自己的身子，最不值當了，外頭的人沒腦子，一個個都是糊塗蛋，聽見點兒風聲，就口口相傳，您千萬別忘心裏去。”
這樣的事，蘇菱悅當然不會往心裏去，這後宮的日子不好過，她早有這樣的心理準備，要成天為這種小事生氣，早晚得把自己氣死。
倒是芷蘭……
她噙着笑：“我是不往心裏去的，可看你這樣子，怕早氣壞了吧？”
芷蘭沒料到她真的不放在心上，咦了聲兒：“奴婢雖是這樣勸您的，可這樣的話，誰聽了會不生氣啊？奴婢怎麼可能聽過就當算了……”
她越說聲兒越小，到後來嘟囔了兩句什麼話，蘇菱悅也沒聽真切了。
蘇菱悅笑着搖頭：“嘴是長在人家身上的，要說什麼，咱們原本就管不着，要是成天為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生氣，早晚把自己氣出病來，正如你所說，根本就不值當，所以呢，我勸你往後聽見了，也就當沒聽見，橫豎清者自清，咱們沒做過的事兒，誰也別想扣在朝陽宮頭上。”
她說完了，也不等芷蘭再開口，想起昨天吩咐她去查辦的事情，便稍欠欠身，又追問了兩句：“大殿的地磚上被人抹了油，我昨兒不是說了叫嚴查嗎？你查出什麼沒有？”
芷蘭面色一沉，蘇菱悅看在眼裏，便已然明白。
她深吸口氣：“看樣子你是查到了，也是今早送淑妃回去之前就知道了吧？不過那會兒我還沒醒，你想着送了淑妃再來回話，卻不想回宮的路上又聽見這些混賬話，一時氣急，倒差點兒把這正經事給忘了。”
芷蘭揉了揉後腦勺，說了聲是，又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險些忘了正事兒……
她略頓了頓聲：“是宮裏的三福，他也是在朝陽宮服侍了好幾年的，又是宮裏的老太監，一向也得臉些。只是在大殿動手腳，委實不明智，要查也很容易，奴婢去問過他，他說是淑妃從前重責過他，他一直記恨着淑妃娘娘，所以才一時鬼迷心竅，動了這份兒歪心思。”
“鬼迷心竅？”蘇菱悅嗤了一聲，“他有多少個腦袋夠皇上砍的，別說是他，就是他家裏人，也一個都跑不了。謀害皇嗣，這是誅九族的罪，他一句鬼迷心竅……”
她自顧自的收了聲。
即便知道三福背後有人指使，又怎麼樣呢？她手上沒有證據，且三福敢這樣承認，就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恐怕他背後的人，早把他家中人安置好了，不然這樣的罪過，他也不敢一個人承擔，再追查，大概也只會是徒勞無功而已。
蘇菱悅一時有些灰了心，臉上的神采全不見了蹤影，芷蘭揚聲叫了她一回，她才回過神：“賞他五十個板子，趕出宮去吧。”
五十個板子下手可輕可重，是能要人命的，三福平日要是人緣兒不好，這五十個板子，他就沒活路了，即便能活下來，宮女被趕出宮還能謀個活路，太監出了宮……
芷蘭喉嚨一緊：“娘娘這麼著，是不是有些罰的重了？宮裏少有把太監趕出宮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