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1章 在我看來,你一直都是你
掛斷電話。
秦伊人輕咬下唇,獨自在窗前站了片刻,抬眸望着落地窗外的風景,黑白分明的眼眸沒有焦距,心中都是無法言喻的情緒。
或許因為她來到這裏是身不由己。
再次見到楚昔年……說不動容是騙人的,但動容是否能等同於感情,又讓她無所適從了。
半晌。
秦伊人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明白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既然事情早晚都要面對,還不如乾脆利落一些,免得彼此都很糾結。
打定主意。
她默默做了個深呼吸,壯着膽子拉開房門,纖細的身影略顯僵硬的來到楚昔年門前,抬手叩了叩房門。
“我在,進來。”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帶笑意,彷彿已經篤定她最終的選擇,讓秦伊人不由的心中一顫。
不着痕迹的垂下眼眸,她控制不住的心亂如麻,雪白的指尖抵住房門,輕輕把門推開,一眼就看到房間中長身玉立的男人。
且不提她和楚昔年那些複雜的過往。
這個男人每次都能帶給她不同的心情,讓她手足無措又忍不住的想逃。
“站在那做什麼?”
抬眸迎上秦伊人的目光,楚昔年莞爾着勾起唇角,順手從果盤裏取了顆顏色誘人的蘋果。
習以為常般的握着水果刀削皮,他朝着沙發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輕描淡寫的繼續說:“坐,我不會吃了你的。”
秦伊人慾言又止,弱弱的瞄了他一眼,安安靜靜的在沙發上坐下。
楚昔年挑了挑眉頭,眼中的笑意悄然加深,隨即把注意力集中在蘋果上,不動聲色的讓她放鬆緊張的心情。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
陽光透過窗帘灑進房間,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房間中一片寂靜,卻意外的並不尷尬。
砰砰亂跳的小心臟恢復回往日的節拍,秦伊人猶豫再三,斟酌着開口:“謝謝你來……見我。”
楚昔年不置可否,把玩着做工精緻的水果刀,端着盤子來到她面前,意味深長的反問:“只是來見你而已?”
秦伊人怔了怔,看着盤子裏可愛的兔子蘋果,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然呢?”
“讓我想想……”
沉吟着微微頷首,楚昔年輕笑着補充:“比如勇敢的王子殿下一路過關斬將,跑到魔王的大本營,營救他心愛的公主殿下?”
如此童話風的話語,由楚昔年說出來真是各種不搭。
秦伊人哭笑不得,頓了頓道:“我從來都不算什麼公主殿下,而且,比起王子,你更像魔王吧?”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楚昔年用不贊同的眼神覷着她,半真半假的輕笑:“好吧,我承認自己看起來沒有薄景行那樣正人君子,但我不會用強迫手段逼迫喜歡的女人留在身邊。”
心跳不自然的漏了半拍。
秦伊人張了張嘴巴,無意識的想替薄景行辯白,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察覺到她的沉默,楚昔年俯身把她壓在沙發上,自上而下的端詳着她蒼白精緻的小臉,低沉的嗓音不自覺的多了些冷戾:“他是怎樣和你說的?是不是說事情發展成現在的樣子,都是你的錯?”
潔白的貝齒咬住下唇,秦伊人不自覺的避開男人灼灼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
“笨蛋……”楚昔年面露無奈,“他捏造你的死訊,不由分說的把你帶走……就算你能原諒他,我也不會原諒他。”
隨着男人話音落下。
秦伊人頓時緊張起來,生怕楚昔年因為她和薄景行對上,匆忙扯住他的袖子,喃喃的說:“……不是這樣的。”
心愛的女人在替拐走她的男人求情……
漆黑的眼眸深了些許,楚昔年神色微涼的反握住她的手,目光銳利的不允許她逃避,“那你告訴我,到底是怎樣的?”
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秦伊人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末了低聲道:“最開始,不辭而別的人是我。”
“如果你說的是那場車禍,那不是你能選擇的。”
楚昔年神色淡然,冷靜的像是能看透她的內心,不容置喙的繼續道:“你也是受害者,就算他這些年來過的不舒服,也不需要你來負責。”
秦伊人無言的抿緊了唇,承認楚昔年的話並非全無道理。
但這世間的事情無非情理法三字,情是擺在一位的。
“伊人,看着我。”
微涼的指尖端起她的下巴,楚昔年毫不遲疑地拉近兩個人的距離,在極近距離凝視她的眼眸,嗓音低沉的格外蠱惑:“好吧,就算按照你說的,他是無辜的,難道我和寶兒是罪有應得?”
提起那個粉嫩可愛的小傢伙。
秦伊人心中一軟,不假思索的搖頭:“不是!”
“既然這樣……”楚昔年輕笑,冷戾的眸光柔和些許,“你也不能太偏心薄景行了,對不對?”
秦伊人啞然,怔怔的和他對視片刻,喃喃的問:“你真的覺得,現在的我是你想要的?”
“在我看來,你一直都是你。”
“如果,我以後都想不起來呢?”
被她迷茫的神色逗笑,楚昔年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我們曾經的記憶當然是很重要的,但我們還年輕,還有無數製造記憶的時間。”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只要你給我一個和薄景行公平競爭的機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不……”
下意識的搖了下頭,秦伊人意識到她的拒絕有些歧義,無措的咬了咬唇。
和薄景行朝夕相處的一個月裏,她已經明白了自己時常感受到的陌生究竟是怎麼回事。
最開始,她認為那是六年時間帶來的差距。
但實際上……
哪怕是六年前也好,她喜歡上的人,從來都不是真正的薄景行。
“我不想聽你拒絕我。”鬆開修長的手指,楚昔年慢條斯理的把她抵在沙發上,深邃的目光盯緊了手足無措的小女人,眉眼間的神色性感而霸道,“好在,我沒打算和你商量。”
說話間。
男人俯身向她靠近,秦伊人不自覺的縮進沙發里,纖細的脊背抵着舒服的靠背,口不擇言的說:“等等!”
“不等。”
親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楚昔年慢條斯理的扳開她的手,調轉刀刃把水果刀放進她的掌心,居高臨下的宣佈:“我要吻你了,你知道怎樣拒絕我。”
握着冰涼的刀柄,秦伊人有一瞬間的愣神。
而楚昔年無視了亮閃閃的刀刃,自顧自的向她靠近,俯身噙住她柔軟的唇瓣,動作快的突如其來,讓她只來得及稍稍錯開手,任憑鋒利的刀刃劃破了大衣。
如此危險的情況讓秦伊人瞠目結舌,水果刀砰的掉在地板上,不敢想像剛剛的動作慢半拍的話,現在受傷的就不僅僅是楚昔年的外套了。
而楚昔年則是根本不在乎,唯有眼中閃過笑意,絲毫不給她反應的時間,由着性子加深了時隔許久的親吻。
然而。
失憶后的秦伊人,幾乎沒有接吻的經驗。
輕而易舉的被男人吻得喘不上氣,她蒼白的臉頰湧上血色,手忙腳亂的推開得逞了的楚昔年,睜大眼睛瞪着他,“你!”
“在喜歡的女人面前把持不住,這有什麼不對的?”
楚昔年攤了攤手,理直氣壯地樣子讓人很難質疑。
秦伊人說不過他,臉頰的熱度讓人心煩意亂,導致她再次開口時亂了分寸:“你現在是有妻子的男人。”
話一出口。
秦伊人不自在的垂下眼眸,覺得這話好像有點問題,又說不出究竟是哪裏有問題。
而楚昔年的反應解答了她的困惑。
“……你很在意?”
男人輕挑眉眼,笑得像只偷了蜜的狐狸,不等秦伊人否認,二話不說的坐在她身邊,打開手機給她看裏面的文件,“這是我的離婚協議,國內有委託律師在辦,保證我完完整整的屬於你。”
回想起季蔓蔓種種騷操作,秦伊人愕然:“季小姐答應了?”
“她不答應也不行。”得意洋洋的晃着手機,楚昔年唏噓着說:“我可是割地賠款,給足了誠意,她又不是你這樣的笨蛋,比起一個不愛她的男人,還是實實在在的利益更能打動人。”
不自覺的朝着手機看了幾眼。
秦伊人說不出自己是怎樣的心情,沉默片刻問:“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當然是誇你。”楚昔年輕笑,“畢竟像你這樣傻的可愛的,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第二個了。”
話音落下。
他控制不住般再次上前,比起剛剛那個稍顯粗暴的親吻,這次顯得溫柔繾綣,但同樣讓秦伊人應付不來。
一吻結束時。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有些喘息。
秦伊人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抬眸望着他認真的說:“我沒要求你和季蔓蔓離婚。”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不需要你要求。”
楚昔年頷首,戲謔的神色變得正經,“所以……你來選擇要不要留在我身邊,我不會像他那樣強求,也不會用道德來綁架你,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秦伊人和他對視片刻,險些被那雙深邃的眼眸溺斃。
不知所措的收回目光,她盯着自己的腳尖,輕聲說:“我要回國。”
“好。”
“回國前,我還想再見薄景行一面。”
“可以。”
“我不想再讓媽媽和哥哥擔心,假如你不介意的話,我們能不能假裝和好?”
“比起假裝和好,我更喜歡假戲真做。”
菲薄的唇角揚起俊美的弧度,楚昔年打了個響指:“行了,別眼巴巴的看我,這些我都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誰眼巴巴的看他了啊?
秦伊人無力吐槽,想不出楚昔年究竟給自己加了什麼樣的濾鏡,認命的問:“說來聽聽?”
“我諮詢過國內的醫生,你現在的情況很不穩定。”
牽住她的手,楚昔年擺弄着她的手指,斟酌着繼續說:“我不是非要你找回記憶,只是希望你在不勉強的前提下,繼續接受心理治療。”
“如果找不回記憶的話,對你,對寶兒來說都不公平。”
秦伊人笑了笑,嗓音溫軟的道:“我會配合治療的,而且現在已經有了些眉目,只要回到熟悉的場合,也許很快就能……”
說到這裏。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清美的小臉閃過瞬間的複雜。
楚昔年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從她的身上移開,猜到她的心思,淡淡道:“大概是這樣的吧,薄景行覺得你在熟悉的場合會恢復記憶,於是在你恢復之前,強行把你帶離國內。”
“……也許吧。”
心裏泛起一絲惆,秦伊人不想再提這些,“寶兒還好嗎?”
“跟她同樣大的小朋友都在上親子課,咱們寶兒算是落下了。”
楚昔年煞有介事,看着秦伊人面露愧色,隨即笑了起來:“不過寶兒比那些小朋友都聰明,只要咱們快點回去,相信還能追上他們。”
秦伊人無言以對,默默用眼神譴責楚昔年的套路。
但……
即便明知道這是套路,看在寶兒的面子上,她還真的不能認真:“幫我訂明天下午的機票。”
“沒問題!”
楚昔年掏出手機,“要不要幫你和薄景行約個見面時間?”
“明天九點。”秦伊人站起來,清美的臉上都是疲倦,“我回房間了,你也早點休息。”
楚昔年想了想,沒有追上去。
走到門前,秦伊人頓了頓,背對着楚昔年道:“謝謝你來見我。”
說完這句話。
她逃也似拉開房門,砰的把門關上。
即便如此,還是能聽到男人磁性的低笑。
紅着臉回到自己的房間。
秦伊人洗了個熱水澡,睡了一個月來第一個好覺。
次日上午。
楚昔年沒有食言,開車把秦伊人送到陸金玉的莊園,卻沒有見到薄景行本人。
諾大的花園裏。
陸金玉和秦伊人相對而坐,取代了薄景行的位置。
“秦小姐,景行這陣子的行為是不正常的,如果有傷害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舉了舉酒杯,陸金玉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祝你一路順風。”
“謝謝。”抿了口顏色漂亮的葡萄酒,秦伊人心裏沉甸甸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別墅,“陸先生,他……真的不打算見我?”
“他不僅打算見你,還打算做些別的什麼。”陸金玉輕輕嘆息:“不過他也說了,如果你打算背叛他,就不要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心中漫過針扎般的刺痛。
秦伊人沉默半晌,把口袋中的項鏈放在白色的小圓桌上,“請您把這個轉交給他。”
“好的。”
看着項鏈吊墜上的戒指,陸金玉把它收起,“他的情況你也清楚,不見面對他來說是好事,起碼對他的病情而言是好事。”
秦伊人咬了咬唇,“他會沒事的,對不對?”
陸金玉笑了笑,沒能給出準確的答覆。
身為這個家族的一份子,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家族遺傳病的可怕之處。
正當此時。
有女傭匆匆上前:“陸先生,請過來一下。”
陸金玉頷首,“抱歉,秦小姐。”
秦伊人不以為意,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女傭把陸金玉拉到邊上說悄悄話。
很快。
陸金玉的臉色微變,再次回到秦伊人面前,彬彬有禮的說:“真的很抱歉,家裏出了點事情,我恐怕不能送你登機了。”
“沒關係。”
秦伊人連忙起身,告辭前又有些猶豫:“陸先生,你說的家務事,是不是……”
“不,只是一些生意上的瑣事。”
陸金玉笑容不變,帶着人親自把秦伊人送出莊園,目送她上了楚昔年的車,“再見了,秦小姐。”
“再見。”
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秦伊人望着後視鏡里漸漸遠去的景象,心情五味雜陳。
楚昔年單手扶在方向盤上,另一隻手握住她的,輕描淡寫的問:“你見到他了?”
“沒有。”
秦伊人嘆息,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名片:“這是陸先生給我的臨別贈禮。”
楚昔年挑眉,看了看那張名片,“你相信他?”
“嗯。”
“那就聽你的,我剛給大哥打了電話,他和媽媽做好準備給咱們接風洗塵,你一回家就能見到寶兒,開不開心?”
秦伊人收起名片,無可奈何的吐槽:“誰是你大哥?”
“我連婚禮都預定好了,咱們馬上就是不分彼此的複習關係,你哥哥就是我哥哥,這有什麼不對的?”
“說好的假裝和好?”
“說好的假戲真做?”
“誰跟你說好了啊喂!”
伴隨着男人磁性的低笑,黑色的轎車揚長而去。
國際機場的航班準時,載着兩個人離開了陌生的異國他鄉,附帶秦伊人的心理治療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