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1 雪
我跟着趙弈侖來到了我們學校的籃球場。我從小到大都沒有主動給打籃球的男生加油的習慣,所以也就沒有來過籃球場,今天算是第一次主動的來。
“我們去那裏!”他指着籃球場隔壁的小操場。
這兩個場地沒有互通的門,要去小操場還要繞路,我正想着從左邊繞近一點還是右邊繞近一點的時候趙弈侖拉着我走到一個洞前方。
“又要鑽洞啊?”我摸摸那張學生們為了方便故意扯破的網,這尺寸看上去有點勉強........
正當我思考的時候,趙弈侖已經率先鑽了過去。我試着鑽過去,這次沒有被卡住。
我們過去的時候整個操場都在狂歡,人們的打鬧聲笑聲都快把我們淹沒了。操場上被積雪映的恍如白晝,一個個新堆起來的雪人像中世紀的石像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稀稀疏疏地落着的雪花我們身上,有種置身在童話里的錯覺。
“我感覺有點像迪士尼。”我摸摸凍的發紅的鼻子。
“可惜你不是公主。”
“你也不是王子。”
我又扭頭欣賞着難得一見的雪景,卻被雪猝不及防地砸了一下。
趙弈侖正在得意的笑着,我抓起一把雪追着他跑了大半圈,手裏的雪都化完了也沒追上他.......
我們又找了一處雪比較多的地方開始堆雪人,我嘗試着把雪都聚集到一起,沒過一會兒它自己就散了。趙弈侖拿起在手裏小小的一團,“雪球是滾出來的,越滾越大,你看就像這樣。”
他給我做示範,原本小小的雪球沒過多久就大了四五倍。我注意到他凍的發紅的手,再看看自己的手也沒好到哪裏去。
“你等我一下,我去買兩副手套。”
“很冷嗎?”他停了下來
“快凍死了”我往手上哈氣,手快沒知覺了
“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在這兒接着堆,一會兒咱倆都走了地方就被人佔了,你快繼續。”
他看看滿操場的人贊同的說:“那你去吧,我等你。”
“給我把頭留着,我要堆它的頭。”
他比了個OK的手勢,我滿意地從操場的側門走了出去。
來到學校門外的小店,裏面的掛了零星的幾副手套,看來今天打雪仗這店已經被不少人掃蕩過了。五指的應該比較好,有兩副還是防水的.......正當我思考的時候,那兩幅已經被人拿走了,我本來想好要買的!
我惡狠狠的扭過頭,小六正咧着嘴笑,“先到先得。”
李青青在他旁邊幫腔,“先到先得,略略略”
“笨蛋組合快點兒走吧”
“你才笨呢”李青青沖我翻白眼
我笑着調侃,“雪天兒天氣不好影響信號,小六你記得把你耳機上的天線拔出來,這樣信號好。”
“.........”
我拿了店裏最後的兩副手套,還是情侶的,不過大晚上的戴上也沒那麼明顯,趙弈侖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回去的時候他已經把雪人的下半身堆好了,我把手套遞給他。
“現在堆它的頭吧。”他戴上手套。我蹲了下來學着他之前的樣子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沒讓雪球散架。
突然颳了一陣風,我冷的直打哆嗦,有點兒後悔今天穿的衣服領子比較大,一點兒都不遮風......
冷不丁兒的有個什麼東西落到了頭上,我抬頭看是條圍巾。
“戴上吧,我看你都凍的不行了。”
我有點兒不知所措,“你不戴嗎,挺冷的。”
“我剛才都說了,我呢優秀的地方多着呢,紳士體貼也算是一項。”
“........”這是有多麼自戀
我快速地把圍巾圍上,又注意到了他手上跟我同款的手套,總感覺哪裏有些怪怪的.......
我們把雪人的頭堆了上去,又找了一些樹枝石子做裝飾,最後總算大功告成了。
我不禁感嘆:“這可是我從小到大堆成功的第一個雪人。”
“不是吧,你究竟有多笨啊,這不是很好弄的嗎?”
“你一天不損我就活不下去是吧?”
他靠在身後的鐵網上,“我發現你特別好玩兒”
“所以你才不嫌麻煩特意來找我?”
“都說了是順路了。不過你從小到大都玩什麼啊?”
“什麼都玩兒,都是你不敢想的那種,我和小六在奶奶家的時候我還攛掇他炸過水庫。”
“小六是誰啊?”
“我一個弟弟。那你小時候都玩些什麼?”
“做的最多的就是看星星。”他說完就抬起了頭
我朝着他看的方向看過去,“是在找太陽二號嗎?”
“在找月亮跟太陽的孩子。”
“噗——你到底多大啊,怎麼這麼幼稚?”
“你看,就是那顆,太陽二號旁邊往東第三顆。”
“哪兒是東?”
“........”
找了半天我也沒找到他說的的那顆星星,最後我們只好作罷。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我把他送出校門,其實我心裏一直對他是有疑問的。
“我總感覺你和大多數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說不上來,我也不知道......”
他把手插進口袋,半開玩笑式的說:“其實我每天都是偷跑出來的你信嗎?”
“怪不得總是在晚上。”我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接着又問:“你是犯了什麼錯了嗎,都這麼大了還要偷跑出來?”
“哎,給你講個故事,”他認真的盯着我,“一個小男孩兒從出生起就被判定只能生活在黑夜裏,是嬰兒的時候還好,什麼都不懂,但是隨着他慢慢長大,他發現自己跟別人是不同的,以前他認為的白天原來不是真正的白天,後來他終於萌生了想要在白天出去的想法,但是從小就膽小的他不敢這麼做,有個小女孩兒這個時候恰巧來到了他家,他們一起在幽暗的屋子裏玩耍,嬉鬧......那個小女孩兒把小男孩兒房間裏厚重的窗帘拉開,耀眼的陽光就這麼照進了屋子,他再也經不住誘惑,跟着小女孩兒走出了房間,當身處在真正的陽光下的時候,”他頓了一下,接着又說:“小男孩兒後悔了,他全身上下開始潰爛,膿腫,整個人的意識開始模糊,他終於意識到為什麼家裏人總是把他鎖在那間黑屋子裏.......”
“那那個小女孩兒呢?”
“她在看見男孩兒暴露在陽光下的樣子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看着天,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
“那男孩兒呢?”
“他就站在你面前。”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藏在他眼底最深處的落寞正在慢慢的溢出來,只有我能看的見。
“所以說,你只能在晚上出來是嗎?”
“嗯,我是卟啉症患者。”
他的聲音幾乎快要隱沒在風裏。
我沒有再問下去,而是把他的手機拿了過來交換了電話號碼,就像他之前那樣。
“你不是覺得我奇怪嗎?”他笑着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我覺得你也有點奇怪。”
“你剛才說的卟啉症就是不能在白天出來是嗎?”
“嗯,所以呢?”
“所以,我覺得我應該也是卟啉症患者。”
“為什麼?”
“因為太無聊了,太孤獨了,也太迷茫了。”
雪停了,我們彼此沒有再說話,靜靜地走在雪地里,在恍如白晝的夜裏,我和他都一樣期待着真正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