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降兵降將

第三百五十章 降兵降將

徐詠之和李守節面對面坐着。

攫欝攫欝。“看見大人安然無恙,屬下非常欣慰。”李守節說。

這不是正常的說話方式。

如果李守節真的要表達這個意思,應該是“大哥,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屬下二字,再也不要提了,得臣,我現在是一個反賊,你私下來見我,會有麻煩的。”徐詠之低聲說。

“大人在遼國,擔任什麼職務?”

“于越。”

“這是什麼官職。”

“大概相當於太子太保一類的職務。”

“太好了,既然身居高位,守節願意帶着本部兵馬來投,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距離是從客氣開始的。

“哥,我們還是你的兵,我們明天陣前就反了,你看怎麼樣?”

如果這麼說,那李守節可能就是真的要投奔徐詠之。

“這件事我要和主將商量,還有別的事嗎?”徐詠之問李守節。

“我等大人的消息。”李守節說。

徐詠之走到門口,扭頭看看李守節:“得臣,門,我不關,如果你是來騙我的,現在拉開門出去,騎馬就走。”

“大人說得哪裏話。”李守節搖搖頭。

徐詠之回到韓匡嗣帳中。

“是我的舊部李守節,想要投降。”徐詠之說。

“太好了!”韓匡嗣一拍大腿。

“韓大人,您都不擔心這裏面有詐嗎?”徐詠之問。

“你在這裏,還能有什麼詐?”韓匡嗣說。

韓匡嗣的判斷有他的道理,遼國的兵都是跟着將走,比如韓匡嗣是南京留守,封了燕王,他的軍馬就是自己的舊部,從他的俸祿裏面支出,而皇上直接支付俸祿的,就是皮室軍,如果韓匡嗣要作亂造反,他的兵就會跟着他一起動。

“這不對,”徐詠之說,“宋兵的俸祿,是朝廷發的,不是我發的,我在那個位子上,我就是主帥,我不在了,就很難說了。我的舊部,都已經被打散,確切一點說,沒什麼舊部可言了。”

“這個副將,不是你的盟衛、義子嗎?”韓匡嗣問。

這話也是草原的特色,遼國的將軍和副將之間,往往根據年紀結為兄弟或者干父子。其實安史之亂之後的唐代藩鎮,就是這樣來維護私兵的。

“我們是兄弟,但我覺得他不對,宋軍的家屬都在汴梁,就算李得臣想要投我,那些人也必然不會答應。”徐詠之說。

“也許是他跟你私交甚好,仰慕你,就想着跟你打仗呢?”韓匡嗣還是不甘心。

“大人,沒有人會用身家性命的代價去仰慕別人,如果是那樣,李守節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我們都曾是少年,但那個歲月已經過去了,我的判斷是,這事有詐。”徐詠之說。

“讓老夫去見見此人。”韓匡嗣說。

徐詠之還想攔,韓匡嗣已經走在前面了,走到那間帳篷,韓匡嗣伸手打帘子,裏面已經有一隻手把帘子撩起來了。

“這小子懂事。”韓匡嗣看看李守節,只覺得雖然他有了三十多歲年紀,但是生得相貌清秀,目若朗星。

“你就是李守節么?”

李守節猜到了是韓匡嗣:“參見恩相。”

這是宋人的稱呼方式,是手下人對主人的稱呼方式。徐詠之對這種稱呼感覺很不舒服。

“這是燕王殿下,可以稱呼王爺,或者殿下。”徐詠之說。

他心裏暗暗難受,李得臣,你為什麼不走呢,非要和我兵戎相見嗎?

李守節也看見了他眼裏的失望,他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大人,你為什麼非要跟遼國混在一起?當年我爹作亂,你來平定他,如今你作亂,我也要平定你。”

他心頭定了這個點子,就額外奉承韓匡嗣。

老韓想當宋王,也是各種甜言蜜語,許諾。

“看李將軍的年紀,似乎也不大。”

“也三十六了。”

“可有子嗣么?”

老韓想着是不是可以給孫女和李守節的兒子訂個親什麼的。

“末將未曾婚娶。”

前面我們提到過,李守節喜歡男子。

“啊呀,真是可惜啊,本王有一個女兒,二十五歲,孀居在家,如果將軍不棄……”

“岳父大人在上,受李守節一拜。”

徐詠之目瞪口呆,就看見倆人把明天陣前倒戈的細節定了。

“末將也不便久待,這就回營安排。”

李守節跟徐詠之唱了個喏,出門騎馬而去。

剩下韓匡嗣心滿意足地咂摸滋味。

“大人,你就這麼定下了?”

“本王是南京留守,前軍主帥,就這麼定了。”韓匡嗣笑着說。

“我就提醒一句,你做好詐降的準備。”

“得臣乃是我韓某的女婿,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你沒有他的人質對吧,如果真的誠心來投,就應該今天帶一個子侄來。”

“他有沒有孩子,你跟他共事多年,怎麼會不知道?”

“他不近女色,愛的是鬚眉。”

“年輕時候,這樣卻也正常。”韓匡嗣說。

這話是實話,中國的古代,對這件事真的沒有這麼介意,主流的觀點是年輕時候怎麼樣,都算是正常的。

“令嬡的幸福,不考慮一下嗎?”徐詠之萬般無奈地說。

韓匡嗣錯理會了。

巘戅巘戅。“耶律休哥大人,老夫的這個女兒,視若掌上明珠,孀居在家,也希望招一個有本事、模樣好的女婿,雖然您喪了妻子,續弦也是一個聾女,但是您畢竟是大遼的名將,我倒是真的動過這個念頭,但是就怕皇上忌憚我們兩家,這次李守節臨陣來投,我招他為女婿,想來皇上也不會阻攔的。”

“大人,不是我想要打您女兒的主意,一個三十多歲不婚的將軍,突然決定娶你的女兒,沒有任何猶豫,這是為什麼?”

“想來是看中了老夫的權勢。”韓匡嗣說。

“他父親是故太尉李筠,山西的諸侯。”徐詠之說。

“門第很高啊,那就更好了。”韓匡嗣還挺高興。

攫欝攫欝。“我要提醒大人的就是,他出身於一個叛將家庭,但是忠於大宋,我如今是大宋的叛將了,他可能恨我入骨,反而不會來投我,您懂了嗎?”徐詠之說。

“老夫我有一個觀點,就是一切忠誠都有代價,你之前不能給他安全和財富,他就放開了你,老夫能給得比趙二更多,現在他就來了,他沒有家屬,這才可能來投,不必多言了,耶律休哥大人,回去整頓你的本部兵馬吧。”韓匡嗣做了決定。

徐詠之回營,趕緊讓韓德凝多準備弓箭、木樁。

“我們是進攻一方,備這些紮營的東西做什麼?”

“防備敵人的偷襲。”

第二天早晨,韓匡嗣的大軍在平原上擺開,五萬人馬,只有耶律休哥大人的五千士兵,都背着木樁、竹槍和弓弩。

韓大人的兵馬都在笑話這群笨蛋。

耶律休哥的兵也不多說話,就開始挖溝、打尖木樁。

韓匡嗣也笑了笑,“這個人太謹慎,一會兒和李守節內應外合,敵人就敗了。”

對面的劉廷翰中軍揮舞旗幟,鐵塔一樣的宋軍重步兵慢慢向前移動了。

劉廷翰的左邊,李守節的弓箭手在騎兵的保護之下,也逐漸靠近了遼軍。

國舅李繼隆在劉廷翰後面掠陣,這就是他們之前的商議:只結兩陣。

“讓大人趕緊提防,敵軍只結兩陣,一陣就是李守節,這事肯定不對!”徐詠之趕緊讓韓德凝親自去勸說他爹韓匡嗣。

巘戅妙筆庫巘戅。晚了!李守節的兵已經貼上了遼軍的右翼,那正是韓匡嗣大人的本隊。

按照計劃,李守節的降兵把兵鋒一轉,就可以和韓匡嗣、耶律休哥結成三陣,一起打垮宋軍主將劉廷翰。

但是他根本沒有轉向!

李守節的騎兵散開,陣中埋伏了一批使用突火槍的人。

這是和後來的火繩槍還不一樣,他們使用的是一個鐵箍加固過的大竹筒,尾部有火藥,點燃之後,可以發射鐵丸。

等到韓匡嗣覺得不對的時候,敵人已經太近了,五十步的距離上,二百支突火槍突然開火,遼軍一下子就亂了起來。

一百多人被打死打傷,呻吟聲一下子就充滿了整條戰線。

“放箭!”

韓匡嗣趕緊調動弓箭手,他把弓箭手真的都放在劉廷翰的方向了。

吵鬧的戰場上想要重組士兵,比登天還難,一旦開戰,喊殺聲會讓你根本傳達不了複雜的命令。

“你們一半人跟我過來,向右轉90°,對那邊的敵人放箭。”這種命令是沒法用旗幟來指揮的。

這麼一調兵,必然大亂。

劉廷翰的步兵也壓了上來,纏鬥住韓匡嗣的槍兵和弓箭手。

韓匡嗣的正面和側面都被攻擊了,一半的陣列都崩潰了。

冷兵器時代,有十分之一的人傷亡,陣列就會崩潰。

潰兵全力沖向身後的行李,那裏有馬匹,如果搶到馬,就能逃命了。

現在遼軍形勢最好的一部分,就是耶律休哥大人的士兵,依靠着那些柵欄和弓箭,打退了面前的士兵。

“你守住這裏,我去把你爹接應過來。”徐詠之對韓德凝說。

“大人,還是我去……”韓德凝說,他說這話毫無底氣。

“你還不行的。”徐詠之說。

徐詠之戴上了面甲,防止舊部認出他來,畢竟在大宋的官方文件里,徐矜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他身邊也就只有二百多精銳騎兵,都帶上了,看準了被困的韓匡嗣軍,對宋軍發起了衝擊。

騎兵的衝擊,不是一上來就撒開蹄子沖的,馬不是裝甲車,馬是動物。

它們都是先小步跑起來,然後變成大步衝擊,最後全力沖向敵人。

步兵會本能地躲開戰馬的正面,這個時候騎兵就會用刀劍左右劈砍。

如果對方也是騎兵,正面對沖,那就是長槍最好用。

大多數的騎士都會躲開敵人的騎士、長槍陣,去撞擊敵人的弓手和散兵。

像徐詠之現在這麼衝殺,就是自殺。

他一路勢如破竹,但是很快,就有人攔住了他。

“耶律休哥大人!”李守節大聲吼叫着,“來跟我,決一勝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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