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流盡的血

第三百四十二章 流盡的血

魏王府內被布了結界了。

陳小幻心頭一緊。

這股力量相當強大,而且有點熟悉。

南唐的叛臣,如今的大宋參知政事張洎慢悠悠地從這一進院子裏的月亮門後面踱出來。

“陳姑娘,你,好哇。”

老陰陽人。

張洎的身後站着一批天網司的人,甲士、劍客和弩手都有。

有點扎手,陳小幻想。

不過有火球和冰錐,怎麼也能全身而退。

大宋皇宮有一個結界,當年是霍一尊布的,霍一尊死後,田蔻蔻和自己都曾經給這個結界添加過力量。

魏王府過去從來都沒有結界,這個結界是誰布的呢?

李連翹已經在遼國皇宮裏,而且已經失去了法力,其他的巫師,似乎和趙二也沒有什麼合作關係了。

“張大人,”陳小幻淡淡地說,“這麼多人困我一個女子,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吧。”

“不不不,”張洎擺了擺手,“陳……哦,陳姑娘……你瞧你混的,你要是嫁給魏王,怎麼也得叫你一聲王妃,你要是嫁給徐大人,我還可以稱呼你一聲夫人,你這些年都幹啥去了,怎麼連個正經位分都沒有?”

張洎說的是廢話,這個時候的注意力,就要看附近的其他人了。

“趙文化!”陳小幻喊道。

她懷疑趙三出賣了自己。

“別找王爺,王爺出來,就會變成你手上的人質,我們不會允許這件事發生的。”張洎冷冷地看了看陳小幻。

“是他嗎?”陳小幻無力地問。

“可笑啊,別人都在乎生死,你呢?你在乎你的男人是不是背叛了你。”張洎說。

“他不是我的男人。”陳小幻說。

“還護着他?不用的,他是官家的弟弟,哥哥怎麼可能傷害弟弟呢?”張洎說。

“趙廷美!”這次是陳小幻指名道姓地喊出來了。

“王爺是個好男人啊,好些事,他捨不得做,心頭不忍心啊,”張洎說,“不過沒關係,開封府不願意做、不捨得做的事,我們武德司替他做,我們武德司不屑於做的活兒,也托給他們開封府。”

趙廷美在屋子裏沒有出來,他暗暗地咬住了被子角:“對不起,陳姑娘,你自己脫身,應該沒有問題吧……”

陳小幻聽不見趙廷美的回應,知道這個人是不能指望了,她雙手一搓,就要打出火球術——現在不在乎魏王府會不會被火燒掉了。

“哎哎哎,要拚命是嗎?”張洎陰陽怪氣地笑着。

陳小幻的手上沒有出現火焰。

“哎?”她一愣。

這座王府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把山鬼巫師的力量吸走。

“你布不出這個界,這是誰?”陳小幻問。

那種力量非常熟悉,因為確實接觸過。

“好,就讓你死個明白,張道爺,來吧!”張洎笑着說。

身後站出來一個老道,身穿黃色道袍,手拿拂塵,三柳長髯是仙風道骨。

“師伯?”陳小幻吃了一驚。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龍虎山大少爺張悲,老天師年邁閉關,大爺張悲執掌門戶,已經是事實上的龍虎山話事人了。

張悲和陳小幻不熟,他一直都對弟弟這一門什麼人都收覺得不滿意,和巫師做朋友,把五雷法改得面目全非,最後又收了山鬼巫師的棄子陳小幻,張悲一直都是有抱怨的。

老天師管事的時候,張悲一直都沒有發作,但是等到老天師宣佈閉關十年的時候,張悲就暗暗開始籌劃自己的事了。

這位道爺人脈甚廣,江湖上的朋友很多,於是就收了一堆俗家弟子,他動了一個念頭,把江湖上所有的劍法都納入龍虎山劍法當中來,不過效果平平。

後來他又從湖南瀏陽、西蜀成都收了一批善用火藥的高手,希望在暗器上能夠壓倒自己的弟弟二爺張歡,不過後來發現,行軍打仗也許還可以,但是要想困住高手,非常難。

不過最近半年,張悲道長突然脫胎換骨。

他的劍又毒又快,五雷咒也有了不同的味道。

過去出去捕獵,張悲道長倘若遇到猛獸,就要召喚弟子們一起上,但是最近幾個月,他一個人就能夠收服一隻猛虎或者南海蛟,也就是今天的灣鱷。

“師父的雷咒里,加了毒屬性。”有弟子偷偷地說。

這小子立刻被二師兄李道然一個大耳光打了過去。

“混蛋!”

李道然是張悲弟子裏武功最好的一位,但是暴躁易怒,一點也不像一個道士,老天師經常勸這個徒孫,要守得寧靜沖虛,但李道然就是坐不住,他是個誤入道家的武士。

但是李道然自己也嘀咕,因為師父的武功,確實一天比一天不像龍虎山。

龍虎山有禁咒巫術的咒法,趙光義即位之後,北宋皇宮就是龍虎山佈置結界來保護的,但是這個咒只能禁傳送,大多數的戰鬥咒都無法抵禦。

所以陳小幻發現傳送咒被禁止之後,第一反應就是這還不算事兒。

但是發現火球和冰錐都用不出來的時候,她才真的覺得不對了,等到看見張悲出現的時候,她才覺出了恐慌。

張悲的臉上發出了一股青氣,顯然背後是有一股強大力量撐腰,這絕對不是李連翹之類的小巫師能做到的。

這個道者,受了某種邪惡力量的誘惑,才會呈現出這樣的狀態。

“師伯。”陳小幻看看張悲。

“叫什麼都沒用了。”張悲說。

“趙二給你什麼了?”陳小幻問。

“不用給什麼,忠君愛國,乃是我門中人之本分。”張悲拿起了劍。

老天師的寶兵刃鐵木劍在大兒子手中,因為老二張歡的武功已經太好了。

“哈哈,大道理嗎?這很像濃眉大眼的您。”陳小幻一看今天走不了,索性開始調侃張悲了。

“你不用拖時間。”張悲說。

“可憐龍虎山,居然給武德司當跑腿啊。”陳小幻說。

“龍虎山就是因為過去沒有嚴守門戶,才混進來你們這些反賊,給山字堂帶入了歧途!”張悲吼道。

原來是衝著師父來的。

陳小幻明白了。

張悲的武功始終都處在一個很可悲的狀態,這和他的弟弟完全不同,他弟弟走到那裏,都是直接報名就可以,他張悲必須要說一句“龍虎山少掌門”,大家才會“哦”地一聲,下一句就是問他父親和弟弟最近好不好。

前幾年倒也罷了,大家還可以說,張悲會做人,張歡功夫高,但是這兩年,徐詠之名滿天下,張歡作為徐矜的師父,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反之,張悲最強的弟子也無非是李道然——徐宗譜去北漢潛伏的時候曾經冒充過李道然的弟子,被楊業斷然否定,因為李道然的徒弟根本沒有這麼強。

這讓龍虎山大爺張悲這一系的弟子們心裏多少有點憤懣,幾年之後,張悲就算涵養再好,也難逃不快,加上趙光義幾次跟張悲談心,核心就是一句話:

“龍虎山是天師道祖庭,朕當然要交給親近的人。”

張悲有五個兒子,沒有一個武功及得上李道然的一半,這五個小老道未來怎麼繼承家業,真是令人頭疼,就算有一個強行當上觀主,另外四位的出路如何解決,也是一個問題。

這件事輾轉就被趙光義知道了。

“在汴京給你起四座觀,又有何難。”

這樣暗地來兩次,張悲的心就變了,等到徐詠之反出大宋,張歡上了通緝名單,張悲就趕緊帶着龍虎山,和這個弟弟做了切割。

外人都覺得,這是兄弟倆自保的方式,一人站在一邊,只有張悲自己明白,他對張歡有多大的憤怒。

今天,張悲的所有憤怒,都準備發泄在落單了的陳小幻身上,這個陷阱,這個局,都是龍虎山和張洎一起在操盤。

“今天是貧道清理門戶,跟武德司沒有關係。”張悲說。

“你帶着禁軍來清理門戶啊,打不贏自己的師侄就放弩箭是嗎?”陳小幻把心一橫,她準備死在這裏了。

“張參相,”張悲開口說,“貧道一會兒動手的時候,武德司不要上來幫助。”

“啊,師伯自高身份,我佩服得緊。”陳小幻說。

“你現在還笑得出來,就多笑笑吧。”張悲說。

他把鐵木劍拿起來,遞給了李道然。

“道然,你師妹目無尊長,今天是個喂招的好機會,你們都不要使用咒法,好好在劍術上比個高下吧。”

這話是給周圍的人聽的。

李道然行禮,接了鐵木劍。

這把木劍來自雲南鐵木,至鋼至柔。

陳小幻抽出劍來。

劍法這件事,她不如徐宗譜、不如小貴,更不如徐詠之。

如果單說龍虎山劍法來說,只怕徐詠之的造詣也在李道然之下。

真正動手,三十回合之後,徐詠之能拿下李道然,但是絕對不是劍法上贏,而是他從張歡那裏學來的各種戰陣雜學——他的武功帶長短劍,帶腿、帶摔法。

這種流氓打法,也讓李道然這一派的弟子覺得不忿——這是異端!

但是現在李道然一劍,陳小幻一劍。

這就是標準的碾壓。

“扔下劍求饒吧。”李道然對陳小幻說。

李道然對陳小幻是很有好感的,不過他是出家人,這個好感沒辦法表達,陳小幻知道一點,但是大家來往也不多,所以也沒往心裏去。

張悲微微皺了皺眉頭。

李道然也奔四十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幼稚?

如果陳小幻真的跪下求饒,那我還怎麼殺她?

張悲一下子覺得有點緊張。

不過陳小幻猛然彈出,一劍撲向了張洎。

要突襲李道然或者張悲,都是自己做不到的。

但是殺死趙二的情報頭子,就會讓他有大麻煩了。

她的劍在空中劃了一道劍光,直撲張洎的胸口。

李道然的劍更快,陳小幻突然發現這把長劍穿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哦……”她苦笑着搖了搖頭,倒在地上。

“這劍好。”張悲點了點頭。

“可惜沒有抓到活的,獻給官家。”張洎輕聲說。

“行啦,那是他弟弟的女人,你會讓他為難的。”張悲說。

李道然蹲了下來。

他看着陳小幻失神的眼睛,突然對這座王府充滿了厭惡之情。

下雨了。

張洎讓虞侯們把士兵們到屋檐下。

李道然看着陳小幻的血流在院子裏,被雨水衝進了排水溝。

“這下對方只有一個巫師,還遠在渝州了吧。”張悲站到廊下,對張洎說。

“不,還有我們的公主殿下呢。”張洎接過來魏王府下人送來的炭爐,淡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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