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深宮行刺

第三百三十九章 深宮行刺

遼南京的宮殿裏張燈結綵,皇帝快要來了。

這座宮殿的名字叫做夏宮,但遼國皇帝一般會選擇在這裏過冬。

夏天在草原上享受牧草的露水,冬天的時候,就來到南京城裏,在這裏享受寬大溫暖的宮室。

大宋貴妃李連翹也將在這裏被正式獻給遼景宗耶律賢,耶律賢也已經選好了封號,李連翹將會被封為芳儀,這是一個不算太高的位分。

給太低的封號,會顯得這是對李連翹的一種羞辱,你羞辱一個女俘虜自然沒有什麼大關係,但是如果還要讓對方陪着你睡覺,你自然會讓自己的聖明陷入了危險當中。

給太高的封號,則是對大遼的一種自我低估,弱宋的貴妃如果到了大遼還是貴妃,那就顯得大遼沒有壓倒弱宋一頭,又好像大遼皇帝沒有見過女人,都是不妥的。

所以斟酌再三,耶律賢給了李連翹一個芳儀的位分,寫信問蕭燕燕妥不妥,蕭燕燕曾經提示過耶律賢,可以用李連翹來換楊業或者是一筆銀絹,但是耶律賢並沒有答應。

蕭燕燕還派自己的侍女傳達了一個意思:李連翹還沒有醒,根本也沒有辦法侍寢,但耶律賢還是置若罔聞。

“朕不為她的身子,就是覺得如果能夠抓到宋朝貴妃回上京的話,在部落長老那裏會變得更有面子。”耶律賢在信中寫道。

這裏要解釋一句,要想在大遼做皇帝,單純憑藉契丹英雄的武勇或者是漢式的政治鬥爭都遠遠不夠,平衡才是最大的藝術。

部落雖然人少,但是能夠提供馬匹和最勇猛的騎兵,所以要時不時地在那些長老面前顯示自己的肌肉,千萬不能夠被他們看出任何像漢人的地方來,不能軟弱。

漢地人口眾多,他們能夠提供金屬冶鍊、兵器製造和財富,也要時不時地對漢人世族示好,告訴他們自己不是一個簡單的莽漢,不能被當做頭腦簡單的傢伙,不能暴躁。

平衡這件事,耶律賢其實做得已經不錯了,但在燕雲十六州設置科舉這件事,還是引發了部落長老們的各種嘲笑,認為皇帝對這些文弱的漢人們太好了,所以他才會對李連翹這麼介意——你看,我連宋朝皇帝的媳婦都抓來了,我厲害不厲害?

“哎,男人。”蕭燕燕心裏暗暗感嘆。

男人到死都是少年,尤其是如果有人替他扛下了一切責任。

耶律賢身為皇帝的責任其實是蕭燕燕扛起來了,他就有點沒正經,喜歡胡鬧。

“任何人見李芳儀,都要先經過我的批准。”蕭燕燕吩咐下面的內侍和宮女說。

但是徐詠之和小貴除外。

李芳儀外屋有一個醫官值守,時時觀察她的情況,醫官、宮女和內侍都知道小貴是個耶律休哥大人的醫女,幫助照看李芳儀。

從這點來說,小貴想動手簡直就是最簡單不過的事情。

不能帶刀進宮,不過這對小貴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醫官、醫女可以有剃刀,這東西已經足夠切開一個人的血管,送她去見山鬼娘娘了。

小貴提着藥箱進了宮,看見蕭燕燕站在廊下。

“皇後娘娘。”小貴施禮道。

“我其實一直對你都充滿了好奇,”蕭燕燕說,“你是誰,你是怎麼跟耶律休哥大人認識的?”

“娘娘說笑了,我不過是我家相公從小養大的一個丫鬟,一個伺候人的、身份低微的人。”

“這可不是,你的眼神里,好像從來就沒有這種低人一等的感覺,我貴為北國女子之尊,我掃誰一眼,都是乖乖地就被我的目光所馴服,你不同,你好像能跟任何人分庭抗禮。”蕭燕燕對小貴說。

“可能,說是平等相待,更好一些呢?”小貴笑着說。

“你看,就是這樣,你根本就不是奴才,你是主子,從小就是主人。”蕭燕燕說。

“臣妾是個身份卑賤的人,幸喜相公在匪窟當中救我活命,就跟着他、侍奉他,並沒有別的故事。”小貴說。

“少來了,那你這一股英武之氣,又是從何而來?”蕭燕燕問。

“也許是我小時候,為了行走江湖方便,都是穿着男裝吧。”小貴說。

蕭燕燕點了點頭,但顯然並不相信。

“你今天的男子氣,彷彿比前幾天還重一些,是不是做了什麼重大的決定了,或者,是你有了殺心?”

蕭燕燕這一句話問出來,小貴臉上也微微有些變色。

“啊,問出來了,你決定殺她了,是嗎?”蕭燕燕問。

“臣妾不敢。”小貴說。

“是不敢,不是不想,對吧,”蕭燕燕說,“而且,你不是不敢,而是我說了之後,你的意思是不敢了,對不對?”

小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就拱手侍立。

“這不像你,”蕭燕燕笑了笑,“你的劍法,我根本攔不住你,你直接進去,殺了她就出來,我也留你不住,到底是什麼攔住了你么?你怕連累耶律休哥大人嗎?”

這件事不好回答。

“你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輕蔑於我么?”蕭燕燕說。

這句話是不得不回答了。

“臣妾沒有這個意思,”小貴恭恭敬敬地給蕭燕燕行了個禮,“不瞞皇後娘娘,臣妾確實有殺李連翹之心,公婆、姐妹和多位長輩親友都死於李連翹之手。”

“他呢?就這麼放心你來么?”蕭燕燕看看小貴。

小貴嚇了一跳,蕭燕燕的語氣和眼神里,滿是關切之心。

“皇后不會真的對相公有興趣吧。”

小貴看着蕭燕燕的眼睛說:“他不能來,有他的理由,有他的苦衷的。”

“少來了,好多男人就是不準備負擔任何事,才會找這種借口的。”蕭燕燕不免有點神色凄然。

她看了看小貴:“其實耶律……其實如果徐矜開口求我的話,我會把李連翹交給他。”

“他怕這樣讓您為難。”小貴說。

“所以就讓你冒死過來?你作為他的女人,是隨時可以被犧牲掉的,對嗎?”

“相公不是這種人。”小貴想了想,認認真真地回答了蕭燕燕。

“好,好,太好了,”蕭燕燕說,“你替他分辯,這就是夫妻之情,趁着我沒有改主意,你趕緊進去,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皇後娘娘?”小貴有點詫異。

“死一個李芳儀,我蕭燕燕還能保得住你們,”蕭燕燕說,“我也在猶豫啊,其實殺了李連翹一了百了,對大遼是安全的,但是這麼做,皇上那裏我多少有點問心有愧,他對這個女人充滿了慾念。”

“很多男人都有一個時段,會沉迷於那種充滿破壞力的女人,為此不惜毀掉自己的生活。”小貴說。

“哎,其實這種女人,哪裏又是什麼好女人了?”蕭燕燕嘆了口氣。

“男人們,其實根本不喜歡好女人,因為好女人來得未免太容易了。”小貴說。

“你這句話說得很對。”蕭燕燕點了點頭。

“去吧,趁我沒有改主意,手腳乾淨些,別讓那人多受罪,我們是報仇,以天地之間的正義,不是虐殺,不要折磨人。”

小貴深深一躬,趕緊往裏走。

她把醫官、內侍和宮女打發出來,插好門,聽見那些人走得遠了,就打開了醫藥箱。

現在屋子裏就只有李連翹和小貴兩個人了。

藥箱裏沒有刀子,倒是有一疊綿紙,小貴它們一一放進水盆,整整九張。

她拿出第一張綿紙,這種紙泡濕了之後不會輕易扯破或者散掉。

她輕輕地把這張紙蒙在了李連翹的口鼻上。

“唔?”李連翹發出了一聲含糊的聲音。

她確實白,田蔻蔻說得對,李連翹現在的皮肉身體,不像是凡俗之物,而是有一種神創的感覺。

“這一張為了段美美。”小貴輕聲說。

她拿出第二張。

“這一張為了我師父。”

第三張。

“這張為了師娘。”

第四張。

“這張為了太實叔。”

李連翹的呼吸粗重了起來,一點也不美麗。

“第五張為了一尊叔。”

“第六張,為了山字堂和林泉無辜的人們。”

李連翹的喉嚨里發出了咕咕的聲音,顯然是已經呼吸極為困難了。

“第七張,為了太祖皇帝。”

“第八張,為了李煜大人。”

那八張紙已經足夠厚重,加上上面的水,牢牢地封住了她的口鼻,她就算再怎麼呼吸,這穢氣也難以突破這紙張了。

“第九張,為你奪我心愛之人,害他一生悲慘……”

小貴拿着這張綿紙,就要貼上那一疊紙去,卻聽見耳邊彷彿響了個炸雷,有人一聲怒喝:

“夏小貴,你要不要臉!”

聽聲音,分明是李連翹的聲音,但是看李連翹的身體,卻是一點沒有動彈,仍然是呼吸艱難。

“是我聽錯了?”

她拿起綿紙,又要往上貼。

“放下!”

那個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不是在外面說話,就是在自己的耳邊說話。

“就是我,山鬼娘娘,在跟你說話,我救她,自然有我的道理,你如果現在動手管這事兒,我就殺了你。”

“真好笑,”小貴對着天上怒吼一聲,“拿這個來威脅我呀,你覺得我還在乎我的生死嗎?”

她拿起綿紙,對着李連翹口鼻上貼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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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匱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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