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趙家糾紛
放下小貴和薩其馬潛入遼南京的宮殿不說，再說說徐詠之的師父張歡道長。
張歡聽說徐詠之戰死的謊信兒，就要找趙二復仇，這是之前他威脅過趙二的話，他一定要做到。
但是趙二在大軍之中，護衛之人甚多，還有楊業這樣的高手。
張歡也唯恐一擊不中，回頭不好收拾，就一直遠遠墜着，這麼一墜，就跟回了汴梁城。
汴梁城雖然侍衛眾多，但是不在大軍當中，趙二把精銳大多留在了河北、山西，以防備遼軍打回來，所以回來看家的那些少爺兵，實在是不值一提。
半個月內，趙光義召見趙普十七次；召見張洎二十四次，召見趙緹婭七次。
張洎的武德司，一直在刺探各種情報，在這些情報的勾勒下，趙光義大概知道了高梁河之戰之後的局面。
李連翹確實落入了敵手，幽州城裏的暗線確認了這一點，但是身體情況如何，有沒有吃苦，不知道。
耶律休哥舉辦了徐矜的葬禮，這個跟自己一直作對的男人，大概確實是死了，不過他的部屬，包括女人和妹子好像都繼續為遼國效力，跟在耶律休哥身邊了。
遼國有巫師，這件事實在是不得不防。
趙二趕緊詔令龍虎山天師府的大公子張悲道長帶弟子來宮城附近防備，又派人去真定府隆興寺找圓通道長，想要利用佛道兩門的神通來防備巫師的攻擊。
趙二也在懷疑自己的女兒趙緹婭，所以重要的事務一直不肯交給天網司，至於執掌開封府的弟弟趙廷美，他回來只見過兩次，他不知道怎麼去見這個三弟，他打了敗仗，他覺得趙廷美是最開心、最想笑的人。
不過有一點，倒是他趙二的福氣，沒有了李連翹掌管後宮，他的家庭生活逐漸正常了起來。
趙光義有三任妻子，妾就多了去了。
他的結髮妻子姓尹，早逝，沒有兒女；
第二任妻子，就是符皇后，之前我們說過，符老頭三個閨女都當過皇后，兩個嫁給了柴榮，一個嫁給了趙光義。
符皇后三年前病死了，這也是為什麼李連翹雖然是個貴妃，卻沒有人制衡的緣故。
所以高梁河李連翹被俘，回來之後，就有了好女人來照顧趙二的生活了，這個女子也是貴妃，姓李，是節度使李處耘的女兒，是太祖皇帝趙匡胤給弟弟挑的側妃，但是等到趙光義即位之後，她才夠了年紀，進宮為妃。
這位李妃在李連翹得勢的時候，一直都是小心侍奉，不敢越級，但是李連翹被俘之後，她就擔起了後宮的管理職責。
眼看着趙光義的臉色一天天深沉抑鬱，李妃非常擔心，趙廷美幾次派人來向官家請安，都被趙二說免了，眼看就要到八月十五，李妃就想着，把家裏人叫到一起，吃頓團圓飯。
“我想，一來是官家傷口漸好；”
“二來，今年雖然有些不順，但是官家畢竟攻下了太原城；”
“不如趁着節日，一家人賞月飲宴，好生團聚一下。”
這都是賢良的妻子說的話、做的事，趙光義就算再混蛋，也不能駁這樣的建議。
“就依愛妃你的建議。”
王繼恩聽說了這個消息，也是大喜，這些天的趙光義陰晴不定，趙廷美都畏他如虎，倘若能夠一家人和睦，內廷安了，外朝的人們也會有信心。
王繼恩趕緊讓宮裏人去辦。
張歡的機會也就來了。
按說八月十五中秋夜，不適合殺人。
一來是團圓夜你把人宰了，家裏人都看着，缺了大德了；
二來是大月亮地兒，在房樑上跳躍，被人看得清清楚楚。
但是對張歡來說，這些都不叫事兒。
張歡是給弟子復仇，不是殺人，是誅一匹夫民賊，不用在乎趙二的親人怎麼想，你趙二逼迫徐詠之的時候，也沒考慮過他的家人不是？
再一個，張道爺的武功極好，別說月亮，就算是光天化日來，皇宮裏也未必能擋得住他。
但是殺進趙光義住的福安殿，畢竟還會在室內有頗多限制，進去屋裏的擺設地形，張歡不熟，所以他一直耐着性子，等到趙二出門賞月，那就是動手之時。
李妃這次叫的人還真不少，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她受過太祖皇帝這位大伯子的恩惠，又不了解太祖和趙二之間發生過什麼，所以讓她約局叫人，她就呼啦啦把趙德昭、趙德芳都叫進了宮來，加上趙光義的三個兒子趙元佐、趙德明和趙德昌……
“官家之前一直受惡女人蒙蔽，疏遠了孩子們，倘若能夠和他們享受天倫之樂，那自然龍體也會好多了。”李妃就是這麼對王繼恩說的。
這些話都是大道理，王繼恩沒法反駁，他只好隱約提示：
“武功郡王這次戰鬥之後，觸怒了官家，娘娘您真的要讓他也過來嗎？”
趙德昭二十八歲了，早就不是一個什麼孩子，趙光義在他面前，其實也有一種不自然的緊張，因為德昭越長越像大哥趙匡胤了，而在涿州城潘美和眾將勸他主持大局這件事，讓趙光義更是防備起來了趙德昭。
“都是一家人，團圓飯自然要一起吃對吧。”李妃反問王繼恩。
“是……”王繼恩答應着。
“這個傻女人……”王繼恩想。
趙光義的三個兒子，趙元佐是長子，十四歲，趙德昌十一歲，這倆孩子是同一個母親，也姓李，而且母親已經去世三年了，這幾年這倆孩子，多蒙李妃照顧。
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還要去對趙德昭、趙德芳去展示善意，自己收養的孩子又會如何想呢？況且趙光義給趙元佐已經換了名字，不再用“德”字的輩分排名，顯然是準備封他做太子，李妃再不明白官家的心思，只怕就太笨了。
而且趙德昭和趙光義之間的年紀差不了太多，比李妃還要大上七八歲，真的要是皇帝有了一個百年之後，這二十八歲的侄子真的即位了，李妃這個嬸娘，一定沒法當上太后，大宋是禮儀之邦，也沒有像匈奴鮮卑那樣下嫁侄子的道理，那李妃可就慘了。
王繼恩搖了搖頭，有些人敗於驕橫，我們樂於看他跌倒；但是有的人會敗於善良。
夜幕降臨的時候，趙家的皇子們聚集在了一起，趙德昭老成持重，德芳風趣雅緻，趙光義的三個小皇子，都是一臉沉重，都是被先生訓練得很好的學生了。
趙光義還沒有出來，但是趙德昭主動找到了王繼恩。
“趙德昭想要向官家請安。”
“過一會兒就見到了，王爺何必這麼心急？”王繼恩其實不願意多事。
“為人子侄，自然要先拜見君父。”趙德昭說。
又是一個講大道理的。
王繼恩趕緊帶着趙德昭過去了。
在趙光義的寢宮前，王繼恩輕聲回話。
“哦，德昭啊，那就進來吧。”趙光義說道。
他沒法不見這個侄子，今天是八月十五，侄子來了先請安，一點毛病都沒有。
趙德昭進門，拜了下去。
“臣趙德昭給官家請安。”
“朕安，”趙光義說，“德昭，起來。”
趙德昭看了看趙光義。
別人養傷都瘦，趙光義是真的養胖了。
趙光義也看了看趙德昭，趙德昭正當壯年，筋肉結實，分明就是年輕時候的太祖皇帝樣貌。
“官家的龍體大好了吧。”
“都不疼了，多蒙你護駕，你真是我趙家的千里駒。”
趙光義的話里有機鋒。
這話是當年曹操稱讚曹休的，曹休是曹操堂弟的兒子，一個堂侄。
這麼說趙德昭，其實暗含着一個意思：
你是一匹馬。
不是龍。
德昭其實聽見二叔的稱讚，就已經特別開心了。
“德昭有一事想跟官家說，但是還想請官家贖罪在前。”
“大過節的，怎麼這麼客氣？”趙光義笑着說。
這八成是之前戰退耶律休哥，打仗打上了癮，想要再去前線當將軍吧。
“如果德昭還想去前線，就封他一個節度使。”趙光義心想。
這個時候的節度使已經沒有實際兵權了。
“征討太原，眾將功勞不小，犧牲雖然不多，但辛苦也頗有一些，這些功勞，一直沒有賞，臣斗膽請官家降下聖旨，賞賜眾將。”趙德昭說。
趙光義的笑容逐漸凝固了。
“這話誰教你說的？”趙光義問。
“臣自己的意思。”趙德昭心想，叔叔還是拿自己當小孩子。
“如果有人教你這麼說，朕就要辦他。”趙光義說。
“並不曾。”趙德昭說。
“但是你自己這麼說，朕不能辦你。”趙光義說。
“眾將……”
“用朕的錢，給你收買人心是嗎？”趙光義問。
趙光義真的沒錢賞人，這一場大仗，真的把耗光了，而且若不是沒收了山字堂的許多地產財富，只怕這一仗的軍費都撐不下來。
“臣不敢！”
“你要賞，就等你自己當了皇帝再賞罷！”趙光義拂袖而去。
其實張歡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但是趙德昭的突然來訪，讓他暫停了行動。
等到趙光義起身出去，王繼恩和內侍們跟上，張歡想了想，今天就不要動手了，否則趙德昭會有大麻煩。
不過看起來趙德昭的麻煩已經不小了。
趙光義出門而去，剩下他跪在寢宮裏，跟出去也不是，在屋裏，也不是。
他把叔叔當做自己的君主，並不在乎金匱之盟是不是真的。
但是在這一刻，他知道趙光義沒有拿他當臣子，也沒有把他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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