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李代桃僵
看見李連翹被龍炎燒做灰燼,趙緹婭吃了一驚。
她看看田蔻蔻,田蔻蔻也並沒有什麼抱歉的意思,反而有一種苛刻的目光盯着她。
“田姑姑,你……”
趙緹婭說。
田蔻蔻懶得理她。
“不用叫得這麼親切,你有埋怨我的功夫,不如去看看你家相公如何了,那個來旺還在纏着他。”田蔻蔻說。
趙緹婭這才如夢方醒,趕緊順着來路去找徐宗譜。
“小貴,我們就此別過。”田蔻蔻看看小貴說。
“留下來吃飯吧。”小貴看見這麼多年的大仇就這麼報了,也是覺得空落落的,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誰有心思呢?
“不用了,你們應該都還很忙,如果你們心裏都放下了,那時候去渝州家裏做客好了。”田蔻蔻說。
小貴看看阿守:“阿守,你們呢?”
“我想讓蔻蔻姐送我們回大理,路這麼遠,不想走回去。”段梓守說。
小貴看看小朵:“小朵,你留下來見見你哥哥吧。”
“我也要先回山去和師父復命了。”小朵做了個揖,她的傳送術和尋常巫師不同,不需要製造一個傳送門,而是轉身就走,這下一道青光,直奔華山而去。
小貴一看趙緹婭已經奔着來路去找徐宗譜了,而自己卻不知道徐詠之在何處,她俯下身子,拿起一個小瓶,把地下的那些灰燼裝了一些,拿在手上。
張歡道長慢慢踱過來,看着小貴裝這灰燼,也是感慨萬千。
“難吧,這麼多年。”
“師父……”小貴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張歡的大腦袋搖了搖:“孩子,我懂,我懂。”
這時的天色已經大亮,她看遼軍向涿州城聚攏,然後是各軍歡呼雷動,似乎遼軍不準備攻城了。
小貴跟張道爺師徒倆向遼軍大帳走去,路上看見有漢人模樣的將士,就詢問徐詠之在哪裏,大家都是不得要領,問了六七個人,才終於問到了一個耶律休哥身邊的士兵,他只知道惕隱大人的營帳,但不知道徐相公的下落如何。
小貴和張歡走到耶律休哥的中軍帳,被韓德凝出來接住,小貴看看韓德凝。
“徐相公如何了?”小貴看看他。
“殉國了。”韓德凝一臉悲痛。
“殉國?”小貴整個人都要炸了,“他一個宋人,殉的哪個國?”
張歡一把揪住了韓德凝:“你不許騙我!”
韓德凝穩住了心神:“耶律休哥大人在裏面,有事要和二位一敘。”
“我不見遼人。”張歡焦躁道,他從小走南闖北,見多了契丹人打草谷殺人,對契丹人沒有好印象。
“請道爺務必要見遜寧大人一面。”
“契丹番子還有名有字的。”張歡罵道。
“大人說,見了就知道了。”韓德凝說。
韓德凝看看小貴:“徐夫人請。”
小貴點了點頭,徐詠之究竟如何戰死,畢竟要聽耶律休哥解釋,要哀悼,未來還有的是時間。
“我在這裏等你,你出來告訴我。”張歡在門外蹲了下來,抱着腦袋一聲不吭,就像個北方村裏的老漢。
小貴看看張歡花白了的頭髮——師父是真的老了。
她跟着韓德凝進了營帳。
耶律休哥坐在裏面的榻上,戴着面具。
“耶律大人,”她輕聲問耶律休哥,“先夫的死……”
耶律休哥輕輕摘下面具。
張歡在帳外,聽見了小貴放聲大哭。
張道爺一跺腳,出門去找趙光義尋仇了。
小貴趴在“耶律休哥”的肩膀上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嚇死我了,我真的以為是你死了!”小貴說。
“確實是我死了,今天之後,徐矜就不存在了。”徐詠之看着小貴的眼睛說。
“你的意思是?”小貴看看徐詠之。
她扭頭看看韓德凝:“你們密謀了什麼?”
“夫人,”韓德凝跪倒磕頭,“請救我們一軍的性命。”
小貴多聰明,一下子就明白了。
“遜寧大人戰死了,”徐詠之說,“我和德凝為了防止大軍崩潰,不得已假冒了遜寧大人,剛才軍馬駐紮下來之後,我就跟他說,要跟大家說出真相了。”
徐詠之指指那一卷馬皮:“遜寧大人的屍體,就在這裏面,馬革裹屍,他為自己的國家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小貴對着那捲馬皮做了個揖。
“現在宋朝皇帝就在城裏,他們搜羅敗軍,也還有五六萬人,我們出城的兵馬,大概就是三四萬,人人都覺得耶律休哥大人就像是天神一樣,如果現在對大軍說主將已經死了,大家一定會崩潰,敵人一旦追擊,我們都會死的。”韓德凝說。
小貴點了點頭,這個好理解。
“所以我懇求徐相公,以耶律休哥的身份活下去。”韓德凝說。
“等等!”徐詠之攔住了韓德凝,“我們之前說的,是假扮十天!”
韓德凝看看小貴和徐詠之:“十天之後,要把這麼好的兵,交給耶律斜軫是嗎?”
遼國在南京城的兵馬,主要是就是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兩個人來統領,耶律斜軫這個人的軍馬更多,但是性子凶暴,主張對宋人全面開戰,喜歡掠奪;耶律休哥則是一個可以用漢語作詩的人,讀過四書,很得漢人將士的心,也願意和南朝和解。
“可以把軍馬交給你父親和哥哥。”徐詠之說。
韓德凝的父親叫韓匡嗣,大哥叫韓德讓,都是遼國當今景宗皇帝面前的紅人,韓匡嗣是個醫生出身,但現在是漢人當中地位最高的大臣。
“徐相公,”韓德凝說,“契丹族兵馬,我父親是不能直接統領的,這是遼人的祖制。”
徐詠之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如果你現在舍下軍隊就走,大軍就會都落入耶律斜軫手裏,那時候宋遼可能就會陷入百年戰爭,河北會成為戰場。”
“如果你願意假扮耶律大人,那我們就會有一個漢人的契丹大將軍,那時候,兩國的敦睦,也就指日可待了。”
徐詠之看了看小貴,岔開了話題:“我沒能殺掉趙二,德昭把他救了。”
“啊,德昭殿下。”小貴想起趙德昭的樣子來。
“你呢?”
“我們殺了李連翹,”小貴把那個小瓶子拍在桌子上,“蔻蔻的龍炎燒死了她,她現在是灰燼了。”
“拿出去揚掉,這種人的灰,留下來做什麼?”徐詠之說。
小貴一下子心裏好受了很多。
“怕你要用來祭奠公公婆婆。”小貴說。
“她這種惡人,當祭品都不配。”徐詠之說。
“銳兒受了重傷,薩爺和小幻送她去了少華山,祖師爺應該能救她回來。”小貴說。
徐詠之點了點頭。
“來旺被李連翹的黏土術操縱了,宗譜和他大戰了一場,緹婭去幫他了,問題應該不大。”
“我們應該算是贏了吧,小貴。”徐詠之沉痛地說。
“贏了,相公,”小貴說,“但是之後呢?大宋回不去了,我們去哪裏?大理嗎?”
無論是桃源或者大理,都不是一個好去處,趙光義現在是天子,如果舉國之力去再打桃源或者索性攻打大理,山字堂的人們又要經歷一場新的屠殺。
徐詠之不知道說什麼好。
“留在幽州吧,徐相公、徐夫人。”韓德凝又一次發出邀請。
“德凝,我雖然能說契丹語,但瞞不了人。”徐詠之說。
“有門兒!”韓德凝狂喜。
有的時候,雖然沒有答應,但開始考慮可行性,那就是準備答應了。
“大人喉嚨受傷,韓德凝可以替大人來說話。”韓德凝說。
“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大人多年的老對頭,一定能認得出我來,我想,假扮遜寧大人,是沒法瞞得住他的。”徐詠之說出第二個顧慮。
“我們不需要瞞他。”
外面有人開口說話。
門外的衛士沒有通報,這是誰?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子撩門帘進來了。
“徐相公,這是家父。”韓德凝趕緊介紹。
這個人就是遼景宗的權臣韓匡嗣,遼國南京城的實力派。
“韓大人。”徐詠之趕緊施禮。
韓匡嗣看看徐詠之:“徐相公,如果能夠信任老夫,那就把事情交給老夫。耶律斜軫是個暴脾氣,但是對皇上非常忠誠,如果是皇上開了這個口的話,你就是耶律休哥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徐詠之說。
“您是我們大遼的恩人,指揮軍馬擊潰大宋皇帝的,其實是您,我們不會把您怎麼樣,但是事情就是這麼個事,你如今是大宋的欽犯,去哪裏容身?你也許想和尊夫人浪跡天涯,但這裏已經是幽州了,還不是天涯么?非要去上京城?黃龍府?夏州?到底哪裏才算天涯?”韓匡嗣說。
這話說得有理。
“您不是一個人,是一家人,您還有兒子、兒媳,這些人都願意像您一樣藏於深山嗎?我覺得未必,大遼能夠安置這樣的一家人,相信我,我們幽州的漢人不是戰爭販子,我們不會想着去吞併汴梁,我們南京城就是一個花花世界,我們要守住自己的家。”韓匡嗣說。
“如果你願意,我們就聯起手來,把遼宋兩國的邊境穩定在河北,兩國不再交兵,做個好鄰居,我覺得這件事,功德無量。”
這話說出來,小貴就知道徐詠之要心動了。
“小貴,你看……”
“相公你不用問我,”小貴說,“做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那我就擅專了,我們山字堂的人,就是要為了天下蒼生,用點力氣,對吧!”徐詠之說。
小貴用力點了點頭。
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徐詠之眼中有這樣的光芒了。
“別的不說,先給你在幽州城建一個大藥鋪,重建你們的山字堂。”韓匡嗣哈哈大笑。
“好了,老大人,現在我要問問你了,我怎麼變成耶律休哥?”
無彈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