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見不平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
聞着遺失了許久的自由味道,皇甫天下不由心情大好。懶洋洋的躺在的車廂內為他特別準備的獸毛毯子上,徐徐的微風輕輕佛過靠近窗帘的臉頰,心神就這麼隨風起舞,飄飄蕩蕩,載浮載沉的恍惚間,過往的一幕幕猶如走馬觀燈一般,飛速的自腦海一掠而過。
而讓他稍稍有些詫異的是原本心底的痛楚居然莫明消失了,或者可以說,時間真的可以淡薄過往傷痛的痕迹?還是說在痛極之後堪破紅塵萬丈便是淡泊寧靜?亦或者說是在了無生趣的無悲無喜間沖開了那道枷鎖之後的澈然清透?
皇甫天下不知道他到底算是哪一種,但他可以很固執的說,他還不想放棄!至少在他沒有證明他堅持的對與錯之前,他不想就這麼去死!
兩世為人的他,在命運的捉弄之下,遇到了同樣痴情的母親。只不過,一個小家碧玉膽小怯懦,一個才貌雙絕百般算計;如此極端的兩種女人,卻出奇的帶着相同的特點,對感情的執著,更加神似的幾乎讓他縱聲大笑的是,她們同樣選擇了忽略他這個兒子。
當夜自蘭香嘴裏得知南宮惠喬裝的老麽麽突然消失無蹤之時,他立刻瞭然定是南宮浩煙帶走了她。即如此,不用見面就結束這一切,甚好,甚好……
當初為了小娘親得償所願,他故意暴露自己的弱點,心甘情願的被皇帝利用。隨即亦花了八年的時間,來編織更為密集的防禦網,抵抗一切有可能威脅到他的軟肋的機會;同時亦在這八年時間裏同命運開了豪賭,拿他一直緊持的理想,未來的人生,殘破不堪的靈魂做為籌碼來賭。
若他贏,則內斂其鋒,甘願為她而活,不論她想要什麼,他也會極盡所能雙手奉上。只要她對他一如既往的疼寵,關愛。若他輸,則斬斷與這世間最後一絲牽絆,做那無根之萍,而那些將他視為棋子的勢力,必需付出應有的代價。
結果,他輸了,不論他用盡手段,費盡心機,那個女人依舊沒有醒悟,仍舊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境之中,夢碎了,執著着的愛也就變成了諷刺的笑話;然而陷在了絕境之地的她這時才想起他這麼個兒子可以讓她去依靠,去相信……
人生充滿了選擇,而每個人所選擇一個方向的時侯,總是有着大把的理由,不論對或錯,在選擇過後,失去了什麼,得到了什麼,贏了什麼,又輸了什麼……
可她卻不懂有些東西失去后便不可再得!人總是這樣的一種生物,總是妄想着魚與熊掌可兼得,貪婪的他們卻不知道,在命運的安排之下,你做出的選擇同樣也是一種賭博。
人生,沒有反悔的機會。沒有什麼借口與理由可以洗清感情上面的污漬,悵然之下,那一把大火也徹底結束了他與皇甫國的一切。
一出宮牆讓他有種恍然隔世的錯覺,這種感覺,在他重新面對這個陌生的時空之時,是那麼的相象……
他這一走,幾乎沒有拿任何屬於景陽宮內的東西。只除了,這八年來一直默默珍藏着的幾幅卷畫;那是他一歲的那一年裏,小娘親為他所畫的眾多畫卷之中最為拙劣失敗被扔掉的幾副。
他其實要的真的不多,可為什麼在如此卑微的底線里,他永遠都是可以被捨棄的那一個?他不由苦笑,只是這一次的疑問再也沒有了被背叛拋棄的痛苦,竟是不甘的情緒也不見一絲一毫,是徹底放開了……
正在思緒中浮浮沉沉的他卻被陡然停下的馬車驚醒,不滿的他眉頭剛剛皺起,卻在轉瞬間立刻精神百倍的坐直了身體,喜滋滋的朝馬車前詢問道:“如花啊,戌州可是到了?”
這一路北上急行下來,幾乎可稱不分晝夜的趕路,就連馬車也都是路過一個城鎮立刻就換。就這樣走了一周之後,忍無可忍的皇甫天下赫然爆發了。
要知道離開皇宮之後,皇甫天下本以為不論如何,那隻狡猾的比狐狸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皇帝定然是做好了一系例的安排的!也就懶得去想兩人見面之後該如何見招拆招,該如何謹慎堤防對方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就這麼一心一意的放鬆疲憊已久的神經,全當旅遊散心了……
可結果,他就跟那不能見光的貨物似的,跟本就沒有什麼機會悠閑的走走鄉間小路,聽聽關於那些坊間的歌謠,償償一些特色的地方菜,感受一些別樣的風土人情什麼的,可把他給鬱悶的……
結果怨念深重的他一路上發揮了鍥而不捨的精神,苦苦思索着前一世聽來讓他差點抽過去的搞怪歌曲,讓五音不全的德貴只要在有人的地方就扯着個破鑼嗓子一路上不停的嚎着他教的那啥“老鼠愛大米”“狼愛上羊”……
可把那二十來個‘綁架犯’好一番精神折磨,最後還是在‘綁架犯’的頭目實在受不了了,與他討價還價之後,頭目終於不敵敗下陣來:答應在下一站戌州讓他好好歇一天。
於是心情大好的他也終於將耳朵里的棉花扔了,救下了一路上戰戰兢兢的面對一群殺人眼刀,且差點被眾人殺氣給凌遲的德貴。
“主子爺,奴才聽您叫這名字一回就難受一回,真的不能給改改么?”德貴委屈兮兮的聲音從外邊傳了進來。
這一出宮第二天興沖沖的皇甫天下就立刻決定給這兩宮人改改名字了,就在兩人兩眼放光看着他們這個主子,希冀可以改個好點的名字時,可他們這個主子卻大言不慚的說,改名字是個技術活,要想個極為意境深遠的名字。
結果苦思半響之後,終於下定決心的告訴他們,德貴改成如花,蘭香改成如煙,就這麼一錘定音了。當下德貴就差點口吐白沫一腳抽過去了。結果不論他怎麼苦哈哈的想名字,求主子換掉,可他們這主子總是一臉笑咪咪的,全當沒聽到。
這不,皇甫天下聞言果然是笑咪咪的不與理會,接過一旁蘭香遞過來的茶水,輕輕咳嗽一聲催促德貴快說之後,慢悠悠的品起了茶。
似乎知道這次的反抗再度無望,德貴委屈不甘的大聲發泄到:“遠着呢!現在離戌州差不多還有兩個時辰的路!”
皇甫天下一口茶剛剛咽下,聞言差點被嗆到,怒聲尖叫道:“還有兩個時辰?”要知道他是一刻也不願意呆在馬車上了,一路顛簸下來,他屁股都快散成無數瓣了。想到還有兩個時辰的煎熬,隨即立刻象霜打了的茄子,有氣無力的聳拉了下去,沒好氣的吩咐道:“去瞧瞧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是沒人看見他半瞼下的眸底一閃而逝的笑意與精芒。
“奴才這就去。”德貴這次忙不跌的應聲就跑路了,就怕這一路像變了個人似的主子因為不滿再出些什麼古怪的主意來折騰他了。
蘭香見皇甫天下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只能偷笑着掀開了窗帘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還跑啊?怎麼不跑了?”一虎背熊腰,五大三粗的精壯漢子,掄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子指着被包圍的兩個十五六歲的孩子恥笑道。
“娘的,看着還挺像那麼回事兒,既然進了咱們,還裝什麼清高?我呸!”另一個站在最前面,似帶頭的管事模樣般罵罵咧咧的吐了口唾沫,長的一副尖嘴猴腮,留着一戳山羊鬍子的精瘦漢子,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此時冒着怒火的看着面前抱成一團的兩孩子。“剛進咱們的□小倌們,哪個不是狠狠的□過來的?嘿,你們到好,敬酒不吃吃罰酒!好聲好氣的哄着寵着你們不說,哪樣不是給你們最好的?不識好歹的東西,好日子過膩了?居然敢跑?”
“他娘的,這兩白眼狼就得狠狠的教訓,害的咱們都追了整整一宿了。”一旁的滿臉麻子的小弟,立刻憤憤不平的斥責着被圍的上兩人,還不時的對着身前的管事模樣的老大猛拍馬屁,“要不是高管事您料事如神,讓咱們分頭追,說不定就讓他們給跑了,您老可真是神算,神算啊!”
圍着的眾人立刻吩吩咐合的大聲笑了起來。
一個身形單薄,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倔強男孩,勇敢的攔在一位容貌不俗的絕色女子面前,對着圍在身前的猥褻狂笑的眾人,傲然不屑道:“放過我姐姐,我跟你們走。”雖然這兩孩子的衣衫已經是破敗不堪,可依然阻擋不了兩個孩子不俗氣勢,以彰現出非同一般的身世背景。
原本隱隱有些面帶焦慮的絕色女子一聽這話,臉色立刻慘白,死死抓着身前的倔強男孩,怒斥道:“卿兒,不得胡說,就是死,姐姐也決不答應你去那種地方。”
“姐,你是女子,卿兒怎能讓他人毀你清譽?”倔強的男孩斬釘截鐵的說罷,不待女子反駁又急忙對身後的絕色女子低聲勸道:“況且卿兒一介男兒身,受得起這個罪,而且只待姐姐逃走才能有機會帶人來救卿兒啊。”
“卿兒……”女子急的眼淚直掉,雙手卻是絲毫不放鬆的拉緊了男孩的袖子,依舊固執不肯鬆口的泣聲道:“姐姐寧肯去死,也不答應。”
“答不答應可由不得你們說的算,都給我帶回去……”尖嘴猴腮的高管事,得意的咪了咪眼,殘忍之色一閃而逝,慢騰騰的摸了摸山羊鬍子,才繼續道:“若是這倆個再不聽話,你們就在這裏按規矩辦了!只要給老闆留口氣還能賺錢就成!”
一群委瑣不堪的男人們,一聽到這話,就迫不及待的朝兩孩子沖了過去……
光天化日的,荒郊野外的那邊上演着逼良為娼的好戲,而這邊一路風塵僕僕遠行而致的二十來個‘護衛’和‘家將’模樣的人騎着千里名駒,保護着中間唯一的華麗馬車的一行人,就這麼硬生生的被這群人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就在上前打探情況的‘護衛’將所見消息報告給了頭頭之後,這一路近十天來,在路上所受到的那個古靈精怪的五殿下非人的精神折磨,實在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的眾人,立刻留下十個人看守馬車,另外十幾個人就這麼下了馬,活動着手腕,喈喈怪笑着圍了上去。
只要不殺人節外生枝,揍一頓這群逼良為娼的渣子來解解氣最為合適,況且還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可是救人來着!
於是那群正狂笑着的人還未停聲,一場莫名其妙的架就這麼開打了……
德貴上前的時侯,就看到自己這邊的‘牢頭’們對着一群無辜的面姓拳打腳踢,搞笑的是,那站在中間的兩孩子同他一樣傻眼的看着,德貴一時想到主子要問他為什麼會打起來該怎麼回答?脊背一寒立馬就回神了,好戲也顧不得看了,一溜小跑衝到那一對姐弟倆那,細細一問,這才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陣氣血上涌的德貴扭頭一看,結果倒了一地兒被揍的慘兮兮的全是那群逼良為娼人渣,而那群‘牢頭’們似乎打的挺爽,既然如此,嘿嘿!
這樣能混水摸魚的好事他自是不能放過,想到最近主子一叫“如花”這一名字時,那群‘牢頭’古怪的眼光還有一張張扭曲的臉立刻射了過來,他就一肚子的憋屈,兩袖子一擼,揀起小路上的大小石頭對着那一群赤手空拳與民搏鬥的‘牢頭’們不分三七二十一胡亂的扔一通就拉着身邊的兩孩子朝馬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