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豬骨
師母眼裏的疑雲並未消除,“這是你們之間常玩的密碼遊戲?”
我緩緩搖頭,“不,一次都沒玩過,我只是碰碰運氣。”
師母也隨着直起身子,咬了咬嘴唇,“打開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麼吧,既然他還能正常往回寄東西就代表他沒事。”
師母說著終於走到牆邊打開了房間裏的白熾燈,師母身上有一種無形的威嚴壓迫着我,她不開燈我也不敢去開。
屋子瞬間變得一片光明,弄得我下意識閉眼適應了幾秒鐘才重新睜開,我很想在日光燈下好好看看師母到底長什麼樣子到底有多美。
可是我還是忍住了,收斂心神集中精力把目光全都投放在木盒上。
木盒的材質是很普通的長白山紅松木,但是要比普通包裝盒更精緻一些。師母重新回到我的對面,我深呼吸慢慢打開木盒,首先看到的是幾層墊層的泡沫,小心翼翼的拿掉泡沫終於現出本尊,是一小塊骨頭,具體說是一塊嘎啦哈。
嘎拉哈是滿、錫伯、鄂溫克語音譯,在清代的正式漢文寫法是“背式骨”,原指獸類後腿膝蓋部位、腿骨和脛骨交接處的一塊獨立骨頭稱距骨,接近四方形,奇蹄和偶蹄動物都有。
這是中國東北婦女和兒童常玩的一種民間遊戲,以四塊或者更多嘎啦哈外加一個粗布沙為基本工具,參與者先把沙包高高拋向空中然後快速用手把嘎啦哈擺成需要的形狀,最後還要接住從高處落下的粗布沙包。
師母是雖然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但是她畢竟是醫學院教授,對於這塊嘎啦哈的出現並不怎麼吃驚,很快就微皺眉頭手托下巴陷入思考當中。
顯然她跟教授平常日子也並不是多麼親密,她對教授的了解也並不多,否則她絕不會大半夜的把我緊急叫來解謎。與此同時我已經小心的拿起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很快得出了初步結論,“這是一塊豬骨,而且年代比較久遠了,雖然我無法確定具體年代但是至少應該3000年以上。”
“這是一塊文物?還是幾千年前的?要是有時間我倒是可以做一下骨齡測試,然後才能最終確定具體年代。”師母顯然更相信實驗室的科學手段。
“問題是你的導師大費周折的郵寄過來一塊也許是文物的豬骨頭是什麼用意?”刺眼的白熾燈下我終於看清了師母的模樣,皮膚白皙粉嫩身材高挑修長,一雙鳳眼外加堅挺的鼻樑既有江南女性的溫柔又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堅毅。
於是我開始本能慌亂,太過漂亮的女人會給我造成巨大的壓力甚至呼吸困難。
“你不用緊張有什麼說什麼……我從沒見過你導師的任何一個學生他也從不會在我面前提起……你是唯一的例外……他偶爾會說一兩句……所以這次才這麼晚把你叫來。”
“見到你之前我還十分擔心當面交流的問題……因為我不相信你會讀懂我所有唇語……現在看你導師說的是對……你的確是個特別的孩子……”
“那麼現在你有什麼判斷?”
師母立刻發覺了我的窘迫馬上替我解圍,我再次抬眼看了師母清麗的臉蛋,想了想,“教授應該是去了內蒙和遼寧交界的赤峰和朝陽,因為那裏的興隆窪趙寶溝還有紅山文化遺址中的半地穴式民居在人死後有的會跟自己生前飼養的豬一起合葬。”
師母顯然嚇了一跳,本能的追問,“人豬合葬?幾千年前的墓葬習俗?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事不怪師母嚇一跳,因為這種罕見的奇怪合葬習慣不是考古或者歷史專業從業者別人很難知曉。
“好,即便如你所說可是你的導師也沒必要玩失蹤一個人去那邊啊?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師母跟一般女人不同,她似乎總能透過事物的表面看到本質。
其實這也剛好是在我腦海里盤旋的問題,我本來不想回答但是看到師母那擔心憂慮的模樣還有有些蒼白的臉龐,咬咬牙,“也許是教授突然有了關於人豬合葬方面的新發現,這個發現還未證明也不好公開,所以他就一個人先過去考察發掘求證……這符合教授的性格。”
我之所以比較武斷的暫時告訴師母一個結果是因為不想要她有更多擔心,接下來的事情我會看着處理,雖然我的能力有限,這件事不僅跟我的學業未來有關,而且還跟我的家鄉有關。
教授此刻大概率所在的地方正是我的老家,我出生在古老的西拉沐倫河,但是剛出生的第十三天我的父親母親就帶着我倉皇搬離,從此再也沒有回去過。
到現在母親已經離家出走十幾年可固執的父親卻依舊不肯告訴我當年舉家遷走的真正原因,就好像我的出生讓我的家族一夜之間全都失去了在古河邊繼續生活的資格一樣。
根據我所掌握的情況當時全家搬遷的不止我們一家而是我們整個家族二十七家一百多口人,可以說是四散奔逃像是世界末日降臨一般。而且父親和母親嚴令我永遠也不準再回西拉沐倫河,否則就會死掉,即便沒有死掉也會遭遇厄運,他們更會跟我直接斷絕父子母子關係。
我跟父親的關係一向不好,倔脾氣的父親對我這樣教訓我還能理解可是偏偏從小到大一直對我寵愛有加的母親卻也唯獨在這件事情上十分堅決和冷酷,毫無商量的餘地,而且在說這話的時候嘴唇發紫渾身顫抖,就像是背後有什麼在追她一樣。
這件事是我童年巨大的陰影,別的小朋友寒暑假都會去遠處的爺爺家奶奶家,都會帶回來很多好吃的,唯獨我沒有老家,沒有爺爺奶奶沒有姥姥姥爺,甚至連提及都不讓提起。
即便是腦海里突然湧起這麼可怕的往事我的手也不會抖,我從不主動欺負別人可是別人也不能欺負我,因為一個聾子的自尊心是普通人的幾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從小到大因此打過的大仗至少有十多次,雖然打的遍體鱗傷可是我也因此在不同的人群中獲得了足夠的遠離和安寧。
我不喜歡跟人交流,從來不喜歡,我不喜歡別人像看一個傻子累贅殘疾的目光看着我鄙視我更不喜歡別人用可憐的目光憐憫我安慰我。
我不需要,我只要有母親就夠了,母親是我生活和活着的支柱,可是誰想到最後連她也拋棄了我……
就在這時我的肚子突然咕嚕嚕叫了起來,籃球比賽會產生巨大的體力消耗,本來如果不是師母突然叫我過來醫學院我即便不跟隊友一起聚餐也會跟韓城一起出去燒烤的。
“師母不用太擔心,我明天會再找曹老師然後聯繫一下內蒙遼寧那邊的相關部門和人員,即便教授是一個人過去可也總得有人帶着總得睡覺吃飯……應該不難找的……”我的臉又紅了,一方面是師母真的太好看了,特別有女人味,尤其是這麼近的距離看,一方面是我為自己餓的肚子叫而感到羞愧。
師母笑了,一笑猶如寒冬過後春天來了,“肚子餓了吧,聽你們系裏的老師說你剛打完比賽還得了冠軍,還是MVP是吧?”
“走吧,去金陵大排檔,我請你吃。”
我連忙慌亂的擺手拒絕,“不用了,這裏離金大很近我現在就回去了,不麻煩師母了。”
只是我的話還沒說完不爭氣的肚子就又更加賣力的亂叫起來,金陵人沒有不知道金陵大排檔的,金陵大排檔是金陵人展示獨特金陵菜系的古典飯店品牌,裏面有數百種民廚小食,田園時蔬,家常烹煮,口味地道。
我來金陵三年多隻跟韓城去過一次,那裏叫大排檔但是消費水平其實很高,所以不是我這樣消費能力的窮學生能經常去的地方。再說都這麼晚了實在不好跟這麼漂亮的師母單獨出去吃飯。
男生就是這樣,倘若師母很醜,或者不用丑只是個普通醫生那麼吃頓飯就吃頓飯也沒什麼,問題就出在師母太好看了走到哪裏都是別人矚目的焦點,我從來不想當焦點我更願意躲在角落裏一個人看書練籃球。
是的,我還是個處男,已經上大四了還保持着處男之身,按道理說打籃球的男生都有女生喜歡,可我是例外,或者即便有人喜歡我也聽不到更感覺不到。
因為這個韓城沒少叫我獃子,大個跟我不同,大個從大一到大四已經換了至少六七個漂亮女朋友了。
“走吧,如果你的導師在家他也會給你慶祝的,他之前還跟我說如果你帶領你們歷史學院拿了冠軍就把你叫到家裏慶祝,既然他不在我就代替吧。”
師母身上真的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她說完便走到辦公室裏間很快換了穿了一件米色長款風衣出來,並沒有換鞋,依然是那雙真皮的很乾凈的小白鞋,卻剛好跟米色風衣絕配。我對女人的服裝化妝毫無研究我只是覺得師母這樣真的很自然很舒服很好看。
“……”師母也沒有走電梯而是走樓梯,看她的身形一定是常年堅持健身對自己要求很嚴苛那種,所以走樓梯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這次她說什麼我沒聽見,因為我在她身後看不見她的唇形,師母因為跟我是第一次接觸所以直到走到地下停車場才反應過來。
轉身對着我的眼睛,“你怎麼來的?”
我趕緊回答,“騎車,在上面。”
師母聽了一愣,然後抬手打開旁邊一輛白色寶馬X5的後備箱,“那我也不開車了,跟你一起騎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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