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一命換一命
()沒說多久,帳篷的帘子又被人掀起,一個白衣如雪的男子拂着門框,怔怔痴痴的望着她,眸中是毫不掩飾的狂喜,卻沒有馬上走進來。
墨詢見狀,不緊不慢的收拾了東西,別有深意的望了雲芷一眼,搖了搖頭,起身欲走,“一會兒別忘了喝葯。”
臨到門前,睨着一旁出神的人道:“風這麼大,你想讓她受寒不成?”
訾衿猛地震了一下,連忙走進來,“先生請。”
墨詢看着他,暗暗嘆了口氣,這小子,也是個痴人啊。
“訾衿。”見他又望着自己出神,雲芷不由喊了一聲,心頭酸軟不已。
平日裏最好整潔的他,竟一副儀容潦倒的模樣,下巴都長出了胡茬,眼睛也一片青黑,也不知奔波了多少個日夜,操勞了多少個日夜。
訾衿望着她,慢慢的走過來,目光黏在她的臉上,一動也不動,似乎生怕她一眨眼,就會消失不見。
坐在床前,猶豫的伸出手,雲芷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修長的指尖微微的顫抖着,不知其間蘊含了多少驚疑,又凝聚了多大的勇氣,才敢這樣觸碰她。
微微的笑着,她試圖露出最溫暖的笑容,去消弭訾衿心中的傷痛。
細化溫軟的觸感,是真實的,可以抓住的。
微涼的指尖細細劃過眉眼,淚水不住滑落,各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底喧囂,終於宣洩而出。
訾衿小心的心疼的拭去她臉上的淚水,眸底盪開層層喜悅,不由緊緊的擁住她,鬢角廝摸,“小芷……”
宛若最重要的珍品失而復得,再也不要分開。
陸陸續續的,連青佩與秦謙也來看她,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道事情原委。
那日,她與訾衿先行離去不久,便有人前來下迷煙,好在連青佩早有準備,待那人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連青佩已經去找秦謙,不曾想兩人才見面,大火便已經燒起來,兩人急急忙忙的去召集手下的劍客,在重重包圍下,最後只帶出了幾十個名劍客。
清風已經不能去,城中鬧得雞飛狗跳,因不知她是否逃出了厲城,兩人帶着幾十個劍客找了個藏身之處,第二日得知她與九皇子已經離開厲城,這才尋了機會,趕回來與大軍匯合。
歷經一番波折,總算是有驚無險。
原地修整了一日,大軍第二日便拔營去往前方的城池,雲京得到消息之後,又增派了兩萬禁軍,加之先前的三萬人,寧熙帝總共派出五萬人來護送長公主回京,對長公主的疼愛,可見一斑。
在厲城失散的劍客,在其後的半個月裏陸陸續續的趕回來匯合,最後算得人數,還剩兩百多人,折損近四百。
因為她這次傷得極重,整個護軍在途中停頓了十多日,才再次啟程回京,在墨詢的妙手回春下,病情很快就得到了緩解,然而終究是重症未愈,又添新傷,身子比之以前,又差了許多,半個月都沒有下床。
無聊閑暇之際,訾衿經常來看她,有時候睡著了,他在身邊,等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還是他。
雲芷知道,上次大約是將他嚇壞了,聽墨詢說,這次她傷入肺腑,身體已經衰竭到極點,隨時都可能殞命,也幸虧墨詢及時趕到,不然只怕回到雲京的不是她的人,而是她的靈柩。
然而,一次無意說起這事的時候,墨詢卻說救的不是她的命,而是訾衿的命。
她怔了怔,以為墨詢在開玩笑,說要是她死了,訾衿也會痛不欲生什麼的。
誰想墨詢卻十分的正經,眼神里露出難得的讚賞,“那訾家的小子,是想以他的命,換你的命,到時候你活了,他將命換給你,肯定會死了。”
雲芷睜大了眼,聽不懂墨詢到底在說什麼,但可以感覺到,這件事真的可以要一個人的命。
墨詢捋着鬍鬚,嘆息道:“是天青山的秘術,以命換命,你們雲國的每一個君王,都會有一個這樣人守護,如若君王命懸一線,那人便可以用自己的命換給自己一直守護的人。”
一字一句,宛若巨石垂落心湖,激起千層浪。
訾衿他,竟然是與她性命相系的人,就好像雙生花,命運同體,共生共滅……
為何他不說?
他從來都不說,她也從來都不知道。
她到底虧欠了他多少?有多少?
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連下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那小子,也是個能擔當的人。”雖是不情願,卻還是忍不住讚歎。
墨詢便是這樣的人,雖然護短,雖然有偏見,卻從來都是善惡分明,不會因此抹殺誰的好處,他雖然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云芷一心惦念着自己的師侄,便是分別了也心無旁騖,然而是非曲折擺在眼前,最終還是要看雲芷心之所向,情之所鍾。
情到深處,便是滄海桑田,也無法更改初衷,如若半途改意,不過是因為有緣無分,得不到的,終究是得不到的。
天氣越漸寒冷,轉眼到了十一月,此時從離開蒙國已經一個月,距雲京還有七八天路程。
在雲京,等待她的命運,又將是怎麼樣的?
自從那日聽墨詢說了之後,雲芷很多天不知道怎麼面對他,好在他並未在意她突然的寡言,興許也是猜到了緣由,然而她不問,他也不會說,免得徒增她的愧疚。
便一直這樣耗了幾天,終於抵達了雲國的京都——雲京。
回京之日,恰好下起了鵝毛大雪,行路艱難許多,然而,這並不能抵擋寧熙帝對愛女歸來的喜悅與急切之心。
寧熙帝率百官,親自到城外十里,迎接離國八年的長公主回京。
坐在車駕里,雲芷裹着厚實的獸皮,抱着暖爐縮成一團,也抵不住瑟瑟發抖。
去年還好,要是這樣武裝,也不會覺得冷了,現在除非在屋子裏燒上幾個旺盛的炭盆,再裹着狐皮大氅,才勉強可以抵住這冬日的嚴寒。
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啊。
長吁短嘆,連青佩從外面鑽進來,帶着一陣冷風,吹得她直打哆嗦,連忙嚷嚷起來,“快快快關上門冷死人了”
眼風一掃,只見外面銀裝素裹,白花花的一片,鵝毛般的雪花還在洋洋洒洒的落下來,連青佩落了一頭的雪花,一進車中,便化成了水珠,浸濕了額角的碎發。
雲芷連忙那絲巾給她擦拭,“小心別染了傷寒。”
這年頭,傷寒可是會死人的。
連青佩一邊擦,一邊無奈的笑:“公主這副模樣,一會兒見到陛下,總不能讓陛下冒着風雪來親迎公主了,還要親自來請公主出去露個面?”
我也沒叫她來呀。
這不過是她懶人的想法,要從大局來說,她還是期待寧熙帝這麼做的。
離國八年,有多少是是非非,是她無法掌握的,她如今在雲國已然沒有根基,隨便一個流言便可以讓她失去民心,前途暗昧難行,然而寧熙帝卻放下帝王之尊,親自到十里之外來迎接她這個長公主回國,於朝堂眾臣而言,用意再明顯不過——她寧熙帝還是在乎這個女兒的,儲君之位也還是長公主的。
也可見,寧熙帝對這個女兒,當真是疼愛之極。
至於緣何為何,聽訾衿說起過,長公主是寧熙帝與帝后唯一的孩子,當年寧熙帝本該後宮美男三千,卻只取一瓢飲,與帝后成就了一段傳世佳話。
帝后在三國之戰中暴斃,寧熙帝傷痛之極,又護不了最心愛的女兒,讓她去異國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其中的各種難受的滋味,只怕寧熙帝不比雲芷體味得少。
親迎回京,不過是個開始。
“我自然不會讓,讓母親,如此勞累。”顯然是不習慣這個稱呼,說出“母親”兩個字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才大着舌頭繞回來。
前世父母早逝,她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喊過這樣的稱呼了。
心裏有些彆扭,也有點莫名的期待,還有點緊張,寧熙帝待這個女兒如此珍視,這期間,有着她渴望已久的親情,可皇家又是先君后親,寧熙帝於她而言,首先是個君王,其次才是母親。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車駕已然停了下來,撩起帘子一角,望見一行人駐足在一座府院前,馬車正對着大門,只聽外面有人高聲唱喏——
“陛下萬歲”
連青佩已經溜了出去,只聽齊刷刷的咯吱咯吱聲,車駕一旁傳來她高揚的聲音,“陛下萬歲”
北風呼嘯,寧熙帝的聲音不甚分明,卻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語聲中的威嚴與急切。
“長公主殿下覲見”
閉眼深吸了一口氣,雲芷握了握拳,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然一片冷靜與從容。
終於到了。
車門打開,呼呼的寒風吹進來,雲芷強撐住臉色,從容爾雅的走出車廂,在兩個宮娥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抬眸,只見前方黑壓壓的跪倒一片,在人前端立着一個頭戴金冕冠,身着雪色龍袍的女子,在漫天雪地里遺世而獨立,女子約莫四十歲,容顏清雅雍容,鋒芒隱藏的眉目間,此刻正壓抑着急不可待的喜悅的焦急,在看到她走下車的時候,頓時雙眸一亮,不由笑彎了眼。
這個人便是雲國的君王,長公主雲芷的嫡親母親,寧熙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