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馬漢
江安市天南大廈的對岸，飛龍商城，當地最負盛名的購物廣場。
十八層，1168室。
正午時分，濃烈的陽光順着淺藍色的落地窗透射進來，落在寬大的紅棕色辦公桌上。
房間很大，空空蕩蕩。
只有一個人，一張桌。
人是位穿着儒雅的中年人，穿着大紅的唐裝，相貌亦是堂堂，手裏不停地轉着兩個綠色的玉球。
玉球是高檔貨，一年前從老毛子那邊購得，罕見的一色碧玉，通體溫潤，像是兩團蕩漾着波濤的水。
中年人的身後，還掛着一幅字。
字體是工整的篆體，內容不多，黃紙黑字：“仁義”。
他是馮梟，“仁義”兩個字是他行走在天海省地下世界的名片。
雖然，很多同行都說，天海很多地級市，數他馮老大不講仁義，最是心狠手辣。
但馮梟固執的認為，他很講仁義。
比如，他第一時間放下玉球，接起了老相識王東山的電話。
“何事？”
馮梟說話，向來極簡。
“馮老大，有事相求？”
王東山知道馮梟的性情，並不以為意，亦是直接了當地說。
“說！”
馮梟站起身，看向窗外的濤濤江水，自然而然生出了一種大權在握的感覺。
沒錯，他是這江安市地下世界當之無愧的王。
所有敢於挑戰他權威的人，全都剁碎餵了河裏的鱉！
他得意地吐出一個字，並感到異樣的快感。
權力，實在是一種無上的美味。
他有把握，為王東山解決任何事。
“我要殺一個人，一千萬的酬金。”
王東山聲音低沉，話說的簡單幹脆。
“什麼人？”
馮梟皺眉，王東山出價太高了，他有些不安。
什麼人值得這麼高的價錢，即便是號稱殺手之家的“黑網”任務，也很少有這樣的大價錢。
“一個超市勤雜工！”
王東山仍然在醫院裏，他站在床頭，一邊摸著兒子的頭，一邊咬牙切齒地說。
“哈哈哈。”
馮梟失笑了，他想不通，一個超市勤雜工，算什麼大人物，值得這麼高的價錢。
但他是馮梟，他立刻感到蹊蹺，並很快止住了笑聲，一臉嚴肅的說：“為什麼？”
“我先找的田力，但田力失手了，並被制服，不知所蹤。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厲害的高手？”
王東山憤恨地說，他當然從兒子嘴裏聽說田力反水的事。
兒子就是被田力從天南大廈扔下去的！
可惡。
王東山決定，他絕不會讓田力好過。
“這樣啊，好吧，看在一千萬的份上，我答應了。一會把目標信息發短訊給我。”
馮梟眉頭一挑，立刻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一千萬買一個人的命，這樣的大生意很多年沒有過了。
雖然說，江安市地下世界公認的殺人高手田力失手了，但馮梟並不在意，他的視野很闊，知道的更多。
在真正的實力人物面前，田力，並不夠看。
或者說，田力連接觸到這些人的資格都沒有。
“滴滴”
手機短訊提示音響了。
馮梟打開看了一眼，微微驚訝，前些天江安市市委書記鄭南生的兒子鄭強也點名要教訓這個人。
真是巧了。
這個叫做蕭毅的年輕人，還真是嫌命不夠長！
他很快敲出幾個字回復。
內容是：“他必死，最晚一周。”
馮梟沉吟了半晌，拿起手機。
“小彪，安排一下，明天務必請馬漢來見我！”
江安市公安局，三樓，第一副局長辦公室。
辦公室位置偏陰，朝北，終年見不到陽光。
有一顆高大的柳樹，斜靠在樓前。
屋子裏照射進來的光線，有些偏暗。
但王東海並不在乎。
他辦公室的位置相對於一把手，三把手來說，並不怎麼樣，一把手的辦公室正向朝南，寬大明亮。
三把手位於朝南的邊角，倒也寬闊敞亮。
他作為二把手，居於一處逼仄的小房間辦公，實在是說不過去。
但王東海偏偏喜歡這種居小地，陋地，而大權獨攬的感覺。
一把手年紀大了，不愛管事。三把手論手腕和能力，比他王東海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更何況，他在這一畝三分地，和地下世界的哥哥王東山互為犄角，黑白通殺。
此時，王東海坐在小辦公椅上，皺着眉頭，抽着高檔香煙。
“周方，你怎麼看？”
王東海吐了一口煙圈，隱隱有些發怒。
他沒有不生氣的理由，作為江安市的第一副局長，王世傑的親叔叔。
侄子在自己的轄地內被人從天南大廈的頂樓扔進黃浦江，如果他不做些什麼，誰還會在乎他王東海，局裏的下屬會怎麼看，江安市的地下世界會怎麼看？
再說，王東海無子，唯一的侄子王世傑，他幾乎是當兒子看的。
“王局，我聽說是田力乾的？”
周方看着王東海陰沉的臉，沒來由的有些害怕，他知道王局的手段，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你信？鬼才信？”
王東海猛地一拍桌子，屋子裏發出“啪”的一聲巨響。
“老子的親侄子被人從八樓扔進黃浦江，大家都在看我，你說我該怎麼辦！”
王東海眼珠子瞪得溜圓，喘着粗氣，盯着周方。
“王局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周方耍了個滑頭，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王東海的問題，只能以表忠心的態度來應付。
“你先出去吧。”
王東海慢慢坐下來，揮揮手。
周方如蒙大赦，趕緊轉身，輕輕關上門，離開了王東海的辦公室。
王東海心裏有些亂，他不知道為什麼知道現在，還沒有接到哥哥王東山的電話。悠悠書盟www.uutxts.com
只要王家報警，他可以第一時間發出逮捕令。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哥哥的電話。
“哥，我是東海。”
此時，王東山正在903醫院的特護病房裏，和兒子王世傑在一起。
“東海，什麼事？”
王東海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而是反問道：“為什麼不報警？”
“沒必要，我能對付得了他！”
王東山平靜地說。
“我不信田力有這麼大膽子，是誰幹的？”
王東海的聲音低沉，怒氣很大。
“別問了，我能解決，我會宰了兇手。”
王東山肯定的說。
“田力怎麼處理，要不要我出動警力去抓捕？”
“沒必要！”
王東海知道哥哥執拗的性子，只好掛斷電話，陷入沉思。
第三天，王世傑被人從天南大廈扔下黃浦江的事，傳遍了整個江安市，甚至天海省的其他地級市也聽聞了。
上午九點鐘，馮梟在江安市最頂級的酒店套房，迎接馬漢。
黑真皮沙發，健身館，會客廳，卧室，超大屏幕電視，高檔用具，應有盡有。
一晚上的價格是18888元，平常只作為酒店招待高級貴賓用。
但今天，馮梟用來會見馬漢，足見他對此人的重視。
陪着馮梟見客的，是他的得意打手，金彪。
馮梟不緊不慢地喝着頂級茶水，聽着舒緩的爵士樂，左手指節輕輕敲擊沙發的木製邊框，臉色凝重。
“老大，你怎麼把馬漢招攬過來的，聽說此人不簡單？”
說話之人是金彪，一襲黑衣，身高將近兩米，虎背熊腰，渾身上下散發著濃烈的煞氣，前胸後背能看到隆起的肌肉，極具視覺衝擊力！
“你也知道馬漢這個人？”
馮梟微微意外，他瞥了金彪一眼。
“聽說過，天海軍區的兵王，還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太極拳，曾經代表華夏國參加過國際特種兵大賽，並獲得了第一名，號稱狙殺之王？”
金彪雖然這樣說，但臉上的表情卻是不以為然。
“是他，他欠了我八十萬，答應為我做一件事。”
馮梟呵呵大笑，他不無得意地說。
“老大怎麼會和這樣的人物有來往？”
金彪還知道，馬漢當年號稱是江寧軍區的第一兵王，據說馬漢的媳婦出車禍死了之後，家裏僅有一個女兒，為了照顧女兒，馬漢不得不退役。江寧軍區也曾挽留，可以把孩子帶到軍營來。但馬漢堅持要走，說這麼多年軍旅生涯，已經負了妻子，不能再讓女兒得不到一個完整的童年。
“當年馬漢的父親重病，我得知消息后，花了八十萬，幫他渡過難關。他說可以慢慢還錢，但我希望他可以幫我做一件事，他同意了。”
“馬漢真有傳說的那麼邪乎？”
金彪不信。
此時，門鈴響了。
金彪過去開門。
“馬漢，你來了。”
馮梟臉上堆滿了笑，起身迎接。
“馮先生需要我做什麼事？”
馬漢沒有坐下，而是站在灰色的地毯上，身形筆直，面無表情地看着馮梟。
“混賬！”
正在關門的金彪大怒，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金彪！”
馮梟揮揮手，制止了手下的行為，他從煙盒中抽出兩支煙，先遞給馬漢。
馬漢沒有接，而是任憑馮梟的手停在身前。
“有事說事，我立刻去辦，此事事了，我和馮先生再無關係。”
“另外，有違道義的事我不幹。”
馬漢冷着臉，居高臨下地說。
“不算有違道義，我讓你抓的人，是一個超市的勤雜工，他命人把王世傑扔進了黃浦江，一個兇徒罷了，你抓到他之後，我再告訴你交給誰。”
馮梟看着馬漢傲氣的姿態，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一個超市勤雜工？需要我出手，馮先生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馬漢輕哼了一聲。
“他打敗了田力，我想你應該知道田力。”
馮梟微微一笑，盯着馬漢。
“此事完成之後，你我再無瓜葛。”
馬漢的表情凝重了些，他接過金彪遞過來的資料，轉身就走。
這一次，馮梟的臉色徹底沉下來。
“找死！”
馮梟身後的金彪再也忍不住，猛地沖向馬漢的背後，使出一記勢大力沉的劈拳，他的大拳如錘，自上向下迅猛劈擊，整個手臂掄成立圓。
拳未至，風已至。
不得不說，金彪這一拳，換個普通人挨上，必死無疑。
馬漢面色平靜，他的身後好像長了眼睛，整個上半身輕輕向左一撤，左手猛地抓住金彪的手臂，向前一帶。
同時，右膝如閃電般擊出，正戳在金彪的前胸。
“咚”
金彪整個人如斷了線的風箏，被馬漢接下來的一腳，踢得飛了出去，正砸在套房會客廳和健身房的隔斷牆上。
馮梟的瞳孔陡然緊縮，目光落在金彪的身上。
他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嘴巴張的很大。
因為，由通心磚壘就的隔斷牆整個被轟開。
金彪躺在地上，面如金紙，大口大口地吐血。
看着這一幕，馮梟轉怒為喜，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馬兵王果然是兵王，身手真是厲害！”
馬漢彷彿沒聽到馮梟的話，而是自顧自的離開了套房。
馮梟把金彪扶起來，不解地說：“小彪，你已經是明勁中期，怎麼擋不住馬漢的一擊？”
金彪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斷斷續續地說：“馬漢至少已經達到了暗勁的階段，我大意了。”
馮梟知道，明勁為剛，是形意內勁中的爆發勁，意剛勁短，具有很大的破壞力。
如果方才金彪這一拳若是砸實了，馬漢肯定不好受。
但金彪對馬漢實力的推斷，更讓他吃驚。
因為暗勁為柔，是拳內勁中的陰險勁，意深勁長，滔滔不絕，穿透力極強。
一般來說，明勁高手常見，暗勁高手難得。
更不用說更在暗勁之上的化勁高手，那是宗師，宗師如龍，是令無數人仰望的存在。
“大材小用了。”
馮梟猛地喝了口茶，面色難看，十分後悔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