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娘出事了!
江小虎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收起那張寶貝破爛畫兒,疊巴疊巴揣進兜里。看看手腕上的過時電子錶,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半。按理兒,老娘這會早該來喊他吃午飯了,可至今仍不見她蹤影。
呆寶一下子越過一米多寬的路溝,卻一不小心踩空了,從一米高處跌向江小虎。
儘管江小虎已經努力去挽救,但是仍舊遲了。呆寶撲通一聲栽倒在泥坑裏。等他爬起來時,滿臉都是泥濘,讓人哭笑不得。
“呆寶,沒事吧?”江小虎很無語,又很心疼,畢竟他倆也算是好哥們。
呆寶爬起來,嘿嘿笑着向他跑過來。這貨今年十八歲,按理說成年了,可他的智商大約只有十歲。算不得太傻,有點傻而已。
他流着鼻涕,穿着大褲衩光着上身和腳板,沖江小虎嘿嘿地笑:“嬸子給人打啦!”
江小虎腦子嗡地一聲響,幾步衝過去,抓住呆寶的肩膀:“你說我媽給人打了,是真的嗎?”
呆寶很認真地點點頭:“是真的!”
“x了個x!”江小虎罵了一句,轉頭就往路上跑,豬草都顧不上拿。
呆寶跟着他追,一邊追一邊喊:“虎子哥,等我一下!”順手還在地上撿起一塊磚頭,誰要欺負他虎子哥和喜鳳嬸子,他就敲死誰。
……
烈陽之下,黃土地上花紅柳綠。微風之中,綠浪滾滾。雖說這景緻比不上之前江小虎夢裏的景色,可也算是宜人了。
當然,這種景緻的存在,和江邊村的原生態脫不了關係。而現今,原生態就意味着——窮!
江小虎哈嗤哈嗤喘粗氣,飛奔在田埂上。一隻鳥兒從他跟前飛過,卻眨眼又被他超了去。
旁邊田裏一個下地的老農看到,嚇得鋤頭都脫了手:“娘哎,那不是小虎子嘛?他跑得咋那麼快?我莫不是花了眼?”
他揉揉眼再看時,哪還有江小虎的身影呢?倒是呆寶拽着肥肥的身軀,一步三搖晃地跟着跑來。
此時,江小虎已經來到位於河岸山腳下的自家田地里,大老遠,他就看到一群人圍在地頭,有說有笑就像看大戲。被人群圍着的,是站在田裏的母親王喜鳳,以及伯父伯母一家三口。
體型肥碩猶如一隻水桶的伯母抓着王喜鳳的頭髮薅,一邊薅一邊伸巴掌去拍打。
伯父和堂哥江小龍,看起來好像在拉架,其實一直用身體擋着伯母,在母親要反抗時,又抓住她的雙手。
“你這個騷*貨,在家勾引親大哥,出嫁又勾引大伯子,還要霸佔我家田產,老天爺咋不收了你咧!”肥碩的娘們大手使勁拍向王喜鳳的後腦勺,啪啪響,口中說的話更是不堪入目。
圍觀的人哄然大笑,沒法,大伙兒就好這口。雖然大家其實都知道,王喜鳳的為人根本不是這肥老娘們所說的那樣。
但是,香煙瓜子八寶粥,還有人恨不得回家搬個板凳來好好看戲。
在兒子趕到之前,王喜鳳已經吃了不少悶虧。臉上被抓花不說,頭髮也被薅掉一撮,還在流鼻血。可身上的傷,哪趕得上她自尊心被侮辱來的嚴重呢?
王喜鳳眼淚汪汪,委屈得恨不得馬上回家關門上吊算了。
江小虎看到,又氣又心疼,眼睛都差點瞪出眼眶子,大吼一聲:“住手!”
這一聲如有人突然在大家耳畔擊鼓,大家都嚇一跳,紛紛回頭看去。場地內上演全武行的一家人,也不由自主停下手來。
只見江小虎站在人群外,憤怒地捏緊拳頭,怒視那一家所謂的親戚。他一身的怒氣,簡直就像一團火在燃燒。瘦筋筋的身體上,青筋根根暴起。
大家不由自主給他讓開一條路,他一步一步走進去。
不過這種錯覺很快就過去,大家嘰嘰喳喳,交頭接耳地議論着。
“喲,這不是那個病秧子嗎?今天咋啦,病貓也發威啦?”
“哎,別提了,這娃也是遭罪,從一落地就病病怏怏的,不然以他腦瓜子那個機靈勁兒,考個好大學哪成問題啊!”
“喜鳳也是可憐人,從外地嫁來,娘家人都不在,兒子又這樣,沒人給她撐腰喲。”
“清官難斷家務事喲……”
看到兒子過來,王喜鳳急忙掙脫妯娌的手,跑過去攔着他:“崽,你來幹啥?快回家去,你咋還赤着腳呢,小心感冒了哇!”
江小虎這才意識到,奔來的一路上太心急,鞋子跑掉都沒注意。
她擦掉鼻血,攏了攏頭髮,沖兒子笑着,勸着,努力裝出無所謂的樣子,想要給兒子擠出一張笑臉來。
“媽,你閃開!”江小虎沉着臉,撥開母親,走向大伯母。
父親就兄弟兩人,按理說在農村應該很團結才對,可是大伯娶了母老虎,自從她進門,這個家就沒安寧過。
先是排擠小叔子,也就是江小虎的父親江石柱,十五歲就被嫂子趕出家門,自尋生路。在外打拚多年,娶回王喜鳳,生下江小虎。
眼看日子要好過了吧,兒子出生體弱多病。這不,母老虎多吃多佔的毛病又犯了,非逼着老家兒——爺爺奶奶——把家分了,好田好地他們全霸佔了,理由是她有倆兒子,而江小虎是獨生子,還病病歪歪的,將來挑大樑的是他們這一門。
好吧,為了家庭和睦,江小虎的父親忍下這口氣,要了這塊河邊山地。別以為河灘肥沃,一到多雨季節,經常被水淹。
兩家地雖然緊挨着,可是大伯家的地在坡上,他們家的地在窪處,多雨季節下場可就不同咯。
最近也不知誰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說是政府要收購村裡一大片貧瘠的山地窪地,給予經濟補償,算是扶貧的一種。江小虎和大伯家的地自然也在其中,這可了不得了,母老虎又開始對田地邊界動了心思,非說當初讓了他們家一尺寬,現在要拿回來。
為此,她沒少找爺爺奶奶鬧騰,爺爺還因此被氣死了。江石柱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家裏田地都是王喜鳳打理。自得到小道消息之後,王喜鳳就再也沒消停過。
只要倆人遇見,不是吵就是打。王喜鳳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婦,從不貪多佔便宜,在這一點上就吃了大虧,今天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