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囚懺悔

第一章、死囚懺悔

我已經獃獃地在監獄坐了一個晚上。心亂如麻,眼神撲朔迷離。

我伸了伸麻木的腳,腳鐐發出刺耳的響聲。

一間幾平米的斗室,這讓我想起我看過的捷克作家伏契克這段讓人耳熟能詳的《二六七號牢房》,可能與之差不多吧,“從門到窗戶七步,從窗戶到門七步。”一張鐵床,一隻馬桶。不知自己在這裏住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能住多久。說不定明天,鐵門咣地一聲打開,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來,將我架上刑車,開到一個僻靜的山谷,蒙上我的眼,然後一排槍響,我的生命從此終結!

經過幾個月的審訊、起訴、審判,一審判決下來了,我被判處死刑,當時心裏非常難過,對生的渴望超過任何**,人總是這樣,得到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貴,其實我早該想到這一天的,可是回頭已晚。

我被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同夥王興兒被判無期徒刑。我同時也從川江看守所的C-8號調往B-8號,這時候,我已帶上腳鏈。由看守所一名幹部監管。

我不服,依法提起上訴,可還是萬念俱灰,我知道生機極少。

生命的終點離我是越來越近,儘管我才二十五歲,但我清楚的知道,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死亡對於我而言,並不是恐懼,反之,而是一種解脫,是生命的解脫,也是精神的解脫……

我是一名死囚,和所有的死囚犯一樣,死亡是我的最終歸宿。但是,我對於死的態度卻是那麼的坦然;我並不是視死如歸的人,我只是希望我的死,讓受害者的家屬得到正義的伸張,彰顯法律的尊嚴。同時,也印證了“殺人償命”的千古公理!

我不怕死,但我是如此強烈地眷戀着生,我才二十五歲啊,生命之花剛開始綻放,便倏然凋謝,我真的不甘心!但我不怨別人,只怨自己,我罪有應得。

也不知是什麼日子,只知道是晚上六點過,鐵窗外的天色依舊黑沉沉的,監舍內的燈光亮得有點刺眼。

鐵窗的門開了,所長親自給我端來晚餐,晚餐很豐盛,有紅曉肉,有雞肉,還有魚。

我吃着豐盛的晚餐,心情顯得十分複雜,雞肉在嘴裏咀嚼許久,似乎吞食困難。一股寒風吹進監舍,我身上悸動了一下,不經意間,塑料勺剛舀起的另一塊雞肉掉在了衣服上。

“怎麼了,味道不錯吧?”所長來到我身旁,微笑着問。

“還行。”我說,手有些發抖了。

“小胡,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所長微笑着對我說。

從所長的話里,我已領悟到我的人生已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咣”的一聲,手握着的碗筷掉在了地上,飯與肉撒滿了一地。所長馬上叫看守人員打掃了。

“小胡,別急,有什麼話對我說。”所長安慰着我。

我突然想到女友阿琴,身懷八個月的阿琴現在怎麼樣了呢?

我在絕望中有了期望,心中激起了波瀾,“所長,我想跟女朋友打一個電話,可以嗎?”

“這……”一向處事果斷的所長,第一次在罪犯面前語塞。

我獃獃地望着所長足足有兩分鐘。

“我幫你向上級請示一下看看。”所長還是果斷地說,然後走出了牢房。

我知道,作為死囚犯提出的要求,得必須要經過層層審批,經過同意才能得到答覆。

市公安局三級主管領導,從公安局長、監管處長到看守所長,為了滿足一個我的請求,聯繫,研究,決定。

令我驚奇的是,所長辦事效率真高,面對如此重大的原則問題,從請示到最後批准,總共沒有超過十分鐘。

我的請求迅速被批准,操作起來卻困難不小。在監區範圍內,所有電話都是內線電話,只有總值班室才有外線。總值班室是執法重地,幹警都無權打私人電話以免影響公務,當然更不能允許一個死刑犯在總值班室打電話。為了保證執法的保密性和嚴肅性,通話還必須使用錄音電話機。

所長想到了一個兩全的辦法,從電話轉換器接上一根電話線,把錄音電話機聯上。

許多幹警都來了,負責倉庫保管的幹警,還有技工和電工立即開始為我忙碌。

當一部電話機很快擺在我面前時,我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幾乎不能實現的奢望,在民警的努力下,竟轉眼變成了現實。我激動得茫然失措,

我不知所措地環顧着四周,神情變得好似痴獃了。

當所長用關切的眼光催促我趕快打電話時,我拿起話筒的手還在發抖,想要按鍵,手始終不聽使喚,幾次都無法放到按鍵上,那種百感交集的神態,那種興奮的心情,用語言和文字都難以形容。

牆上的鐘聲響了,我感到這是強有力的有聲催促。我彷彿猛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像被着了魔似的,僵硬的手突然又一下變得靈活起來,慢慢地點擊着電話上的按鍵,一眨眼時間話機傳出了“嘟嘟”的長音,對方的電話撥通了。

我睜大了雙睛,死死盯住這台電話機,身子一動也不動,焦急地在等待。汗水從額頭滲透了出來,稍許,電話里傳來了問話聲:“喂,塗哥啊。”

我聽出了是阿琴的聲音,聲音還是那樣好聽,只是有些倦意,有些茫然。

我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慢慢張開嘴,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阿琴……我……”

我不是在說,而是用嘶啞的聲音在吼叫,我的臉通紅,汗水淌了下來,一行久違了的眼淚奔涌而出,分不清是汗水或是淚水。

站在我身邊的所長,能夠理解我衝動的心情,我知道剩下的時間不多了,只聽得他寬慰地催促:“時間太緊了,你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你要知道,你的親人此時同樣心裏難受,不要給他們造成更大的傷痛。”

我的人性被觸動了,感激地看了所長一眼,一時不知所措。

我本想在電話里叫阿琴一定要保重,一定要把腹中的孩子生下來,好好教育孩子走正道,但我沒有說,卻交待的一件事特大的事,說出了房子藏毒的地點,要她把毒品找出來,立馬交給公安局。

對於一個賭博、毒販殺人犯來說,我的行為已是遲來的懺悔,儘管藏毒數量不大,卻表現出我最後回歸人性的痕迹。只有讓公安機關收繳了毒品,才能證實了我沒有說假話,才能證明我沒有執迷不霧,才能證明我對人生有一個巨大的認識。

電話機早已按下了免提,清晰聽見我阿琴哽咽的答話聲。她的聲音雖然很輕很細,但聽得出很甜,雖然沒有以前陽光了,但聽得出是對我生命最後的安慰。

而我的語調漸漸變得緩和,也許是交待出藏有毒品再沒有餘罪,心裏得到了解脫,情緒平靜了下來,向阿琴一一交待以後孩子出生后撫育重任,還有我的母親,希望她經常去看看,也希望她老有所養。

拂曉,鐵窗外已經明亮起來,遠處的一片綠色舉目可見。我凝視了一下窗外,幹警們進來了,我知道我快上路了,所長和幾名幹警幫着我換上新衣服。一名幹警打來了熱水要我洗臉。我接過熱毛巾,在臉上捂了一下,認真洗完了臉。什麼話也沒有說,把毛巾折成方塊,恭敬地用手捧着,送還給所長。

在押上刑場前,我深深地向幹警鞠了一躬。很顯然,我把難以言表的複雜內心世界掩蓋起來,對幹警的感激都在無言中。一名死刑犯被押赴刑場前,向看守民警鞠躬致意,耐人尋思。

通常,人們將歷經磨難,受盡艱辛的人視為受苦受難的人;而人生所有的不幸,從小就伴隨着我,彷彿我的生命註定是悲劇的,不幸的。回想往事,我已經沒有淚水,仇恨在我心中不斷膨脹,所以我設計了一個計劃——死亡計劃。伴隨着我的計劃,我完美地實施了一個殘忍的“五•一三”殺人案。我的生命也即將隨着死亡計劃劃上痛苦的句號。但是,我想對這個社會說,是什麼讓我走上不歸路。希望用我的這個個案,敲響社會的警鐘,喚起社會的關注。

經歷了那一天又一天,一夜又一夜,折磨得我生不如死……我只有悔罪待斃,才能安然。我即將走完我人生的路程,等待我的是正義的槍聲,我願將我身體的器官,捐獻給有用的人,以求減輕負罪的困疚。我再想說的是,人千萬不能犯罪,尤其不能犯下死罪。死到臨頭,才知生命的可貴,可後悔晚了,這世上從來沒有賣後悔葯的。

不,現在我還不能死,在押上刑場之前,我還要爭取時間,向幹警講述我的犯罪經歷,讓他們通過錄音錄下來,讓更多的人引以為戒。

終於又經過了層層領導的審批,允許我再活兩天的機會,在這兩天裏,我要懺悔我犯下的滔天大罪。

作者有話說:這是一篇真實的人情,虛構了部分情節。主人公是作者的表弟,從小就武功很好,大學期間沒有走上正道,參與賭博,販賣白粉,曾多次見過文強,與公安局有頭有面的人打過交道具,他不是我舅舅的親兒子,但舅舅卻一直把他當親生看待,處決表弟那天,舅舅與舅媽要不求我與他們一起去收屍。請大家多多觀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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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門豪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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