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明月入懷
林語認為這件事會遺忘到時間裏，不成想事情二次發酵。
一進門，那個勾人的聲音便傳來。
“來來來，我扒到了個驚天大秘密！”針對王雪嬌的女子用誇張的表情召喚眾人。
“什麼秘密？快說說！”
“坐實了，坐實!”她坐在人群中，拿手機在眾人面前晃過。
一看清王雪嬌的臉，眾人表情炸了，昨日種種猜測成為事實。
“果然是她，原來傳聞不是毫無根據的，這樣的人，整天頂着假惺惺的臉和我們呆在一塊兒，想想都噁心。”女子不自在地顫抖幾下。
“我以前聽說她和A集團的老總搞過，當時不信，現在看那個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我真真看走眼了！”
“什麼？A集團？那個五十多歲，頭髮花了大半，臉皺成餃子，能當她爸爸的人？”
眾人一副正氣做派，卻嬉笑得不成樣子。
“這太刺激了，當小三還當上癮了，快快快，有什麼都曝出來！”
女子細眉輕挑，“我親眼看見她和A集團老總進酒店，你門是不知道她那個打扮，跟狐狸精一樣，還捶着別人的胸口撒嬌呢。”
你一說我也想起來了，“我看見她和C集團老總的兒子去夜總會，就是上次來我們談業務公司很囂張的那個！”
“真是老少通殺……”
……
林語眉頭緊鎖，盡量不去聽他們口中不堪入目的嘲諷，一個人坐在一旁整理桌子。
其中一人注意到她，說道：“林語似乎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平日就一副清高的樣子，也不知是真清高還是……作。”最後一個字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奈何林語耳力好，完完整整聽了個遍。
她停下手中動作，拿起杯子悄然走到那些人身邊，輕輕湊到那女子耳邊道：“說什麼呢？我很好奇。”
女子被突然冒出的她嚇得魂兒丟了大半，她雖看林語不順眼，但她是上級，輕易得罪不起。
女子身子猛然一抖，林語露出笑容，“大白天的嚇到你，不好意思，你們繼續。”
林語輕飄飄走出好遠，女子也沒回過神來，等她接完水回來，聚集的人早已回到自己位置，認真工作起來。
現在是淡季，公司里事少，才有這個功夫閑話。
林語猛然悟出一個道理，當你潔白無瑕時，所有的光都會照向你，當你一旦有了一個污點，哪怕很小，所有的髒水都會潑向你。
王雪嬌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污點不小，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更是撲向她，林語突然為她感到悲哀。
事情一天天這樣發酵着，第三天，王經理出面發聲，議論稍微壓制些，但背地依舊火熱。
人們好像對這件事樂此不疲。
耳朵被磨平，漸漸的，林語心思轉移。
周末要陪顧北挑傢具，現在她正細細尋找品牌，貨比三家，顧北時間緊，這些事她悄悄做着。
這麼一看，彷彿買傢具的不是顧北，而是她！
一段時間接觸，林語發現顧北的穿衣偏簡約風，經常黑白配，到了約定的這天，她特地挑米白色的大衣，裏面搭黑色收腰長裙，黑色硬質腰帶上點綴着一個銀色蝴蝶，很顯氣質。
化好妝，她細細將自己頭髮挽起，平時她總披着頭髮，看起來很乾練，氣場也足，現在挽起頭髮，耳邊碎發自然垂下，添了幾分清新甜美氣息。
滿意地站在鏡子面前左看右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準備浪漫約會。
不過買傢具算不算約會？林語想了想，大概……算吧。
手機很快響起。
顧北聲音傳來那一刻，林語的興奮感被鎮住了，他的聲音是那種低沉的，會讓人安靜的聲音，林語不僅嘴上安靜，心也平靜下來。
踩着雪往前走，隔很遠的距離，林語一眼鎖定顧北的身影，她在找顧北這方面有驚人的天分，她甚至忘了自己也是輕度近視的人。
顧北靠在自己車旁，手插兜里，姿態慵懶地看着人來人往。
目光掃到林語時，他略微一遲鈍，“準備好了？”
“嗯，我們走吧。”
顧北打開車門，她坐上去，淡淡的檀香味竄入鼻腔，很多次了——顧北似乎很喜歡這種味道。
將空調調到適宜溫度，顧北順手將暖手的遞給她，手心傳來的溫熱很舒服。
到商場時不早不晚，人很多。
林語已經盡量低調，目光還是絡繹不絕掃來，林語知道，她們在看顧北。
顧北的身高和長相太過醒目，有時會讓她沒安全感，每每那些身材高挑的女孩子故意擦身而過，她總是微微低頭，和顧北拉開距離也沒意識到。
顧北在前面停下，林語停在離他半步遠的地方，他臉色不太好看。
林語意識到自己的不合適，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動作似乎刺激到顧北，他當著眾人的面，一本正經後退一步，挨在林語身旁，最突兀的是，他西裝革履，表情嚴肅，彷彿不是逛街，而是在處理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一直跟着的女孩們，看到他的動作，立馬捂住偷笑的嘴，表情溢出花。
林語側頭看他，顧北看着正前方道：“你這樣走，我怕我們走不到目的地就失散了。”
顧北明明是字面意思，林語卻不由自主想成另外一個意思，臉登時滾燙起來。
“走吧，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顧北讓林語走在自己身旁，只要林語落下一點，他都會停下，回頭望着她。
或許是顧北眸子深邃的緣故，她覺得顧北看別人的眼神格外深情。
逛逛買買，顧北一直在林語身後。
對於有仔細攻略的林語來說，買傢具得心應手，她挑選的店家風格都參照顧北，所以一路走來都很順暢。
對於她給的意見，顧北聽得很認真，挑東西效率很高，唯一讓林語不解的是，進每一家店她都會被同一個問題困擾——店家總會順其自然說：“和男朋友來買傢具呀？”
這搞得她很尷尬，卻不得不窘迫地回答：“不是，陪朋友。”
回看顧北，他到是氣定神閑，彷彿不關他的事。
一切購置妥當，離開時，恰好經過一家裝飾品店，因為傢具送貨上門，顧北又提前找好人接應，兩人幾乎沒什麼事，便打算進去逛逛。
招牌是一個偏暗的棕櫚色木板製成，篆刻“曇華”二字。在一條充滿時尚感的商場，這樣的店實為異類。
果不其然，拐過被擋住的一角，兩個“清場”大字便映入眼帘，這樣的大字，把店鋪的文化氛圍吹淡，留下一種蕭瑟感。
店不算大，進門處有種擁擠感，正對門口方向是一個暗色雕塑，往前幾步，豁然寬敞，裏面呈列的每一件東西都被悉心呵護，唯一得缺點是旁邊巨大得標價。
店老闆是一中年男子，眼角有細紋，但風度翩翩，穿着一身老式的中山裝。
他站在側面櫃枱處，看到兩人，才停下手中的鋼筆，抬一下那副帶鏈的金框眼鏡，看着來人。
“可想帶走什麼？”
第一次聽到人做生意這樣問話，林語覺得新奇。
他從櫃枱後面走出來，引着二人走過店中每一個角落。店裏東西很多，復古唱片播放器，瓷瓶，油畫，雕塑品……林語甚至看到青銅器和佛珠。
從一開始林語就對這家店的名字感興趣，便隨口問：“老闆的店名很特別，取自何處？”
男子回頭，突然笑了一下，“你是第一個提出這樣問題的人，別人都說我店名不適合做生意。”
“那就是有特別之處了。”
“姑娘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什麼？”
“佛前有花，名優曇華，一千年出芽，一千年生苞，一千年開花，彈指即謝，剎那芳華。”
男子神秘地笑了一下。
林語驚覺，這話的不正與這店的命運相似？她看向顧北，顧北表情有些淡，似乎也想到了這點。
“既與姑娘有緣，不妨將此送給你。”男子取出佛珠遞給林語。
店面都要倒了，還這樣？林語遲疑了。
“西南方向離這裏五百多里處，有一座老君殿，姑娘有空不妨去走走，你會有所收穫。”
男子看了一眼林語身後的顧北，將佛珠交到林語手上，“你已從我這裏帶走一樣東西，便不看罷。”
兩人還在原地，男子已走回到櫃枱，繼續寫東西，他們就這樣被下了逐客令。
站在門外，林語看看那破舊的招牌，又看看自己手中的佛珠。
“神秘莫測，明月入懷。”這是顧北從頭到尾說的唯一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