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然?

必然?

沙-沙-沙——

有什麼東西,好刺眼,路長眯起眼睛,右手擋在眼前,視域內只有一片慘白。

在哪裏?

突然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了?

這幾天真是該死!

算起來,前天是她的生日呢?

可是,前天…昨天…在幹什麼…

記不清楚了啊!該死!該死!

雙眼慢慢恢復正常,只是四周很聒噪,很吵,像水管的抽噎聲,但是路暢明白那絕對不是。路暢努力聚焦,眯起雙眼想看清楚…

是海。

自己在海邊啊。

原來是潮水。

路暢撐着雙手坐起來,拍掉身上粘住的粉砂。陽光曬過的海岸很溫暖,砂粒也很細膩,有時潮水湧上來漫過腳踝,路暢躲也不躲。

好舒服。

什麼也不想去想。

即使什麼也想不起來。

室內,橘色燈光猶如搖曳燈火慢慢黯淡,四周散發著微弱的熒光,勉強可以辨析是何物品。

剎那間,青色紋路在長樂夫人伸出的手臂上青光大盛,轉眼間就以驚人的速度蔓延,順着握住的那隻手,不斷生長,目標心臟!

與此同時,燭也動了。

擺鐘的櫥櫃猛地撞開,大把大把的黃表紙條浮在她的周圍,蠅頭細字爬滿每一張紙條,赫然全是符咒!

“路暢”直坐着,一動不動。

“你們贏不了。”他的嘴唇緊緊閉合,臉色如白紙般慘白,兩眼卻有詭異的藍光流轉。

“能拖一會是一會。”長樂夫人的另一隻手也搭了上去。另一邊,符咒呈二十八星宿四散排列開,牆角、穹頂、四壁,紅色的細線在符咒之間扯動,整個屋子被飄動的紅線死死裹住。

“這就是你們待客的方式?”“路暢”輕哼一聲,譏笑道。

“我們從不招待殺人犯惡之徒!”

“我有說過我要殺他?”

“奪舍可是必死無疑!”

“我知道月初社,有人讓我來找你們。”沉默許久,“路暢”嘆了口氣,說道,“有人說這裏能幫我。”

“誰?”

“我不記得了。”

“我們為什麼要幫你?”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長樂有點遲疑,一時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記得了?有什麼法術能讓人失憶成這樣?哪怕是忘憂術最多也就維繫幾天吧…其他的話…看他這麼深不可測,但是確實不像裝的…有什麼…有什麼…

忽然,她訝異一聲,言辭激動地發問道,

“你,你從午界來的?”

她看見“路暢”點了點頭。

“你說有人叫你來月初社,那人可是你在午界見到的?”

“路暢”遲疑許久,又輕輕點點頭。

“他長什麼模樣?叫什麼?”

“記…不太清了。只記得他說讓我來月初社,自有人明白。”

長樂驀然發現自己熱淚盈眶。

是他。

他還活着呀。

他還記得呢。

長樂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念頭一動,青色紋路眨眼間碎散在空中。燭見狀,小手一招,符咒又乖乖的排隊飄進櫥櫃裏,門順勢關上。

“剛剛的話算數,你是月初社的一員了,你和他。”

“他?他只是個普通人。”“路暢”低頭,用左手撫摸着右手的掌心,感受着這個身體的粗糙。

“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嗯。”

“遲早。”

“能拖一天是一天。”

長樂不在說話,跳上桌子,踱步到電視機旁邊,用力拍了拍。電視屏幕閃過幾秒的馬賽克之後,斷斷續續有了聲音,長樂又敲了幾下,慢慢,有了畫面。

“有一集沒看到,從你這月工資扣。”長樂沒好氣的說,“哦對,兩人,扣雙倍。”

她眼角不經意間掃了一下“路暢”,看她手足無措的坐着獃獃看着地面。

“你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蘇薔。”“路暢”回答得很乾脆,“他告訴我的。”

“他?”

“路暢,在夢裏,他這樣喊我。”

雨里。

他一抬頭,是一把粉色的櫻花花紋雨傘,直柄,松香味很好聞。

“蘇薔?”路暢有些不確定,“是你嗎?你為什麼在這兒?”

“蘇薔?”

“那次之後,大家都很想你。我也…我也很想你。”

“蘇薔,你真的死了嗎?我每次夢到你都跟今天一樣,我覺得好真實。”

“蘇薔,你父母…叔叔阿姨很好,”路暢突然低頭咆哮道,“你是不是蘇薔啊!你說啊!你是我的幻想吧?是不是?你根本不是蘇薔!你不要出現在我夢裏了,好不好!你憑什麼跟她長得一樣?蘇薔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他把臉埋在兩腿間,淚水順着眼瞼滑到嘴裏。

對不起啊。

我其實,

我真的什麼也不記得。

蘇薔感覺心臟猶如割裂。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愫,扭捏、翻滾、朝她咆哮,擰着她的淚腺。

她越來越怕見到路暢。

即使在無意識。

“無論怎樣,你既然已經找到他了,你還要做什麼?”長樂心不在焉得問。此時燭也搬來個椅子,挨着長樂,一聲不吭地盯着電視屏幕。

“忘了他。”

“忘了他?”長樂輕笑一聲,在他人看來,喵的一聲輕叫。

“你又不記得他,忘什麼?”

“…”

“不管了,回到那裏之前,你會保他性命,對嗎?”

“…也許…會…吧。”

“你在他身上伴生,他也因此會看見妖界鬼界那些不生不死之靈。是好是壞,自己想吧。”

沙灘、陽光、海鷗、椰樹、潮水…

四周的景物在倒退,在坍塌,在撕碎的爆裂聲中沉沒。

忽然醒來。

首先是橘色的柔光叩開他的眼皮。是了,睡著了,該死,這是月初社?

“年輕人面試也能睡着啊,”黑貓叫什麼來着?長行?長安?啊啊啊,這黑貓怎麼還能說話?我還沒醒?“過來領你的社員用品。”

一個刺繡的袋子被扔到路暢懷裏。看樣子,被燭從櫥櫃裏甩出來的。而且,那小女孩臉一點也沒朝這邊看,只是死死盯着屏幕。

“檢查一下,一個百寶乾坤袋,裝東西的。一個玉扳指,免於一般鬼物接近。最後,一個通天籙,聯繫社員。你以後還會見到其他社員的。”長樂一邊說,路暢一邊翻着刺繡袋子。入眼的是一枚看起來就像假玉的戒指和一個…小靈通?還是翻蓋的?!

“收好收好,還有一件事,你忍受一下。”

一柄茶刀從天而降,冷不丁在路暢額頭劃過。火辣辣的疼,路暢感覺自己頭骨都被割開了,慘叫一聲,手捂住額頭,冷汗不住地往外滲。

奇怪,沒有血流下來。路暢看着自己的手。

但是,真的他媽的好疼啊!

“好了,開個天眼而已。以後髒東西會接近你,你不能看不見。”長樂有些幸災樂禍,不再管他,扭頭去看電視。“慢走不送。”

“你說他會信嗎?”燭冷冷的問。

“信不信?走路上就知道了。”長樂滿臉憋不住的笑。

鏡頭一轉。

“路暢,你掉茅坑裏了?”時安滿臉不耐煩,“趕緊回去我還要追劇呢!”

“哦哦哦。”路暢世界觀有些顛覆,雖然已經顛覆過了,但親眼所見更加震撼。

面前是一條長隊,深灰色長袍罩住了頭和所有身體。他們分辨不出年齡,分辨不出性別,一樣的身高,一樣的動作,說不出來的詭異。看不清楚臉,古樸的鈴鐺從帽檐掛在面前,所有人只是茫然地前行着。

什麼…什麼鬼啊?

路暢突然覺得,剛剛發生的事,在月初社,好似命運的齒輪悄然開始轉動。

咔嚓。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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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社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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