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史姑娘披頭散髮出鰲府 伍先生迷迷瞪瞪上金殿

第四十回 史姑娘披頭散髮出鰲府 伍先生迷迷瞪瞪上金殿

鰲拜府突然被抄,震動了京華。內務府、巡防衙門的人也不知出了什麼事,要闖進府內查看情況,差點被鐵丐的人扣了起來。

抄來的東西在大廳前堆得小山一般,由鐵丐親自派人分門別類登記在冊。

鰲拜夫人榮氏被拘在東廂房裏,跟前只剩了橘綉、蘋桂、素秋、墨菊和彩屏五個大丫頭,鰲府的僕役聽得一聲“抄家”,便似沒了王的蜂一樣亂了窩。有的請了長假,有的辭了各房主子另謀差事。那鐵丐只將鰲拜本支人監禁起來,其餘的人倒也不去約束。一大家子三四百口人,竟去了二百多,只有一些家生子的奴才還守着窩兒飛不了、離不去。

家中雖然遭到了如此不測的大禍,榮氏卻仍能鎮定自若。一連數日,里裡外外如同亂麻一般,從不同渠道傳來的耳報一會一個樣,她都能處之泰然。

“橘綉,你們幾個都過來!”榮氏坐在過去橘綉住的下房炕上,忽然發話道。幾個丫頭都低着個頭站在一旁,聽她侃侃言道,“老爺遭了事兒,這個家不成個樣兒了。你們有親的投親,有家的回家去吧!”說到這裏,她覺得雙眼發澀,拭了淚又道,“那邊府里的班老爺,我早就瞧着他不是個正經東西,咱家老爺不聽人勸,一味親近着他。——他們的那些事,我雖不清楚,想來也一定小不了!”

鑒梅聽了這些話,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她原來進京為的是復仇,懷着一腔怒氣要與滿洲人為敵,卻不料遇到少年時期的密友魏東亭竟鐵了心要跟隨康熙,義父史龍彪也歸順了清室,不知不覺之間自己也捲入到康熙奪宮這一政治漩渦里。但這幾年來,與鰲拜夫人榮氏相處,倒日漸親密起來。這榮氏內閫雖然極嚴,可對待寒賤之人卻很是厚道。鑒梅虧得這位夫人大力救助,在鰲府里才沒有吃什麼虧。如今眼見得連榮氏也要完了,倒使史鑒梅進退維谷,不知如何處置方好。鑒梅聽榮氏說得傷心,自覺有愧於心。於是她緩緩開口勸道:“太太不必傷心,如今的事走到哪裏說到哪裏,罪不及孥么,奴才是要陪着您的!”

“不要這麼說,”榮氏勉強笑道,“難為你們幾個跟着我,不但沒得好處,反落到這般下場,我這心裏就已很難受的了!”她嘆息一聲接着道,“不瞞你們幾個,我還有點體己——”

說著,榮氏朝外望望,見沒人,便從懷中取出一張銀票,“你們幾個拿去分了吧,我要它也沒得用處了!”說著,便抖抖索索將銀票遞給鑒梅,“這是一萬銀子,你雖來得遲,我瞧你行事,比她們幾個心裏有主張,倒多偏愛了你一些——你拿去給她們分了吧,別辜負了我的心!”

幾個丫頭早已哭得像淚人兒一樣,鑒梅臉上青紅不定,接了銀票看一眼,轉手遞給橘綉道:“你拿去給姊妹們分了罷,太太這兒總得有人,我是哪裏也不去的!”

“不成!”榮氏臉上微微變色,“從昨兒起,我已斷了飲食。與其拋頭露面受人羞辱,倒不如死了乾淨。”

眾人這才明白,她原來立意自盡!幾個人頓時跪下放聲大哭。鑒梅五內俱崩,只是干噎,見榮氏只是微笑不答,知她死志已決,勸也無益,便起身道:“太太,你無非為老爺的事要盡節,這原是好的,奴才也不敢阻攔。但老爺倘有一線生的希望,太太豈不白死了?奴才要告個假,出去探個明白。”說罷,也不等榮氏答話,雙膝跪下,磕了個頭便起身出去了。

幾天會審下來,才知案情的複雜遠遠超出想像之外。康熙在養心殿,每日都要召見傑書、遏必隆、吳六一他們幾個。魏東亭對會審的情況也了如指掌,想起康熙去年對班布爾善的判斷,魏東亭對這位十五歲的少年皇帝更加折服。

“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康熙笑道,“朕早料這班布爾善不是屈就人下的料。這鰲、班二人,此刻也弄不清誰是主逆了。”

“萬歲爺聖明!”傑書賠笑道,“主逆還是鰲拜,只班布爾善身為皇室近支,鼓動逆謀,其罪之重不在鰲拜之下。”

“這話有道理,”康熙點頭道,“此人巨奸大猾,倒是鰲拜上了他一個大當。”

遏必隆聽康熙的意思,似有回護鰲拜之意,便想作進一步試探,眨了眨眼,也湊上來道:“依《大清律》定讞,這等罪名,不分首從,都是要凌遲處死的。至於如何發落,以聖裁為是。”這幾天他的心情寬鬆,大病若失,說起話來也顯得挺有精神。

“你仍改不了這個**病。”康熙沒有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以為他推諉“一個主意不出,能叫忠臣?你倒說說看,鰲拜之罪有無可逭之處?”

遏必隆忙道:“死是死定了的,只是也有幾等死法。奴才以為,鰲拜到底是託孤重臣,以從龍入關有功論之,似可從輕,處以大辟也就夠了。這也是我聖主仁慈之心。”

最後這句話說得康熙心裏很受用,又正合太皇太后的意思。正要褒揚幾句,忽想起熊賜履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便問道:“你怎麼不說話?”

熊賜履這會兒正全副心思在想這一問題,見康熙點到自己,忙躬身答道:“皇上聖明,鰲拜的罪是不必去說它了,無論怎樣處置都不過分。但臣以為,如今至要之點不在於鰲拜本人如何,而在於是否有益於君主圖治之大計,所以如何處置實在非同尋常——奴才昨日與索額圖議至三更,終無定見。不敢有欺飾之心,容奴才再想想。”

“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見!”康熙大加讚揚,“傑書,遏必隆,只能武,不能文,這是不成的啊!你們再會議一下,不必膽怯,有什麼說什麼,就以此為宗旨罷了。”

魏東亭退下來后,換了便服,至索府去尋伍次友——自鰲拜被擒,索額圖當日就派轎車將他請了回去——他不明白,怎樣一個處置法,才算得“有益於君主圖治之大計”,想聽聽伍次友怎樣看待這個問題。

伍次友和明珠二人正說得熱鬧,見魏東亭進來,忙讓座道:“快請坐,桌上茶現成的,請自用吧!”

“什麼事說得這麼高興?”魏東亭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鰲拜的事。”明珠笑道,“大哥竟以為朝廷未必肯殺鰲拜呢,你道可笑不可笑?”

魏東亭立時大感興趣,身子向前一傾道:“我方才從順德茶館裏聽來,都說怕要剮了鰲拜呢!”明珠一拍掌道:“如何?我說么!”

“剮了便是一大失策!”伍次友冷冷道,見魏、明二人凝神靜聽,便接着道,“鰲拜如今已成案上的肉,殺不殺能有多大關係,然而四位顧命大臣,當初立業時,出了很大的力。索尼老死,下余的人戮的戮,剮的剮,敗壞的敗壞,竟沒個好下場,朝廷能不慮到百官寒心?”他端起茶,呷了一口,“這是一層。更要緊的,現在南方不靖,戰事將起,可有好多統兵將領都是鰲拜故舊。殺了鰲拜,誰能保他們不起疑懼之心?”

說到此,魏東亭和明珠恍然大悟,原來康熙舉棋不定的緣由在此。

“伍大哥,”明珠原想問,鰲拜曾兩次企圖謀殺康熙,這罪難道可恕?忽又想到伍次友並不知內情,康熙又屢次嚴旨不許泄漏,話到口邊又改口問道,“聽說鰲拜幾次圖謀弒君自立,此等罪不殺,哪裏還有可殺之罪呢?”

“從他平時的為人看,想必有這等圖謀之心。”伍次友沉吟道,“聖命至今不下,怕就在這些事上夾住手了。”說罷笑道,“你二位有功名在身,我可管這些閑事做什麼!”

正說著,索額圖也來了,魏東亭和明珠便都站起身來。伍次友忙躬身讓座道:“東翁,恭喜,不日便要高升了!”

“我喜,先生更喜!”索額圖呵呵笑着坐下,模稜兩可地道,“如今天下昇平,以先生大才,必得朝廷重用!”

“龍兒呢?”伍次友道,“我已回來多日了,他去進香還沒有來么?”

索額圖微笑答道:“他么?昨兒有信兒回來,三日大醮完后,隨太夫人一起回京。到時你就可見着他了。”

魏東亭見沒事,便起身告辭道:“明珠兄弟陪着大人、先生說話兒,我回去處置點事務再來。”

他剛回到虎坊橋自己的住宅里,老門子便來回話:“大爺,外頭一個女子要見你哩!”

“女子!”魏東亭一時怔住,再也想不起是誰,忙趕出來瞧時,在門洞裏正遇上史鑒梅!

兩個人都愣住了。在北京,他們這是第三次見面。頭一次在西河沿廟會上,與史鑒梅、史龍彪義父女邂逅,旋又遇險失散;第二次史鑒梅夜半報警,救了康熙。二人從此通過劉華、小齊等傳遞消息。如今一別已有一年多,一年裏經歷了不少險風惡浪。今日猛一見,史鑒梅竟披頭散髮,臉色蒼白,氣喘吁吁,一副喪魂落魄的樣子,怎不叫人感懷傷情!

好半天,魏東亭方開口說話:“梅妹,想不到你竟如此受苦了!這幾日公務太忙,竟沒顧上照應你!不過我已關照過鐵丐,叫他不必與下人為難,怎麼……”

“你且不必說這些個!”鑒梅一邊向里走,一邊說,“我還有要緊事問你。”魏東亭忙把她讓進自己卧室里。

這裏一切都還是一年前的老樣子,桌上放着當夜魏東亭讀的書。鑒梅坐的綉墩也還在原地擺放,連那夜鑒梅理妝用過的鏡台、木梳都還靜靜地放在原處,只是像有幾日不曾打掃了,上面薄薄地落了一層灰塵。鑒梅用手理着亂髮問道:“我們這邊的事怎麼辦?”

“你出息得越發像個旗下女子了!”魏東亭笑道,“這值什麼!你今兒來,就算來了。我母親想念得緊呢!”

“人家和你說正經事,”鑒梅頓時臉紅到耳根,低頭道,“可你只揀這些說!”

“這難道不是正經事?”魏東亭驚訝地問,“還有什麼事呢?”史鑒梅便將自己入府之後榮氏夫人如何對待自己,自己又如何矇騙榮氏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如今榮氏已經絕食,如不設法,將有生命危險。說到委屈傷心處,竟自滾下淚來。

聽完鑒梅這一席話,魏東亭又是感慨又是為難:大千世界,有多少千奇百怪的事,人的感情又多麼複雜呀!眼前這個女郎,原打算與鰲拜府一同灰飛煙滅,只因榮氏待她深厚,又倒過來為他乞命!的確這近乎匪夷所思,卻又全是真情實理。

“你呀……你這個人哪,叫我怎麼說好呢?”躊躇良久,魏東亭上前,輕撫鑒梅的肩頭,語氣沉重地說道:“你知道,現在做主的是皇上啊!”

“我知道。”鑒梅冷淡地說道,“我不過來告訴你一聲兒。人活着總要按良心辦事。榮太君如果活不成,我就當個一品夫人,也覺無味!”說著便起身,慘然笑道:“我這就去了,——你別瞪我,我也死不了,尋個深山老庵,也可了此一生——唉,終是我一世作孽太多!”

魏東亭知她此去,將永無再見之期,便躍上一步橫身擋住,雙手抓住鑒梅的肩膀:“不要去!我和你在一起!”說罷已是淚光閃閃,忙一把拭掉:“鰲拜的事尚未定讞,我再打聽一下再說!”說著抽身便走,又復回身道:“好梅妹,你只管在這裏等着信兒!”

次日,伍次友坐上一頂青轎,旁邊索額圖騎着高頭大馬,直奔紫禁城而來。此時索額圖已是名震京華的大人物。見他一路上親自護轎,路邊的人無不投去驚訝的眼光,不知轎中的人物有何來頭。

原說“龍兒”今日回城,二人一同出遊,順便迎接老太太,伍次友倒也不甚在意。待到正陽門外,轎子竟向北去,伍次友才覺很奇怪,忙用腳蹬轎叫道:“停下!”

轎夫們互相望了一眼,見索額圖微笑着一直走,便也沒敢停下。伍次友驚異之下,又坐回去,不住張望窗外景緻,心裏七上八下,摸不透要把自己帶往何處。

抬至午門外,便聽到有人喝道:“此處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索額圖猶未及答,便見從午門裏頭飛跑出一個人來,大聲問道:“是伍先生的轎么?”伍次友只覺得眼前一亮:來人是明珠!

索額圖慢慢下了馬,把韁繩遞給從人,笑道:“是伍先生的轎。”明珠便轉臉吩咐攔轎那人:“奉皇上聖諭,在紫禁城內,伍先生可以乘轎!”

“進去吧!”那人手一擺,校尉們閃出一條路來,小轎又復緩緩而進。這幾個轎夫也是頭一回進大內,見裏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氣象威嚴,一個個戰戰兢兢地拿捏着走路。轎里的伍次友哪裏還說得出話,呆愣愣地坐着。

高大寬闊的太和殿前,跪着大大小小的帶翎的官員,他們吃驚地看着這乘市井常用的青布小轎,弄不清怎麼會有資格抬到這裏來。更使他們驚異的是,當今天子第一寵臣索額圖,竟在轎前畢恭畢敬地引導,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小轎抬至太和殿階下,終於停了。索額圖掀起轎簾,輕聲呼道:“伍先生!”便伸手將如醉如迷、暈頭轉向的伍次友扶了出來。早見大內侍衛穆子煦穿着黃馬褂,氣宇軒昂地沿着漢白玉護欄,從階上走下,站在伍次友對面朗聲宣道:“着伍次友進保和殿覲見,欽此!”說完,滿面笑容請安道,“伍先生好,您大喜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伍次友看看索額圖,又瞧瞧穆子煦。待尋明珠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離去。眼前這二人又是熟識,又是面生,又像是真,又似是夢——“你們說明白點!”

穆子煦笑道:“上去您就知道了。”說著,便與索額圖一邊一個扯了伍次友的胳臂拾級而上。伍次友只覺得耳鳴腿軟,一步一跌,邊走邊吶吶而語:“我不明白,不明白……”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他傻乎乎地跟着二人進了保和殿。由索額圖領着,亦步亦趨地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禮。待他微微抬頭一看,不禁全身僵住,那金碧輝煌的保和殿中間,雕龍塗金的御座上巍然高坐的,正是他數年來朝夕教誨、相敬相親的學生。如今他已“變”成了當今的皇上,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兩旁雁行有序地排着貝勒貝子和部院九卿,滿殿中肅然侍立的總有數十人,一點聲響也沒有。挨康熙身邊侍立的明珠、穆子煦、犟驢子、郝老四自然都是熟人。傑書和熊賜履也都依稀面熟,剎那間,伍次友清醒過來。他剛要叫道:“龍——”馬上改口為:“龍主萬歲!”他深深叩下頭去。

看着平日揮灑自如、倜儻風流的伍次友,如今像個痴人一樣由人擺佈,康熙先是一種驕傲的滿足,待伍次友一個“龍兒”改口為“龍主萬歲”時,他又突生一種孤漠悲涼之感:“師友之緣盡矣!”又微嘆一口氣說道:“伍先生。”

跪在一旁的索額圖忙暗推伍次友叫他答應,伍次友糊裏糊塗將頭在地下一碰,算是答禮。

“數年教習,朕受益匪淺。”康熙自疚道,“數年來先生不知其中情由,蓋因朕欲求真學,須經磨練之故。朕不得已而為之,萬望先生體諒。”

“欲求真學,須經磨練”,是伍次友講《孟子》時說的話。此時由康熙親口再點出來,真有醍醐灌頂的功效。伍次友至此大悟,許多不明之事,一下子豁然洞開,忙連連叩頭道:“臣以布衣褻瀆君主,妄言時政,謬解經義,罪不容逭!”

“卿有功於朕,何罪之有!”康熙笑道,“若讓先生知道其中緣由,朕將不能聽聆先生金石之言。”

伍次友聽到這裏,只是叩頭不答。

“伍先生,朕與汝君臣之義雖定,但師生之誼永存,朕特許先生呼朕為‘龍兒’!”說到這裏,康熙忽然顯得激動起來,“來!將先生當年那份策卷取來!”

明珠聽得這一聲,忙向太監手中取過一卷文書呈上。康熙將捲紙展開,微笑着又看一眼,然後交與傑書,說道:“這是三年前伍先生應試的策卷《論圈地亂國》。文筆雄勁,氣勢磅礴,陳述治國要略,精深之至,實為不可多得之佳作。可傳閱。”

傑書把策卷雖拿在手裏,耳里聽着康熙大篇的讚許之詞,哪有心思去細看,只略略瀏覽一遍,便遞與旁邊的科爾沁王。科爾沁王閱后,依次傳給碩恭王、懿王、泰王和一群貝勒、貝子。待傳到遏必隆手中時,卷子的邊緣已被一隻只汗手捏濕了。

遏必隆跪着接過卷子。這份卷子他久聞其名,對由此而引起的故事也是清清楚楚的。但是對這篇文章卻一度無緣拜讀。今日到手,他倒想仔細閱讀一遍。一邊看,一邊感到慚愧,額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將卷子再向下首傳去時,便俯伏在地,嘆息一聲,高聲道:“文章直陳時弊、論述亂政之根由的確是精闢得很!伍先生真不愧為國家棟樑之才!”

聽到諸臣的一片讚揚聲,康熙不免得意,竟起身在御座前一邊踱步,一邊笑着:“伍先生,記得悅朋店首次相聚,先生煮酒論功名,使朕得益匪淺,如今想起來仍覺得十分有趣。”

伍次友想到自己那次大談功名的事,頓時汗流浹背,只是叩頭,一聲兒不吭。

“明珠,”康熙看時辰不早,便道,“伍先生不宜再住索額圖府。你還陪伍先生回原先悅朋店候旨。諸卿可以跪安了。”

隨着一陣震耳欲聾的山呼,康熙退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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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大帝——奪宮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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