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很久以前
“正義之隕落,註定了江湖必將陷入腥風血雨。勝者為王敗者寇,所謂正義,便是勝者之主宰。”
飛雲之下,山巒之巔。一老者與一女子孤立於此。
“不,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死。”
女子蠢蠢欲動,老者的手搭落在女子肩膀,低沉有力的說道:“不可妄為。”
“師傅,您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求您一定要救救他。”女子試圖掙扎,怎奈一股強而有力的氣流始終抑制着自己,更何況,眼前的人是師傅,修為不知比自己高出了多少。
“天意如此。你要知道下面有多少人,即便我們出手,也只不過是徒勞,無辜送命而已。正是因為我知道,更不能讓你們雙雙斃命於此,總要有人替他報”老者眉梢閃過一絲猶豫,繼續說道:“你要記住下面的每一個人,有朝一日,必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不,不要,他不能死。”女子的眼角不禁流落兩行淚滴,讓白皙的臉頰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泛着淚花的雙眼緊緊盯着所看到的一切。縱使有心,縱使想與他死在一起,卻無奈於此時的自己,動彈不得。
“起風了。”
老者輕輕搖頭,長嘆一聲。
整個天際一片黯然,雲壓得很低彷彿觸手可及,原本應百花盛開的清幽谷卻變得異常死寂,濃烈的血腥味緩慢向外飄散,清澈見底的溪水此刻也變得混濁不堪,遠傳的雲端閃過絲絲光亮,悶沉的巨響緩緩傳來。
隱約中彷彿進入了下一個輪迴,渾渾噩噩思緒萬千,身體上的慘烈疼痛已然消散,靈魂逐漸模糊好像逐漸脫離了身體,那是一刻永恆的寧靜,沒要世俗的襲擾,沒有名利的爭紛,飄渺不定的魂魄進入了異度空間。
許久,三魂七魄重聚一體,地上的人緩慢睜開了眼睛,紅色的血液沾染了這個山谷,殘缺不堪的軀體掩蓋了乾枯的大地,心中一陣凄涼,他試着自行運轉玄功,無奈,體內沒有感覺到絲毫氣息,反而劇烈疼痛再次襲來,胸口一陣抽搐喉嚨甘甜,黑紅的血液再次沾染在胸口。
“哈哈哈,想不到你還真是命大,喝了我的鴆羽千夜竟然還沒有死,早就聽聞季家玄功號稱天下第一。不過今天看來,哼,恐怕天下第一的名號要屬於我吳越了。”藍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揚,一雙鼠眼盡含輕蔑之神,臉上盡露得意之色,手持一把精鋼打造的七巧扇,緩步走上前來。
地上之人叫做季悠然,五官算不得精緻,但讓人看起來卻發自內心的喜歡。二十七八歲的模樣,身着一身白衣,此時已被污血浸濕了大半。蠟黃蒼白的臉色看不出什麼表情,嘴角湧出的黑紅血液倒是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意。
季氏家族乃是當今江湖中盛傳已久的神秘家族,從不爭名奪利,但始終卻在維護江湖正義。逢亂世,季氏家族總會人才輩出,匡扶正義,事後變在這江湖之中銷聲匿跡。千百年來,季氏家族不知有多少人曾在江湖盛名,而眼前這個人,正是季氏家族指定的下一任接班人,季悠然。
“毒鬼吳越。”季悠然雙目忽然怒視,兩道寒光緊盯着吳越,雙手握拳卻沒有絲毫力氣。“我早該想到,只有你才能使出這麼卑鄙的手段。”
吳越被季悠然的兩道寒光嚇得腳下後退兩步,沉穩了一下心神。鼠目緊緊盯着季悠然,緩緩說道:“呦,你太看得起在下了,吳某隻不過是一介文人,對於舞刀弄棍,雖說會那麼一點點,但在季兄眼裏也只不過屬於跳樑小丑,有你在我哪敢太造次啊,哈哈哈!”
毒鬼吳越再次上前,抬起一隻腳踩着季悠然的頭。“你不是很不齒我們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嗎?反抗啊,將我們誅殺而匡扶你那些所謂的狗屁正義吧!”
縱使季悠然想拚命抵抗,但體內卻沒有絲毫氣息。四肢更像是脫離了自己的身體,完全沒有知覺。此刻在吳越的腳下更是無法抵抗,濃烈的血腥刺入他的鼻孔。咬緊牙關,說道:“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們挫骨揚灰!”
“哈哈哈,不愧是季氏家族的接班人,還真是狂傲啊。你認為我們會給你機會嗎?你還真是天真可愛。”吳越抽出隱藏在腰中的軟劍,粗細僅有手指寬度,烏黑放光,貼在了季悠然的臉上,“明年的今天,我會多燒些紙給你,乖乖在下面等着我。”
“慢。”
就在毒鬼吳越揚劍之時,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了出來。身邊沉默許久的男子緩步走到季悠然面前:“我們不能殺他。”
“為什麼?”毒鬼吳越手中的扇子緩慢的煽動,側頭盯着說話的男子。
無人作答,清幽谷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毒鬼吳越最終還是打破了僵局:“劉詹,你總不至於會為這個臭小子求情吧,他可是我們的心腹大患。”
“求情,哼,我們做就要做得徹底,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劉詹蒼白的臉色沒有一絲血色,猶如鷹臉的五官配合著陰陽怪氣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慄。
“我們殺了他不就什麼都解決了嗎?”一中年男子手持雙刀走了上來:“讓我一刀將他宰了!”
“凝魂石。”劉詹並沒有多餘的廢話,目光延伸到遠方的天際。
又是一陣沉默。
“那我們怎麼辦?”毒鬼吳越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真是那樣,季悠然剛剛說過的話必然會成為現實。
“封印他的三魂七魄,讓他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冰冷的聲音讓人聽了不由心寒,劉詹一揮手,身後的人雙手奉上一個紫紅色的木盒子,周身雕刻的精緻花紋,乍一看更像是一張猙獰的臉。劉詹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季悠然,猶豫一下,最終還是打開了盒。,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散發出來充斥着清幽谷。
眾人紛紛後退,一塊黝黑卻又晶瑩剔透的石頭靜然擺放在盒子的中央,石頭的中間刻有奇異的文字,或者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奇異的圖騰。
“這是?”毒鬼吳越雙眼夾帶着驚喜卻又充滿疑惑,一對鼠目完全被吸引了過去。
此刻不僅吳越,連周圍眾人雙眼裏都充滿了疑惑,石頭散發出的巨大力量襲擾在周圍,修為稍差一些的人早已遠遠躲開。
“煉魂玉。”劉詹雙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玉石,在血色的反射下,玉石散發出來的光芒變得更加詭異。
“想不到世間真的有煉魂玉的存在!”毒鬼吳越興奮而又緊張的說:“那其他七塊是不是也?”
“至少凝魂石,煉魂玉是存在的!”劉詹嘴角微微上揚,“季悠然,想不到你也有今天把!”
昏昏欲沉的季悠然再次睜開了眼睛,煉魂玉散發出強大的氣息壓抑的讓他無法呼吸,“你~~你們~~~只~~不過~~一群~~咳~~跳梁~~小丑,有何可懼!”季悠然撇足渾身力氣仰天長吼。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劉詹冷笑一聲輕輕彎下身,目光直視着季悠然的瞳孔:“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甭跟他廢話,讓他嘗嘗煉魂玉的滋味,看他還能不能這麼囂張!”身邊雙刀男子俯身拽着季悠然的頭髮。
“滾。”劉詹淡淡的聲音並沒有夾帶任何情感,好像在訴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情,“你真的什麼都不想說嗎?”
季悠然憋足了渾身氣力,才得以緩緩抬起右手,將嘴角的毒血抹去,強打着力氣緩緩盤膝而坐,“想不到你銷聲匿跡二十年之久,竟然苟存於修羅之族,仁義無雙的劉大俠原來也只是一個背信棄義的陰險小人。”
劉詹雙目渾圓瞪得像個雞蛋,強忍心中怒氣,冷笑一聲:“哼,這都是拜你季家人所賜,如果不是你們我早就執掌了聖域!”
“你勾結奸人暗中刺殺聖主已是大逆不道,有何顏面執掌聖域,今日你苟存於修羅更是罪不可赦,人人得而誅之!”
“你閉嘴!”劉詹雙手緊緊抓住季悠然的領口:“我不用你來訓斥,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就是活生生的列子。”
“死有何懼,只恨沒將你這個背信棄義的小人親手誅殺!”
“你去死吧!”劉詹一腳將季悠然踹到在地,“你那些廢話還是爛在肚子裏吧,不過可惜啊,你看不到我執掌聖域的那一天了。”
季悠然躺在地上喘着粗氣,看着血流成河的清幽谷,望着一具具殘破軀體仰天長嘯!
劉詹揮了揮手,眾人紛紛後退,單手舉過頭頂,煉魂玉靜然平躺於手掌之中,“遊盪於世間的孽魂冤鬼,存活於異界的神識魂魄,接受我的召喚,凝聚你們的力量,煉化邪惡的靈魂,將其鎮壓於煉獄之下。”
劉詹的身體漸漸脫離地面緩緩上升,原本昏暗的天空驟然聚起層層黑雲。空中電光閃耀密佈,籠罩整個清幽谷。眾人見此情景紛紛向後退去,場中只有堆積如山的屍體和處於昏迷中的季悠然。
黑雲越壓越低,電網交錯閃爍於半空之中,陣陣巨響動徹山谷。讓人有了一種末日的感覺,讓人心驚膽戰,更或者說那是一種發自心底的絕望。
屏住呼吸凝望天空,劉詹手中的煉魂玉散發青光,整個清幽谷此刻猶如黑夜,隨着時間的停滯一道刺眼的光芒直衝雲霄。
“煉魂之玉,九幽之魂。魑魅魍魎,以玉引之。”漂浮在半空之中的劉詹表情猙獰。
嘈雜的清幽谷瞬間哀嚎遍野,聽的讓人心驚膽怯,恐懼感再次襲擾眾人的心頭。
絲絲青光漸漸籠罩季悠然,隨着劉詹的催動,青光逐漸變大,完全將他包裹其中。
季悠然緩緩睜開了眼前,看着空中的劉詹和青光閃耀的煉魂玉,迷茫的眼神漸漸開始絕望,變得黯淡無光。心中嘆息,“想不到我最後還是失敗了,敗得這麼徹底。”
苦笑一聲,季悠然忽然凝聚丹田唯一氣息,仰天長嘯:“我將是你們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魔,待我重歸之日便是你等葬身之時。”
最後一口鮮血灑向空中,散落在旁的長劍凌空而起。血液像是被吸入了劍身,頃刻間發出萬道紅光,劍身化一為十,猶如點點鱗片,將季悠然包裹於半空。
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呼吸變的凝重起啦,此刻的季悠然只感覺自己被壓于山底,強大的力量致使自己無法呼吸,,想到自己的莽撞行為竟使這麼多人白白喪失了性命痛心疾首。整個世界變得血紅,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鮮紅的血液源源不斷的從眼中流出,凝聚不久的三魂七魄再次被抽離軀體。
“血祭。”
山巒之巔的老人率先反應了過來,面色頗為震驚,對於季悠然的修為他有所了解,卻沒有想到,季悠然竟然有能力啟動血祭之法,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這是血祭?”
劉詹暗叫一聲糟糕,打死他也想不到季悠然忽然來這麼一手,掌中的煉魂玉脫離了劉詹的控制範圍。來不及想太多,劉詹在空中一個翻身,將力量凝集於左手之中,再一次大喊“煉魂之玉,九幽之魂。魑魅魍魎,以玉引之。”
劉詹再次控制了在空中漂浮的煉魂玉,臉色蒼白,任誰都看得出他已到了強弩之末。不容多想大喊一聲:“鎮!”
與此同時,由劍身化為的十道紅光穿透季悠然體內,十道碗口大小的傷口清晰可見,體無完膚也不過如此。卻見十道紅光合為一體,圍繞季悠然的殘軀飛速旋轉。砰的一聲,再次化一為十,不知衝破了什麼阻礙,直奔九霄。
“哼,一群廢物。”山巒之巔的老者冷哼一聲,搭着失神的女子凌空而去。
空中一道巨響,洞徹清幽谷。滂沱大雨似是一道幕布從天而降,似是為這世間的不公而憤怒着,雨水肆意沖刷着整個山谷,似是要將這一段不為人知的人家邪惡沖洗在歷史的洪荒之中。
一切塵埃落定,季悠然的隕落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或者說,是一個時代的起始。
春暖花開,不知幾度春秋,清幽谷成為了一個不照而宣的江湖禁地,再次陷入了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