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什麼?你還不知道衛大哥去了哪裏嗎?"關牡丹得意的提高音量,望着眼前一臉憔悴的段秦,她的心中有着說不出的快意。

"你知道莫青上哪兒去嘍?"段秦的眼裏閃爍着欣喜。

"衛大哥要走……他難道沒有告訴你?"關牡丹試探性地問道。

什麼?他離開不是因為與自己吵架嗎?

關牡丹看出了段秦眼裏的驚慌,她火上加油地道:"真是奇怪,衛大哥臨行前還特地來向我道別耶!"

段秦無法遏抑地向後退了一步,原本疲倦的臉更顯蒼白。

"不過話又說回來,衛大哥根本也沒有必要事先知會你什麼,畢竟他將來要娶的人是我,而不是出身青樓的你。"

段秦先是被關牡丹的話給嚇着,須臾,她才淡淡地輕扯嘴角,"牡丹小姐還是不死心嗎?"莫青是絕對不可能娶她的,她說這種話是動搖不了她的。

被段秦看穿她的伎倆,關牡丹先是羞憤地怒視着段秦,但她卻又馬上換了個甜甜的笑臉。

"不是我要危言聳聽,衛大哥是絕不可能娶出身青樓的你的,而且,誰知道衛大哥這一趟下杭州,會不會上我家提親呢?"

提親?

下杭州?段秦的臉色更白了,不是因為關牡丹的話,而是因為她的腦中突然閃過的幾個片段。

那是什麼?段秦的額際發疼,她抱着頭痛苦的蹲在地上。

你早該知道衛莫青不是一個你該愛上的人,而你卻又偏偏選上了他。如果沒有你,衛莫青該是娶關牡丹的……

"不!"她叫喊出聲,月老的話清晰可聞的縈繞在她耳邊。

關牡丹見段秦這般痛苦的叫喊,以為是自己的恐嚇生效了,遂得意的加把勁說道:"接受事實吧!別輸不起,我要是你的話,我會離開這裏,省得留下來遭受嘲笑。"你走了之後,衛家堡和衛莫青都是我一個人的了。

段秦痛苦地按着漲痛的太陽穴,還有什麼?一定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是在她昏迷的時候發生的……她知道很重要的事,她得想起來!但……究竟是什麼呢?

段秦愈是去想,頭就疼得愈厲害,但她卻不肯就這麼放棄。

她一定得想起來!她有預感,這事和莫青有關,所以不管多痛苦,她都非想起來不可!

看着段秦死白的臉色和不斷冒出的冷汗,關牡丹也被她嚇到了。

畢竟從小受着仁義禮教的薰陶長大的,關牡丹並非全然無惻隱之心,只見她顫聲問道:"喂,你沒事吧?你可別死,我不想成為殺人犯吶!我只是想讓你離開衛家堡而已。"關牡丹真的很害怕段秦就這樣發狂死去。

死?段秦停止叫喊,倏地睜大雙眼。

劫?什麼劫?

不就是你改變姻緣簿的二個死劫嗎?一個是你的,一個是他的。

你是說……青也會死?

"不,不可以!"段秦想起了月老的話,她害怕得直發抖,"青……絕對不能死。"尤其不能因為她而死,她不要他為了自己而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不行,她得去找他,她要親眼看見他平安無事才放心。

杭州是嗎?難不倒她的!

段秦下定了決心之後便匆匆上樓收拾東西,準備要追衛莫青到杭州。

關牡丹也亦步亦趨的跟着段秦上了樓,看見她在收拾東西,她難掩興奮之色的問:"你要走啦?"

"嗯!"段秦仍是匆匆的收拾着東西。

眼看就要達成目的,關牡丹不知怎地,卻高興不起來。或許是因為騙了她讓她覺得於心不安吧!關牡丹心想。從小到大她從來不曾做過像這樣的壞事,她覺得有些對不起段秦。

"喂,把這個帶在身上,會用得着的。"關牡丹紅着臉對段秦遞出一袋銀兩。她不是好心,只是在補償她而已。

看着關牡丹的模樣,段秦明白她這個人還不算壞。"真的要給我嗎?我可是要去杭州找莫青的喲!"

關牡丹倏地收回手,震驚地道:"什麼?你不是已經要放棄衛大哥了嗎?"

段秦失笑,這個人真是單純得可以。"我可沒這麼說。"

"就憑你一個人是不可能到得了杭州的,我們的車隊來的時候,可是足足走了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到衛家堡的呢!"

她這算是在關心嗎?段秦不確定。"可是我非去不可,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為了莫青。"她不懂自己幹嘛跟她解釋這些。

"什麼意思?"關牡丹不解。這會和她剛才大喊衛大哥不能死有關嗎?

段秦揮了揮手,"總之,我要去找他就是了。"她拎起包袱走向門口,卻又突然轉過頭看向關牡丹。

關牡丹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遂開口道:"我可是有事先勸過你別去杭州的哦!是你執意要去,所以,若發生了什麼事,你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你。"

"知道了啦!

"對於關牡丹善良的一面,段秦可以說是有些適應不良。可能是因為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好的關係吧,所以她一直將關牡丹和"壞人"視為同一類。"我可是你的情敵耶,若是我有個什麼萬一的,那你不是應該要拍手叫好的嗎?"

關牡丹嗤之以鼻,"那種事我可做不出來。"

"如果,我只是說如果,要是我有什麼萬一的話……"段秦頓了下,"我希望你能替我好好照顧莫青。"說完,她掉頭就走。

咦……這是什麼意思啊?關牡丹頓時愣在原地。

衛莫青猛然煞住腳步。

"堡主?"文軒也跟着停了下來。

自從昨夜衛莫青渾身酒味的召來他和伍閣之後,他們三人便立即向杭州出發。一路上他和伍閣只是專註地跟在快馬加鞭的衛莫青身後,無暇分心去詢問他如此反常的原因。

所以,衛莫青突然停了下來,讓文軒感到很訝異。

衛莫青下了馬,粗重地喘着氣,然後讓自己跌坐在地上。

文軒和伍閣見衛莫青暫時沒有要趕路的意思,遂各自坐下來運功調息。

衛莫青改坐為躺,並用一隻手覆在眼睛上,遮去清晨的陽光。

他該拿段秦怎麼辦?他愛她,不能失去她,但她呢?她無法違背她的心說出一句愛他,難道她就這麼討厭他嗎?

他可以肯定段秦對他並非全然沒有感覺的,只是,她對自己還談不上愛?

可惡!他被自己胡亂猜疑的思緒給弄得煩透了!有誰能給他一個肯定的答案?

"那麼想要知道答案嗎?"一個帶有一點邪氣的男子嗓音自衛莫青頭頂響起。

衛莫青驀地睜開眼,一個與自己相貌相仿的臉霎時映入眼帘。

"我來接你了。"那一身黑衣的男子笑得燦爛,但卻遮掩不住他渾身上下所自然散發的那股邪氣。

"你……"衛莫青定定地望着那男子,一時之間他竟無法分辨那究竟是不是幻象。

"你本事倒是不小嘛!竟然能找得到天女……"黑衣男子微皺起眉,"看來,我今天得費點功夫才能帶走你了。"

衛莫青不明白他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不被自己察覺而憑空出現的,他轉頭看向一旁正在調息的文軒和伍閣,卻驚訝的發現他們竟也沒察覺這邊的動靜。

"我們已脫離了那個空間啦!在他們看來,你是睡着的。"看出衛莫青的疑惑,黑衣男子道。

"你究竟是誰?"衛莫青警覺地坐起身。

"嘖,你看我的樣子,還不知道我是誰嗎?"

衛莫青的心抽緊了一下,他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不知從何時起,他就一直出現在自己的夢中,揚着微笑向他宣告他就快要來接他走。

"你本是我黑天子的一隻魂魄,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你竟跑去投胎,我下到人界找着了年僅五歲的你,本打算立刻將你收回我身上,誰知到天界竟跑出來攪局,說我不能任意殺害生靈……"黑衣男子不屑的訕笑出聲。"你知道,我少了你便不完整,同時也失去了繼承幽冥界的資格,這下子好不容易讓我等到了天界應允的日子||你的死劫。怎知你卻得到了天女。"

衛莫青搖頭大喊:"不!我不會跟你走的。"

他斂起笑容轉向衛莫青,臉色轉為陰黯。"說吧!你究竟要怎樣才肯乖乖的跟我走?我不想對我自己動粗。"

"如果她不愛我,我隨時都可以跟你走。"出乎黑天子意料的,衛莫青竟答得很乾脆。

黑天子揚起一邊的眉,"她?你是指天女?這……算是一個賭注嗎?"那對他來說倒是挺省事的,他向來也不喜歡拖泥帶水,更何況,他很清楚現在的情況是對自己有利的。

"隨你怎麼說。"面對這個神秘莫測的黑衣人,衛莫青並沒有一絲的恐懼。

好膽識!竟將生死看得如此開,不愧是他黑天子的一隻魂魄!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待會兒就往回走,你要的答案就在離京城郊外不遠的地方。我會暗中監看你的,因為再過不久,你的魂魄就會成為我的。"黑天子的話聲隨着他的身形而消失。

"不行了,再走下去我會掛的!"段秦伸直發酸的雙腿,她滴水未進的走了大半天,現在身體已經無法負荷。"乾脆我就在這裏等莫青回來好了。"

但她隨即又想到月老的話,她就無法安心的坐在這裏等他回來。"還是走多遠算多遠吧!"

段秦撐起身體想要繼續趕路,怎知雙腳卻是沉重得不聽使喚,好像失去了知覺般的無法移動半步。"可惡,平常不運動的後果!"她仍在努力的移動腳步,無奈遲鈍的步伐卻讓她重心一偏,整個人便跌趴在地面上站不起來。但她仍努力的再站起身。

"段姑娘!"

身後傳來的叫喚讓段秦不由自主的回過頭,但她一時忘了抬起的腳尚未落地。

如此回過身的結果,不用說,當然是整個人向後倒下!

"段姑娘,小心!"趙柳笙在一瞬間來到段秦的身後,伸手穩穩的扶住了就要摔落地的段秦。

一將段秦扶正,趙柳笙便趕緊鬆手並往後站了一步。"趙某逾矩,還請段姑娘見諒!"

"這是趙公子第三次幫我了。"謝天謝地,能在這個地方遇到朋友真好。

"段姑娘此話怎解?"趙柳笙不明白。

段秦笑了笑,這個人除了太一絲不茍之外,實在是一個好朋友的人選。總是在她需要幫助的時候出現。"你可能不記得了,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在一棵參天古木上!"開玩笑,他若記得的話才有鬼呢!

"趙某不解。"趙柳笙皺起眉頭,試着想要記起來,卻是連一點印象也沒有。

"沒事,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過。"段秦揮了揮手,若真要解釋起來,還真是有得說了。"對了,趙公子,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裏?"

"趙某正要回育全鎮,倒是段姑娘你……"趙柳笙看得出段秦一身疲憊樣,"段姑娘怎會獨自一人在這兒呢?"

段秦尷尬的一笑,雖然很不自量力,但是她還是對他說實話:"我……要去杭州。"

"就段姑娘你一人?"趙柳笙睜大了眼。"這太危險了,段姑娘,讓我送你回衛家堡吧!"

"不!"段秦趕忙拒絕,"趙公子,不如你帶我去杭州吧!求求你,我真的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趙柳笙為難地看着一臉懇求的段秦,"呃……衛莫青……他為什麼沒跟在你身邊?"

"你認識莫青?"段秦感到很驚訝,"我本來想要找機會幫你們介紹的,沒想到你已經認識他。"

"不,我只是聽過他的名字而已。"

"那正好,你帶我去杭州找他,我再幫你們介紹。"

"段姑娘,此去杭州路程遙遠,你當真……"不管如何,趙柳笙仍是覺得不妥。

"杭州雖遠,但有趙公子你在身邊,我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畢竟趙柳笙的武功可是她親眼見識過的。

"夠了,秦!

"衛莫青一臉陰沉的自段秦身後的山路上出現。"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你就這麼急着想離開衛家堡嗎?"

衛莫青使出渾身力氣往回衛家堡的路上趕,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段秦和趙柳笙,而且親耳聽見段秦要求趙柳笙帶她走。他的心霎時冷了一半。

"青!"段秦看見衛莫青平安無事的出現在她眼前,興奮得沒聽進衛莫青的話,也壓根忘了自己正不良於行,就要向衛莫青跑去。

"小心!"趙柳笙眼明手快的扶住又要跌倒的段秦。

這一幕看在衛莫青的眼中,讓他的心深深地抽痛着。

段秦顧不得有些酸麻的雙腳,一跛一跛地走到衛莫青身邊,"青,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感謝老天爺將他帶回她的身邊。

"你不要再假慈悲,剛才你不是才說要跟趙柳笙去杭州嗎?"衛莫青無情地揮開段秦的手。

"青?"對於衛莫青這樣的態度,段秦很是難過。"青,你誤會了,我是要去杭州找你呀!"

"我誤會了嗎?

"衛莫青苦笑,"我受夠了,我已經受夠你和趙柳笙之間若有似無的關係,受夠我自己總是這樣為你胡亂猜疑……"

他扣住段秦的雙肩,用乞求的眼神望進段秦的眼底。"你救救我,秦,只有你才能救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愛的人是我。"

段秦驀地別開臉,不敢望着衛莫青誠摯的眼神。"別逼我,青,難道我對你的付出還不足以證明嗎?"

"這正是我要說的。"衛莫青抑止不住激動的大聲吼道:"難道我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感動你嗎?還不足以讓你愛上我嗎?"

"不是的,青,我很願意嫁給你,但是……"

"你只要說愛我,或是不愛我,秦,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衛莫青滿是期待地道。

望着衛莫青略帶倦容的俊臉,段秦無法想像自己若是沒有了他會如何,她已愛他愛得如此的深,所以,她不想離開他,她想要待在這個有他的世界。

段秦的淚水滑下兩腮,"對不起,青……"唯有如此,她才能待在他的身邊,她希望他能諒解。

聽見段秦的回答,衛莫青的心為之凍結。

勝負揭曉,你輸了。黑天子的聲音在衛莫青的腦中響起。

"是的……我輸了……"衛莫青像是失了心神般,喃喃地念着:"我輸了……"

"青……"段秦抬眼看見衛莫青的神色有異,心裏頓時泛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青,你怎麼了?"

"堡主!"衛莫青雙眼空洞,腳步踉蹌的後退,正好撞進了隨後趕來的伍閣的懷中。

"堡主?"文軒看着伍閣懷中的衛莫青突然合上了雙眼,全身霎時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癱在伍閣的懷中,他趕緊上前握住衛莫青的脈搏。

看着文軒閉目凝神的樣子,段秦的心跳不正常的加快。

突然,文軒一臉鐵青的睜開眼,"我希望是我的醫術出了問題……"

"文軒?"伍閣喚着有些失常的文軒。

文軒抬眼望向伍閣,眼裏寫滿不相信。"堡主……

他……死了!"

尹火殿中,烏雲罩頂。

"雖說堡主已服下了神仙桃,恢復了氣息,但仍是昏迷不醒。"文軒嘆了口氣,轉身面對房裏的眾人。"現在我們所能做的,就只有聽天由命。"

"文夫子,堡主會醒過來吧?"衛平紅着眼眶問。

他至今仍不敢相信,剛才那沒了氣息,全身冰涼被伍師父扛進來的人,就是他最敬愛的大哥。

"這……"老實說,神仙桃能將堡主救治到這樣的地步,已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了,文軒實在不敢奢望神仙桃能讓堡主逃過這一劫。

連文夫子都不敢保證,那堡主……衛平低垂着臉,握緊的雙拳不住的顫抖。

伍閣伸出他黝黑的大掌覆在衛平的頭上,愛憐地揉了揉,然後用手肘勾住他的脖子,將他攬到自己的身邊,"別哭,衛平,男子漢大丈夫不可以輕易掉淚。"

"唉,這或許是天意!"文軒感嘆。

"不!"侯覓沉痛地開口,"這都該怪我,當初要是我堅持不讓莫青離開衛家堡就好了。"

關牡丹終於忍不住的放聲哭了出來,"是牡丹的錯,如果沒有牡丹要爹爹寫那封信,如果沒有那封信的話……衛大哥……"

方才當伍閣告訴眾人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關牡丹便哭着坦誠招出了她要關金引衛莫青出衛家堡的計劃。

"不,這不是任何人的錯,堡主當時的情況絕不是只要留在堡中就可以避免的。"雖說文軒一直要自己保持冷靜,但他畢竟非木石,面對一向和他情同手足的衛莫青,此刻了無生氣的躺在那兒,他也不禁為之哽咽。

房裏又陷入了一片愁雲慘霧的靜默。

段秦始終守在床邊不發一語,只是靜靜的凝視着雙眼緊閉,面色仍顯蒼白的衛莫青。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她為何會如此,她很清楚眼前虛弱的他很可能隨時會停住呼吸,但她此刻就只能這樣痴痴的盯着他瞧,移不開目光也找不到自己的情緒,甚至,雙眼乾澀得流不出一滴淚。

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

她選擇留在這裏的後果,竟是要以他的生命作為代價?

那麼,如果她消失的話,他會醒過來嗎?

別亂想了,小丫頭,這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數。

神算月老?

神仙桃只能幫他多拖延一個時辰的壽命,丫頭,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月老的聲音漸漸變小,終至隱沒。

月老,你別走啊,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莫青……

段秦努力的在腦中搜尋着月老的聲音,但任她怎麼呼喚,也沒有一點迴音。

一個時辰……現在應該只剩下半個時辰不到了吧?再過半個時辰,他就要永遠的離開她。

她……還能再為他做些什麼呢?

"我以前常常告訴你,我並不屬於這裏。"段秦的聲音輕柔依舊,但卻不見一絲情緒的起伏。"你也總是會立刻反駁我的話,不許我再說下去。"

段秦的突然開口,讓眾人都訝異回過頭。

"拜託,這次聽我說完,好嗎?"彷彿衛莫青清醒着一般,段秦朝他一笑。

"秦……"段秦這樣的舉動,不禁讓小媛替她擔心起來。

"是真的,我真的不是屬於這個時代。"段秦握住衛莫青的手,"我的家在距離現在一千年後的世界,我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裏,不但被困在一棵大樹上,而且沒有人看得見我。"

"秦?"衛平不敢置信的驚道。

想起那時的情景,笑意不禁爬上段秦的嘴角。"或許,我那個時候會拿神仙桃丟你,只是因為我希望救我下去的人是你。"

"原來那個時候的……"文軒輕呼出聲。

"或許真如月老所言,我們兩個本就無緣,不該勉強湊在一起……"段秦的眼光飄向遠方,半晌,她才又回過神繼續說道:"算了,現在提這些,似乎為時已晚。我要說的是,我還欠你兩句話,說完,我才能甘心的離開。"

"第一句是對不起。我一直都很自私,只想到自己不願離開你,卻不知道我這麼做一直在傷害你;不,應該說,我其實一直都看着你不安,但卻狠心的視而不見,只為了能讓自己繼續留在你身邊。

說穿了,一直以來,我是愛自己比愛你多一些,我想,這也就是紅線為什麼一直沒有出現的原因。"

深深的望了衛莫青一眼,段秦在心中下定了決心。"另外一句話,是我早該對你說的,那就是我愛你,真的、真的好愛你;如果我不那麼懦弱的話,如果我能早些告訴你,那麼或許今天你就不會……

"怎麼了?她竟然在這個時候才掉下眼淚。段秦舉起衛莫青的手靠在自己潤濕的臉頰上,"希望我們來生能夠在一起。"

淚水一顆顆的滾落段秦的頰邊,她感到她左手的小指正莫名的發熱,伸出左手,她看見一條隱約成形的細紅光芒圈着她的小指。"青,你看,我沒有說謊……

紅線可以證明。"

段秦雙手用力的握着衛莫青的手,恐懼向她襲來。"不,我不想走!月老,不要讓我現在走,求求你,讓我陪他過完最後一段路。"她可以不要家,可以不要錢,可以拋棄她在遙遠的現代所曾經付出過的一切努力,只求能讓她陪在他身邊。

"秦?你怎麼了?

"衛平跑到段秦的身邊,只見她緊抓着衛莫青的手,低着頭流淚。

"青!"段秦似乎已意識到情勢之不可扭轉,她抬起臉對着仍然昏迷的衛莫青淡然一笑,"你要記住我剛才說過的話,我真的愛你!知道嗎?你不可以忘記,就算是死了也一樣……"她低下頭,在衛莫青的手背上深深一吻,烙下了一個粉紅色的印記,當作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

"段姑娘,你……你的身子……"文軒訝異的看見段秦逐漸模糊的身影。

"秦……"衛平只能瞪大了眼,看着身旁的段秦慢慢變成透明,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衛平,我是人,不是鬼。"段秦並沒有轉過臉,仍只是一逕的望着衛莫青,握着他的手。

"我……我知道。

"衛平咽了咽口水,"但是,秦,你就要消失了!"

"這是遊戲規則,我現在必須回去我的世界。"她的語調里有着濃濃的不舍。

"不,秦,你不能走,你不能拋下我和堡主。"衛平趨向前抓住段秦的手腕,"我會抓着你,不會讓你走的……"

段秦側過頭看向衛平,很感激自己能在古代遇上這麼一個純真的好孩子。"謝謝你,衛平,我不會忘記你的。還有,很抱歉,我救不了他。"

段秦的手腕在衛平的手掌中消失,衛平抓了個空。"秦||"衛平回過頭,房裏早已沒了段秦的影子。

"小姐,要不要找個人來開鎖?"大衛提議道。

"鎖?"筱筱獃獃的重複了一次,然後才恍然大悟的驚叫一聲:"對了,秦有給過我她的鑰匙嘛!我怎麼給忘了呢?"

筱筱東翻西找,終於找出了那一把鑰匙。

她開門走了進去,發現房裏的燈是亮着的,而段秦正像是睡熟了般,一動也不動的躺在床上。

房裏的東西都堆放整齊得像是不曾動過一般,母熊教的商事法課本也不曾打開過似的擺在桌上,而段秦仍穿着昨天上課穿的那套衣服。

筱筱輕輕地移至床邊,待看出段秦輕淺均勻的呼吸后,她才放下了一顆忐忑的心。"秦……

"她在床邊輕聲呼喚着。

段秦依舊一動也不動。

筱筱伸出手,輕輕地搖着段秦,試圖叫醒她。"秦,你醒醒。"

只見段秦慢慢的眨動長而密的睫毛,適應着房裏的光亮。

"秦,你今天一整天都沒去上課,該不會就這樣睡了一整天吧?"

"睡?"段秦坐起身來,不明了此刻她心底那一抹濃濃的哀傷是什麼?

筱筱伸手探向段秦的額頭,"很好呀,沒有發燒嘛!那你怎麼這麼能睡?"

段秦覺得有些恍惚。她真的睡了一天?這裏是她租的小套房!?那……"現在是什麼朝代?"

"秦?"筱筱先是瞪大了眼,然後爆笑開來,"太誇張了啦,秦,我只有聽過有人醒來會忘了今天是星期幾,但是從來沒聽過竟有人能睡到連朝代都搞不清楚的,我看你真的是睡過頭了啦!"

"中華民國!"段秦並不是忘了她所生長的這個時代,只是……她的心裏抱着一絲連她自己都不知從何而來的懷疑。

"沒錯,看來你還有得救,那我就順便再告訴你,現在是星期二下午五點三十分,昨天你整過母熊,今天你一整天都沒去上課!怎麼樣,想起來了吧?"

段秦的頭腦仍舊昏沉沉的,然而,她心裏卻有一股不可言喻的痛楚正慢慢的蔓延開來。"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筱筱掩着嘴輕笑,"這可以理解,這麼個睡法,照理說做的夢應該是不短。"

"我不是這個意思……"段秦的眼淚止不住的掉了下來。

她只覺得她心好痛!究竟是誰?段秦的心裏有着濃濃的不舍。

"秦?"筱筱從沒見過段秦掉眼淚,使得她一時亂了方寸。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段秦沖向堆放在牆角的購物袋一陣東翻西找。"不見了,怎麼可能?"她明明記得很清楚,那個老先生給了自己那一盒包裝精美的禮物,她打開過,是一套古裝,她還穿着它。

段秦停下正在翻攪的手,她穿着它……

心彷彿被掏空了般,段秦想起自己失落了什麼。

"不!"她像是發了狂般的叫着,"莫青||"

"秦?你怎麼了?

"筱筱衝上前擁着段秦顫抖不已的雙肩,"你不要這樣嚇我,我膽子很小的!"

無法遏抑的心痛向她襲來,段秦暈了過去。

半個月過去了,自從那天段秦又是流淚又是暈倒的反常行為過後,她就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段秦辭去了所有的打工工作,變得沉默寡言,雖說多了分柔美,但卻也少了分生氣。筱筱看在眼裏,很是為這樣的段秦擔心。

就像現在,筱筱為了能讓段秦不再一下課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宿舍里,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說服段秦陪她去和同學吃飯。可是,面對男生們的笑語不斷,段秦卻只是雙眼空洞的一句話都不說。

"段秦,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電工系的廖強忍不住問。

段秦仍舊只是望着餐廳的落地窗,不發一語。

"段秦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別介意。"看着廖強的尷尬,筱筱趕忙出聲打圓場。

"是啊,我們聊我們的,不用理段秦。"江玫玫不願讓歡娛的氣氛就這麼被破壞。

說也奇怪,自從那天之後,漸漸的沒有人再叫段秦"神算"了。

"段秦,不如,我們到外面的公園走走,我想,你一定不想待在這兒……"廖強紅着臉道。看得出來他對段秦有好感。

這時,一個笑得純真的男孩自對街走過,驀地吸引住段秦的目光。

"秦,你要不要緊?如果你不想待在這兒,我讓大衛先送你回宿舍。"

段秦拎起背包,"我有事先走了。"說話的同時,她的目光仍追逐着那個男孩。

"哥,對不起,我遲到了。"男孩跑向站在公園門口的一個高大身影。

看着氣喘吁吁的男孩笑得一臉燦爛,他便提不起氣來責備他。只見他伸出拳頭,象徵性的在男孩頭上輕敲一記。"自己去跟文軒解釋吧!不過這次你可得編個讓他心服口服的理由才行。"

"我會的。"男孩吐了吐舌頭。反正這又不是第一次,文軒哥會原諒他的。

"我的車停在前面,我們快走吧!"

"喔!"男孩邁開大步跟上。

"……莫青!?"段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真的看見了她朝思慕想的人!

段秦這聲不確定的輕喚,傳入了走在後頭的男孩耳里。

男孩回過頭,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不可能吧!大白天的,他應該不會見鬼吧!話雖這麼說,但眼前這個美翻天的女孩,眼中帶着柔柔的憂傷,看起來是這麼的虛幻不實。

"哥……"衛平開口叫喚着愈走愈遠的衛莫青。

段秦噙着淚,卻不敢再上前一步,生怕他們會就此消失,而這一切不過又是她自己的幻覺。

衛莫青隱約聽見衛平的呼喚,他回過頭,見衛平沒跟上,他只好又走向呆在原地、背對着他的衛平。

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街上人來人往的,要是衛平被熱情的歌迷們認出來了,他們待會兒免不了又要來一場大追逐。

唉,當初真不該一時心軟,答應文軒讓衛平進入演藝圈的。

"衛平,你如果不想文軒把你吞進肚子裏,那麼你現在最好趕快跟我走。"

衛莫青走到衛平面前,看着一臉驚異的衛平。

"哥……"衛平的聲音有些顫抖。

"要我抱着你走嗎?"如果這麼做可以避免待會兒將上演的歌迷追逐大戰,他會考慮的。

"不是啦,哥……"衛平指着衛莫青的身後,"她……她就是我常跟你說的,總是出現在我夢中的女孩……"在夢中一再重複的情節,衛平記得很清楚。

我介紹我哥給你,你來住我們家,好不好?

在夢裏,衛平依稀記得他急切的想拉住眼前笑得淡然的女子,但每次她都只是笑着離開。

衛莫青轉過身,看見了段秦,他整個人震在原地。

她……就站在那裏!不是錯覺,她是真的存在!

多年來,他的心一直無法有女人駐足,只因他有所期待,期待着一份連他都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感情出現!而在看見她的瞬間,他心上的缺口被補滿了,他知道,原來他一直在等的,就是她!

"青……"段秦的淚滑出眼眶,她的心抑止不住狂喜的看見他向自己走來。

衛莫青臉上的表情莫測高深,教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只見他在段秦面前站定,兩人就這麼無聲對望了好一會兒。

最後,還是衛莫青先開口:"你能告訴我……"衛莫青脫下右手掌上的手套,將手背亮在段秦的眼前。"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段秦順着他平舉的手望去,那是一小塊鮮紅色的胎記!

看着她所留下的記號,段秦羞紅了臉。"你……當真想知道?"

衛莫青只是直覺的認為,這個他多年來一直以手套遮掩的記號應該和她有關,所以他大膽的將他向來不讓任何人看見的記號,破天荒的讓第一次見面的她看。

"就是……"段秦伸手握住衛莫青的手,顫巍巍的低下頭,將唇覆在他的紅色印記上,再次烙上她的愛意。"……這麼一回事。"

衛莫青震了一下,他的臉隱隱泛着紅潮。

他萬萬想不到,眼前這個女子竟會毫不猶豫的以這種方式告訴他答案!他的心霎時被愛意漲得滿滿的。

段秦抬起臉,望進震驚不已的衛莫青眸中,微笑的再次道出當時她那句說得太遲的話:"我……愛你,真的,好愛、好愛你!"她絕不會讓悲劇再次重演,她發誓。

雖說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但衛莫青並不覺得眼前的她在此時說出這樣的話,有任何的不當之處;相反的,他感到他多年來一顆飄蕩不安的心,被她的這一句話給撫平了。

"我……

好奇怪!"衛莫青有些靦的笑着,"我竟然想告訴你,我已經愛了你一千年,你說我是不是很奇怪?"

段秦撲上前擁住衛莫青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前,激動地道:"不奇怪,你一點都不奇怪。我愛你!"

站在兩人身後的衛平吸了吸鼻子笑道:"太好了,待會兒有人要幫我向文軒哥解釋遲到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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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氣美人尋愛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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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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