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你真的好可惡。」她對着他說。
沒錯,她好討厭他。
但是,不能否認的,她也喜歡他。
望着昏迷不醒的蓮華,星星擱下濕潤的棉布,拿起一旁的茶杯,然後俯下身去,小嘴主動貼上他的唇,將水哺入他的嘴裏。
她偷偷的,偷了他一個吻。
【第七章】
虧得蓮華身體健壯,再加上有奇葯止血、大夫治療得宜,以及星星衣不解帶的照料,三天三夜之後,高燒總算退去,昏迷許久的他這才清醒。
一旦轉醒,他就恢復得極快。
初時,他還略顯虛弱,但不過幾日的工夫,他除了肩上的傷,行動有所受限之外,看來已是精神奕奕。
他總是半躺在楊上。背後墊着厚軟的靠枕,一雙深邃的眸子總跟着星星轉,還濫用傷患特權,不時提出要求。
「我渴了。」他對着她說道。
她甚至沒有抬頭。
「然後呢?」
「你難道不替我端水過來?」
「不要。」
「我受傷了。」他提醒。
她的提醒更直接。
「你傷的是肩膀,又不是被砍斷手。」
一反他昏迷時,她的悉心照料,在他清醒之後,她就築起厚厚高牆,把情愫都封得牢牢的,不敢泄漏一絲一毫,故意擺出先前的態度,就算心裏偶爾會偷偷揪痛,還是狠心不吃他以傷柔逼那一套。
星星以為,這樣的方式,最能不被看出破綻,卻不知道這點表面功夫,根本瞞不過心細如髮的蓮華。
就因為她表現得太正常,這才更顯得不尋常。
「唉,回想起來,我傷重的時候,你還淚汪汪的握着我的手,那麼乖馴可憐的替我擔心,我瞧在眼裏,心疼都勝過傷疼了。」
背對着蓮華的她,不由自主的身子一僵,心裏頭七上八下,惴惴不安的猜想他到底記得多少。
難道,偷去他一吻的事情被發現了?
她稍稍轉頭,朝床榻的方向瞄去,用眼角的餘光掃見,他嘴角那抹她再熟悉不過的似笑非笑,心兒更是怦怦亂跳。
「記得嗎?你還哭着說,不許我死呢!」他挑眉問着,沒有錯過她因為聽見這些話,而陡然放鬆的雙肩。
不知正被「監視」的星星,伸手輕拍着胸口,安慰着自己,無聲的直說不怕不怕、好險好險。
看來,她猜得沒錯,蓮華並不曉得,昏迷時發生的事情。他不知道那些誠實的囈語、不知道她好幾次哭着睡、又哭着醒,更不知道她「乘人之危」,偷得了他一個吻。
星星深吸一口氣,先調整好臉上的表情,裝作氣呼呼的,雙手插腰的轉過身來,瞪着不再紅通通的圓亮眼兒,朝着他撂話。
「那是因為我擔心,你要是死翹翹了,我沒辦法對蓮花妹妹交代。」
「是嗎?」
「當、當然啊!」她要很努力,才能保持表情不變。
聽她主動提及蓮花,他的眉挑得更高。
他雖然一度瀕死,但是聰明過人的腦袋,從來不曾忘記任何事情,更沒有忘記受傷之前的那晚,他與公孫明德詢問陳悍時,她突然驚慌怒然的行徑。
從她當時的言行判斷,分明就已經恢復記憶,猜出他與蓮花是同一人,但是她卻佯裝不知,沒有翻臉跟他算帳,甚至刻意提及蓮花。
蓮華微眯着眼,望着她一副心虛的模樣。
他視若珍寶的小女人,雖然是個出色的鏢師,但演技實在太差,就算說一個小謊也會被識破,何況是這麼一件大事,竟然也想瞞騙他。
她的言行舉止,甚至連呼吸的方式,處處都是藏不住的破綻。
莫非,她強調蓮花的存在,是想要他相信,她腦袋撞得太厲害,回去后「舊疾複發」,又把最關鍵的事情給忘了?
雖然不曉得,她那顆小腦袋裏在打什麼主意,但是他也樂得不戳破,瞧瞧可愛的她,為了掩飾事實,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星星,」他張口出聲,朝向她喚着,看見警戒過度的她嚇得差點跳起來。「來,過來我這邊。」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我為什麼要過去?」她僵硬不動。
「怎麼,你怕了嗎?」他輕笑出聲,每一聲笑都清晰無比。「堂堂大風堂的鏢師,竟會怕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傷者?」
縱然是心有顧忌,但是她還是禁不起這招激將法,身體搶在腦袋之前更快動作,眨眼間就跳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穩穩的坐到蓮華身旁。
「誰說我怕了?!」她直瞪着他。
「不怕最好。」
她哼了一聲,才剛想要起身,腰部就陡然一緊,還來不及發出驚呼,身子已經被他單手圈抱,輕而易舉的拉入懷中。
「我昏迷的那幾日,都是你替我凈身的?」他湊在她耳畔,緩聲慢語,灼熱的呼吸如火般燙人。「喜歡你所瞧見的嗎?」親昵的字句,教人臉紅心跳。
騙子!
什麼手無縛雞之力,他的手勁明明有力得很!
星星在心裏暗罵著,一邊偷偷高興,他恢復得如此神速,一邊又不肯乖乖服輸,輕易就被他問得臉兒紅紅,只能裝作半點不在意,還補上一聲輕啐。
「大風堂里多的是男人,再健壯、再養眼的,我都看過不知多少了,就憑你,我可還看不上眼。」她睨了他一眼。
蓮華不惱反笑,深深聞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屬於少女的香氣。「看來,等我傷好之後,必須多多勤練,說不定哪日就能練得讓你痴迷不已,主動向我示愛。」
天啊,不要再靠近了啦!
她咬緊牙關,才能維持尊嚴,沒有飛也似的逃走。他的懷抱、他的呼吸,都是太過誘人的牢籠,一旦她被束縛得久了,會不會就連他鬆手,她都還眷戀得捨不得離去?
緊貼着他胸膛的那邊身子,變得好熱好熱,敏感得連他的呼吸都感受得到,更別說是他結實的體魄。
嘴裏說是看不上眼,但是知道他性命無虞后,每回她替他擦身,都會訝異於他的精壯,明明是個文官,卻鍛煉得比鏢師更結實,全身上下宛如包着絲絨的鐵塊。
仔細回想起來,她才發現,跟蓮花妹妹相處多年,從來都沒摸着素雅女裝下的身子一次,每每都被他巧妙的避開。
她低垂的視線,掃過他的胸膛,在往上遊走到他肩上時,偏就看見那道長長的刺眼新傷,以及大夫一絲不苟的縫線。
「你怎麼會笨到被砍?」她脫口而出,氣惱他竟如此不小心。
蓮華輕嘆一聲。
「因為,我在想你,才會一時分心。」
軟嫩的小臉再度紅透,小手貼上他的胸膛,想要推開他的箝制,卻又怕推得太用力,會弄痛了他。不舍與羞窘,教她進退兩難。
「我、我不要再聽你胡說八道了!」她抗拒着,雙頰熱燙燙。
「星星,」他聲音轉柔,幾乎就要吻上她的耳,每個字都滑進她耳里。「你明明就知道,這是我的真心話,半個字都不假。」
不公平!不公平!這一點都不公平!
她在心中吶喊着。
為什麼可惡的他,可以不時用溫柔攻擊她、還用綿綿情話包圍她,她卻只能束手就擒,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