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戰爭無情,烽火連天,但只要堅持下去結局就不會永遠相同,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血流成河的景象發生。
總有一天,這天下終會太平,她相信他,她願意相信他。
握緊腰間的匕首,她倏地轉身沖向前線,完全不顧塔克干族長的叫喚。
「族長,月魄真的打算一個人潛入敵方軍營嗎?」看着月魄頭也不回的離去,塔克干族民不禁紛紛錯愕的睜大眼,完全不敢相信她會為了塔克乾的存亡,如此拚命搏鬥。
一旦身赴戰場便是九死一生,更遑論是隻身深入敵軍陣營,莫非她早已做好喪命的覺悟?
塔克干族長喉頭一陣緊縮,卻只能逼自己收回目光,看向所有族民。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
不錯,她說得對,同生共死,榮辱與共,不到最後一刻,絕不放棄!
「我扎庫司生在塔克干,魂在塔克干,即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守住塔克干,我只問一次,你們是否願意和塔克干同生共死,榮辱與共?」
「我們是塔克干族民,無論生與死;永遠與塔克干同在!」面對塔克干族長的發問,所有族民異口同聲的說出答案,語氣皆是鏗鏘有力,堅定無悔。
「快追,全都給我追!絕對不準讓那女人給逃了!」
暗夜中,激憤的咆哮聲陡地自北方傳來,接着是奔騰如雷的馬蹄聲,聽聲音,約莫是一千的兵馬。
弦月下,就見點點火光伴着漫天黃沙,宛如洶湧浪濤似的自遠方沙丘頂端席捲而來,所有兵馬全是十日前攻進隘口的南朝軍隊,此刻所有人都目標一致的追着遠方一抹身影,就着微弱的月光,依稀還能瞧見那人手中提着一顆淌血的人頭。
那人頭,正是此次帶領南朝大軍作戰的校尉首級!
不過區區一名女人,竟在半夜時刻無聲無息潛入南朝軍營,不但放火燒了糧帳,還當著所有大軍砍下校尉的頭顱,實在是罪該萬死!他們一定要討回校尉的頭顱,並將那女人碎屍萬段!
「南朝副校尉!」黃沙飛揚間,幾名巴丹族戰士拿着火把策馬疾馳,越過千百兵馬來到領兵的南朝副校尉旁,大聲斥喝:「我族將軍早已下令不能分散兵力,你竟敢領頭抗令,快隨我返回軍營!」
「那女人殺了我朝領軍校尉,我南朝大軍怎能忍氣吞聲?」南朝副校尉扭頭怒咆,早已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何況那女人可是我南朝頭號重犯——刺客月魄,她先後刺殺我南朝兩任邊境將軍,亡我無數手下,如今竟還投靠北國人殺我領軍校尉,處處與我軍作對,簡直罪無可赦、罪大惡極,此仇不報,有辱我朝顏面!」
「事有先後緩急,你擅自出兵,完全打亂我巴丹族的計劃,還不快撤軍!」
巴丹族氣急敗壞的吼回去,簡直不敢相信南朝人這麼愚蠢,竟如此簡直就中了激將法。
「你們巴丹族自以為是,這些天來老是頤指氣使,我軍早已受夠你們的氣焰,這場仗咱們各憑本事,你——」
「啊啊啊啊啊——」
話還沒說完,後方忽然傳來士兵們的驚叫聲,南朝副校尉和巴丹族戰士緊急回頭,卻發現後方大量兵馬竟莫名倒了下來,定眼一瞧,才發現所有兵馬正隨着黃沙迅速往下沉陷。
這是怎麼回事?
「是流沙……流沙啊!」還沒弄清楚原因,軍隊左翼也跟着傳來驚叫聲。
就着火把的火光,南朝副校尉心驚的迅速往左翼望去,赫然發現有更多的兵馬也跟着倒下,無論人或馬,全都動彈不得的被困在黃沙中。
放眼望去,數十處平坦黃沙因為大軍過境,竟無預警往下流泄,瞬間形成強大的拉力,就連高大的馬兒也被那股拉力給拖得四腳朝天,瞬間就往下沉沒一半,而墜馬的士兵們也難逃一劫,個個被黃沙迅速吞噬。
「什麼?這裏有流沙?」僥倖沒有落入流沙的士兵們,不禁放聲大叫,慌張間不小心遺失火把,火把落地,瞬間照亮一張張驚恐萬分的表情,那些全是被埋在流沙中的士兵們。
「停馬!全都快停下馬!」南朝副校尉立刻疾聲嘶吼,就連巴丹族戰士也低咒的拉緊韁繩,命令馬兒瞬間停下。
只是事發突然,驚慌失措的士兵們沒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將韁繩勒得太緊,嚇得馬兒紛紛高舉前腳,昂首嘶鳴,驚嚇過度的將士兵們給甩了出去。
有些士兵一落地,就被後頭來不及停下的馬兒給踩死,有些士兵則是不幸被甩到流沙上頭,瞬間就陷下一半。
「啊啊啊啊……這邊也有流沙!救命啦!」
「這裏也是,救命啦!救命啦!」
「救我!救我!」
更多的驚叫哀嚎聲順着寒冷強風自四面八方傳來,聽得所有人是頭皮發麻、毛骨悚然,無垠沙漠因為此起彼落的哀嚎聲,而顯得陰森駭人,宛若人間煉獄。
「是陷阱,我們上當了!」所有巴丹族的戰士心驚膽顫的高喊,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將胯下的馬兒穩下,誰知身後卻突然出現一抹銀光。
「小心!」南朝副校尉睜眼大喊。
來不及了!
話語聲才落,銳利的弩箭已瞬間貫穿所有巴丹族戰士的身體,將人自馬上給擊落,緊接着更多的弩箭射來,紛紛將其他南朝士兵們給射傷。
隨着弩箭連射連發,一抹人影倏地自遠方策馬而來,南朝副校尉緊急用力揮去其中一發弩箭,明白那抹人影便是月魄,卻無法策馬正面迎敵,就怕貿然前奔也會誤入流沙陷阱,只能待在原地屏息以待。
黑影策馬襲來,疾如鬼魅,緊接着銀流乍閃,兩抹身影瞬間交錯,南朝副校尉揮刀前砍,月魄也拿着彎刀抹上對方咽喉——
銀流劃過,刀刃抹喉,瞬間結束一條生命,只是揮出的大刀也因此順勢砍上月魄的臂膀,在早已傷痕纍纍的身軀上再添一記刀傷。
大刀深及至骨,月魄咬牙發出悶哼,卻依舊握緊韁繩,風馳電掣的往前奔馳,所到之處皆可見銀流迴旋、刀光迸射,刀起刀落全是人命一條。
死亡,哀嚎。
刀光,劍影。
廝殺,血濺。
原本該是寒冷刺骨的深夜,月魄身上的衣袍卻已讓熱汗和鮮血給浸濕,小嘴更是不停低喘,為了潛入敵軍陣營,取下南朝校尉的首級,她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而如今,她還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更多鮮血不斷自衣袍底下的傷口淌下,讓原就雪白的小臉在火把的照映下,更顯得蒼白,她卻依舊傲然挺立與馬背上,凌厲揮刀殺敵。
駿馬掠馳,帶來更多的風聲、嘶吼、刀鳴、馬叫,雜亂的聲響讓她無法仔細聆聽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兵器,而眼前如潮水般湧來的兵馬,也早在許久之前就麻痹她揮刀的雙臂,她早已數不清自己究竟揮刀幾次,只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倒下。
光是這片無垠流沙區,還不足以吞沒所有南朝大軍,眼前至少還有三百兵力倖存者。
不夠!不夠!不夠!
她必須殲滅眼前所有的人,必須殲滅所有的敵人,唯有這一千兵馬全軍覆滅,塔克干戰士才能反敗為勝,塔克干族民才能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