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所以,你要我這個南朝人幫塔克干打這場仗?」她眯眼,立即聽出他話間的意思。

「不,我不是要你打,而是要你非贏不可。」他加深笑意,眼神語氣卻是再認真不過。

她迅速皺眉。

「你若不是在痴人說夢話,就是眼睛有問題,以及我有三頭六臂。」她忍不住反唇相稽,覺得他的想法簡直荒謬至極,單憑她一人,怎麼可能左右戰局的輸贏?

更遑論整個塔克干族民壓根兒不歡迎她。

要塔克干族民和她攜手合作,簡直就像是棉花廠失火,免談!

「你能夠單槍匹馬大破北頭山河套軍營,血洗上百將領士卒,就代表你有足夠的能力。」她能夠在南朝橫行無阻多年,始終讓整個朝廷無計可施,便足以證明她不隻身手了得,更懂謀略戰術。

「那不同。」

「我對你有信心。」他笑。

她又瞪他,為他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到可笑,可惜在她開口反駁之前,他卻早一步開口說話。

「八大部族中,唯有塔克干與騰格里兩族贊同我對南朝休戰,一旦這場內戰輸敗,其他五大部族便會乘機坐大,將我推下王位,肆無忌憚的持續南侵,屆時生靈塗炭,烽火連天,對南朝百姓而言無疑是雪上加霜。」他加重語氣,清楚分析內戰輸贏的利害關係,讓她不禁將到嘴的話給吞了回去。

想起戰火所帶來的毀滅與荒蕪,她不禁暗暗握緊拳頭。

「若是你贏了呢?」她忍不住問。

「若是我方大獲勝利,就能藉機削去古特、巴丹、拉瑪三族勢力,並給北方觀戰的羅薩特、巴吉林二族一個下馬威,徹底統一北國,只要我在位一天,北國便會秉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則,除非必要,絕不主動對南朝開戰。」他目光灼灼的凝望着她。「北國能不能度過這一關,天下能不能太平,端看你怎麼決定。」

「北國不南征,不代表南朝就能太平。」她冷哼,故意挑他語病。

南朝能否太平壓根兒不是北國所能決定,比起戰爭,那些貪官污吏以及那該死的昏君,才是殘害南朝百姓的罪魁禍首。

「不錯。」他也同意她的話。「可至少不會有更多的男人被強拉上戰場,一去不回,也不會有更多的婦女被強擄淪為軍妓,百姓不必為戰爭稅賦而餓死,小孩不必擔心失怙無依,全天下的百姓都可以重生。」他深深凝望着她,深邃的灰眸似水如煙,彷彿要將她的靈魂吸入困陷。「這,不就是你想要的?」

冷凝的眸終於產生波盪,她卻迅速別過頭,不發一語的遙望南方。

沒錯,一直以來她所想要的,就是他口中那樣的天下太平,然而事實卻總讓人心灰意冷——

「只要堅持下去,就一定會有希望。」他淡淡出聲,彷彿看透她的想法,語氣中有堅定下移的決心和想忘。「三年前,扔石子的那男孩同樣在戰爭中失去了父親,南朝士兵將他的父親凌虐而死,並砍下他的頭顱在戰場上耀武揚威,南朝北國間有太多的恩怨,而這一切,必須到此為止。」

語畢,他拿起托盤起身,並將手中彎刀遞到她面前。

她仰頭望向他,看着他剛悍身軀上所扛頂的責任,看着他深邃灰眸所期盼的太平天下,不禁伸手拿回彎刀,與他一塊兒躍下石墩。

她外出透氣的時限已到,接下來她必須好好思考這場交易。

思考一場內戰,究竟能改變什麼。

同時思考一個主張天下太平的北國漠王,值不值得她用命去信一回。

她跟着他一同回到氈帳,接着背着他,毫無扭捏地解開屬於他的披風,將衣袍褪到腰際下,撩過長發坐在毛毯上,任由他替自己換藥包紮。

火光燦燦,清楚照映出她癒合的傷口,雖然她從未信任他,但這個月來,除了替她上藥包紮,他確實沒有做出任何該死的行為,對於一個南朝女人而言,或者該說對一個南朝刺客而言,他絕對是寬容而仁慈的。

在他的身上,她絲毫感受不到對南朝的仇恨和成見,卻能感受到他的決心和抱負。

他正一心一意為北國百姓開拓安康的未來,並衷心期盼天下能夠太平,一個國家要的,不過就是這樣的明君,而天下要的,同樣也是這樣的明君。

如果是他,或許真的能實現天下太平。

「我欠你一條命。」望着氈帳上那屬於他的雄偉身影,她不禁脫口低語。

「所以?」低沉的嗓音自背後響起。

她沉默了會兒,才又出聲。

「如果我辦到你的要求,你真的會信守你的承諾?」

他勾起嘴角,在為她包紮的同時,也堅定地作出承諾。

「我拓跋勃烈,從來不食言。」

【第四章】

拓跋勃烈變得更加忙碌了。

為了應付隨時都有可能爆發的內戰,不分日夜,他隨時密切注意着各族動靜。

由於古爾斑通一族位於北國中央,透過各處崗哨,每天都有訓練有素的蒼鷹為他捎來各地消息,而事實證明,古特、巴丹和拉瑪三族已經有所動作。

為了掩人耳目,每到夜裏三族就會悄悄集合軍隊操練,並暗中往返書信。

縱然三族動作頻頻,拓跋勃烈卻始終選擇按兵不動,極力佯裝表面和平,私底下卻是加強邊境防守,並領着塔克乾的戰士們日夜操練,反覆演練伏擊、急攻和各式陣行變化,或是與塔克干族長和幾名戰士將領商討布軍攻防謀策。

而三日前的深夜,他更是悄悄離開塔克干,單獨策馬前往相鄰的騰格里,與斑圖會合,最後一次戰前商議,順道激勵騰格里的士氣。

離去前,他下令塔克干族民不得限制她的行動自由,卻也不允許她離開距離氈帳十裡外的地方,而這個命令,正好中了族中婦女的下懷。

她們以遵從拓跋勃烈的命令為由,為了防止她越界逃跑,從此不再提供食物,也不許她接近水源,每日一早只會給她一個半滿的羊皮水囊,既讓她渴不死,也沒有體力作亂,可即使如此,族裏戰士卻依舊時時監視着她。

自從得知她懂北國話后,所有人對她的敵意更加的強烈,只要瞧見她現身,無論男女、不分老幼全會提高戒備,一雙雙眼睛全都惡狠狠的盯着她瞧。

為了避免麻煩,她索性自動離開人群和營地,四處晃蕩,有時甚至連營地也不回,就待在外頭過夜,起初幾日族裏還會派人暗中日夜跟監,最後他們決定省下麻煩,任由她四處晃蕩,最好是自生自滅。

他們用行動讓她徹底明白,她只是不該存在的人物,縱然拓跋勃烈下令不得除掉她,他們也容不下她。

換做是她,也不會給仇人好過,塔克干一族肯給她半袋水已是相當仁慈,只要有水,就能抵抗沙漠的炙熱,缺乏食物,她可以自行獵捕。

一切,都是最好的訓練。

趁着尋找獵物的過程,她不分日夜四處觀察塔克干周遭的地理形勢、感受沙漠瞬息萬變的風景氣候,並藉由各類鳥禽牲畜覓食的習性,辨別哪些東西可食用,哪些東西必須避而遠之。

自拓跋勃烈遠去后,她便不斷摸索觀察沙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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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王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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