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輕柔的藍調音樂中,混入了一絲銅鈴的輕響。
「怡然咖啡館」的玻璃門被推開,隨着高跟鞋輕叩地面的清脆聲,走進來一名盛裝打扮、就像是從舞會裏偷溜出來的小女人。
「哈啰……」貝怡文用着要死不活的聲音寒暄着。
吧枱后的男子,見進門的是怡文,一縷驚喜點亮了他的眸子。
已經接近子夜時分,雖說是周六的夜晚,但今天不停下着斷斷續續的雨,最後一桌客人剛走,而他也正準備提早打烊,原以為不會再有客人來了,沒想到老天卻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
「妳來了。」
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從他口中說出時,卻像是別富深意。
「是啊!我來了。」怡文苦笑着回答。
他含着笑意的目光,緩慢而讚賞地打量過她的全身上下--
今天的貝怡文,和平常綁馬尾,穿着白T恤加牛仔褲的輕鬆打扮全然不同。
她取下了眼鏡,長發鬆松地綰在腦後成一個可愛的小髻,用一隻珍珠髮夾別起,露出纖細白膩的秀頸;一襲平肩粉色的小禮服,襯得她雪膚更白,兩腮如醉;禮服胸前精緻的珠綉,更是絕妙的點綴,恰如其分的顯出華麗又不過分張揚,雪紡材質的裙襬,則隨着她的步伐輕盈地舞動。
她的美麗,令他聯想到夏夜裏在花前月下開着舞會的精靈,使他胸腔悸動。
不過,她的表情,看起來卻像是剛剛從惡龍的魔掌下死裏逃生般凄慘。
「不是說今晚要去吃喜酒,怎麼會過來?」他噙着笑意問。
「唉~~別提了,今晚對我而言,簡直像是一場災難……」
怡文拖着老太婆似的腳步,爬上櫃枱左側,那個始終保留給她的老位子。
見她的模樣,元朗唇邊的笑意更濃。
「災難?不過是吃喜酒,能有什麼災難?」
「我的朋友佳佳--噢,就是今天結婚的新娘,她居然把我的『秘密』公開了!」
認識貝怡文至今四年,元朗自然知道她指的「秘密」是什麼──
不管她和誰相親,最後被相中的一定是附近的女人!像是陪她前去的姊妹、女性友人、同事等,更誇張者如隔壁桌的粉領族,或是為她送餐的女服務生之類,「中獎率」高得超乎常理。
為此,怡文已不知道自己間接撮合了多少對佳偶,在婚禮上當了多少次的「介紹人」,被迫接受新郎新娘還有雙方家長的感謝……
「她說了?」元朗含着興味問。
「說了!」只要一想起這事,怡文便忍不住掩面,再一次發出懊惱的低叫,「結果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
「發生什麼事?」他很配合的問。
「幾乎所有前去參加婚宴的單身女性,全都跑來跟我要電話!」她哀怨的補充,「因為她們都希望我能陪她們去相親!」
「哈哈哈……」
元朗忍不住仰首大笑,低醇的笑聲在他寬闊的胸膛共鳴着。
他的笑聲,引來怡文不滿的白眼。
「人家已經夠沮喪了,你這樣大笑是什麼意思?」她氣得鼓起臉頰。
他伸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
「別沮喪了,這給妳,免費招待。」說著,他將一小碟開心果推到她面前。
「謝了,」怡文隨意撥弄了下,卻是意興闌珊。「你這裏有沒有酒?」
「小姐,本店賣的是咖啡。」元朗正色道。
怡文卻瞇起眼,擺明了不相信。
「少唬攏我了,元朗,你一定有私藏對不對?」
一面說著,她那雙靈活的眼兒,還不安分地朝他身後的柜子瞟去。
「妳酒量不好,別學人家藉酒澆愁。」見她失望的模樣,他終於心軟。「好吧!我可以調杯『黑色俄羅斯』給妳。」
「黑色俄羅斯」,是一種以伏特加與咖啡甜酒混合而成的調酒。
「噢,真是太感謝了……哈啾!」
外頭濕涼的天氣,加上咖啡館裏的冷氣,馬上就讓衣着單薄的怡文打起噴嚏。
元朗嘆口氣,拿起遙控器調高冷氣的設定溫度,再轉身拿了自己的丹寧外套朝她兜頭罩下。
「穿上。」
「噢!」感冒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尤其她的抵抗力原本就比較弱,怡文不敢逞強,連忙把外套穿上。
「我看還是給妳煮杯愛爾蘭咖啡吧!」
說著,元朗挑選了略帶酸味的摩卡咖啡豆,點燃酒精燈,開始升火溫杯。
愛爾蘭咖啡,主要是由咖啡、白糖、愛爾蘭威士忌和鮮奶油所組成。
「迷人的惡魔」,有人這麼稱呼愛爾蘭咖啡。
最初入口時,怡文首先嘗到的,是微甜濃郁的鮮奶油,接着是帶點苦,又夾着一縷酸的咖啡;在入喉時,愛爾蘭威士忌的濃烈便壓抑不住地從咖啡里竄出,但咖啡緩和了那分濃烈,將它轉變為既香醇,又令人難以忘懷的滋味……
最後,當愛爾蘭咖啡順着食道滑入腹中,有如一股暖意順着身體靜靜流淌過,由腹腔向外慢慢地擴散,那感覺,彷佛真有個迷人的惡魔,在寒冬中輕柔的擁着你,暖着你……
酒精在她體內發酵,使怡文周身寒意盡消,小臉上泛着可愛的酡紅。
「太棒了!元朗,你煮出來的咖啡,簡直像是藝術品!你可要好好守住這家店,如果你哪天決定關店回去重操舊業,我上哪兒去喝這麼棒的咖啡?」怡文發出一聲滿足的酣嘆道。
「這家咖啡館,是為了懂它的人而存在。」
「那不就是說我嗎?」她笑嘻嘻地搶白。
元朗微笑,靜靜的燃起一根煙,俊顏在淡藍色的煙霧後面若隱若現。
透過那層氤氳,元朗落在怡文身上的目光帶着謎樣的柔情。
喝了愛爾蘭咖啡,稍早之前的鬱悶全被體內的酒精給趕跑。
這時店裏正放着B.B.King的「SweetLittleAngel」,輕鬆的節奏使怡文的小腦袋不由跟着擺動。
這時,略有醉意的她突發奇想--
「元朗,我們來跳舞!」
元朗一臉好笑的看着她難得的嬉鬧。
「妳醉了是不是?」
「才沒有!」她略感不滿,同時對他招手,「快點,別躲在吧枱後面,出來出來!」
元朗拿她沒轍,只好拉過煙灰缸,捻熄了香煙,從吧枱後面繞出來。
也只有這個小女人,才能將他拉出怡然咖啡館的吧枱。
「快點快點!」趁着酒興,怡文將他拉到店裏較寬敞的地方,踢掉高跟鞋,滑進他的臂彎,搭着他的肩輕輕搖擺。
跳這種舞的好處,就是不必思考舞步,只須隨着緩慢的節奏搖晃。
怡文嗅到元朗的氣息,混合著咖啡,煙草,麝香,以及像是薄荷胡后水的味道,那是一種很陽剛,很令人安心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恍惚間,怡文覺得頭更昏了,她感覺自己不像在跳舞,倒像是自己變成了鮮奶油,在咖啡里迴旋、漂浮……
雨夜和藍調總是契合。
寧靜的氛圍里,人們不急着往哪裏去,只管消磨在音樂里。
悠閑中,彷佛有種寧靜的感傷在發酵。
當B.B.King彈奏起「BluesBoysTune」時,那帶着詩意的憂愁,不知怎麼觸動怡文心頭的愁緒。
「元朗……」她低低的開口:「我不懂,為什麼愛神的金箭老是繞過我?你說,我會不會是被丘比特給遺棄了?」
若不是因為這感傷的樂音,元朗聽見這問題時真有點想笑。
「妳想太多了。」
她抬起頭對他皺眉,似乎對他的回答頗感不滿。
「你又知道了?」
「妳的幸福已經在前面等妳,只是妳還沒有發現而已。」
她的秀眉皺得更深。
「是嗎?那為什麼我沒看見?」
她苦惱抱怨的模樣,落在元朗眼中,簡直可愛得教他心軟。
「因為……」他的唇角浮現一抹難言的微笑,「妳是個大近視,所以才沒看見。」
「元朗,你真討厭!」怡文捶他一記,喊道:「我是很認真的問你,你卻老跟我開玩笑!」
元朗笑了起來,抓起她的粉拳,安放回自己的肩上,繼續扶着她的腰隨音樂擺動。
「別想了,妳聽這音樂,多有感情……」
節奏變得更慢更徐緩了,到了最後,他們幾乎是站在原處輕輕搖晃,像星夜的湖泊中小舟,輕柔的蕩漾着……蕩漾着……
忽然,怡文軟軟地靠上元朗的肩,他的心突地重重一跳。
「怡文?」
待元朗低頭一看,才發現怡文居然邊跳舞邊打起瞌睡來,大概是酒力發作了。
「真是的,明明一點酒量也沒有,竟然還敢喝酒!」
他又好氣又好笑,在她發心印上一吻,然後打橫抱起她,將她安置到店后休息區的沙發上,抓來一條薄毯蓋住她,準備打烊后再送她回家。
離開休息區前,元朗再度回頭望了一眼怡文沉睡的容顏,眸中帶着一抹寵溺的笑──
這個遲鈍的小女人啊,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開竅?
************
元朗第一次注意到貝怡文,也是在怡然咖啡館裏。
只不過,這家咖啡館在當時還不叫「怡然」,而叫「卡爾維諾」。
對鬻文為生的元朗而言,他的工作就是需要燃燒大量的腦細胞和縹緲的靈感,所以咖啡因成為提振精神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卡爾維諾」開設在自家附近,對他是件好消息。
要不是他太忙,他是絕不會屈就便利商店裏的次級咖啡,而寧願自己煮。不是他誇口,他煮咖啡的功力可是專業級。
他妹妹就曾笑他,對咖啡的要求挑剔到近乎龜毛的程度,現在自家附近開了間不錯的手工咖啡館,他也樂得多花一些錢,享受比較好的咖啡。
平日的元朗習慣晝伏夜出,但在那一天,他不知哪根筋不對,竟在下午客人最多的時段出現。
他枯坐在角落的位子上,燃起一根煙,在煙霧與咖啡熱氣的氤氳繚繞中,開着筆電,將雙手枕在腦後,和word左上角那個討厭的回形針娃娃互瞪眼,看是誰比較閑。
靈感不來,就是不來。
MSN里,電視台劇組和電玩公司的人都在在線狂敲,從諂媚、哀求到放狠話,看得出來他們都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好像他再不寫出一點什麼就會弄出人命一樣。
煩。
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對生活感到厭煩。
沒錯,靠着寫偶像劇和遊戲劇本,他是賺了不少錢,名氣也小有一點,可是總有股莫名的煩躁堵在他的胸口。
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有,可是只有自己知道──他的生活里,早就沒了感動。
然後,他忽然看見咖啡館另一個角落裏,一抹白色的身影。
在充滿女人嘈嚷聲的午後咖啡館裏,她獨坐的身影,顯得那樣安靜且特別。
她戴着黑框眼鏡,扎着馬尾,穿着簡單的白T恤與藍色牛仔褲。
那樣的打扮,在他看來就像個鄰家女孩,普通到任誰也不會多瞧一眼,但是,她身上卻有種奇異的氣質,攫住元朗的視線,使他無法移開──
身形纖瘦的她,斜斜地窩在單人沙發里,好舒服好安適的樣子,她那脫掉鞋子的蓮足,小小的,白白的,就踩踏在柔軟的椅面上,因為曲起雙腿的關係,他看見牛仔褲的褲腳下露出一小截細緻骨感的踝部。
那絕不是什麼撩人的姿勢,但那一小塊肌膚,莫名的使他下腹起了一陣騷動。
她正捧着一本小說讀得津津有味,從那本書的封面,元朗注意到,那並不是什麼艱澀難懂的原文書,也不是什麼文學巨着,就只是一本人人都看得懂的言情小說。
有些人會刻意到咖啡館「展示」自己的閱讀品味,但她卻不是那樣,她沒有打算做戲給誰看,就只是單純地讀着她感興趣的書籍,悠閑的享受閱讀,悠遊在自己的世界裏,絲毫不在意別人的目光。
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像金粉一樣灑落在她身上,他看見光線在她的烏髮和皮膚上跳躍,就像是聽見愉悅的音符在起舞。
那一瞬,他竟羨慕起她所擁有的,單純的幸福。
喝完咖啡,讀完小說,她像只曬夠了太陽的小貓般,滿足的伸了伸懶腰,然後拎了編織包起身結帳,離開了咖啡館。
然後,他忽然間有了靈感。
他寫了一個關於咖啡館女孩和一個頹廢的作曲家的愛情故事,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後,丟給電視台──後來那部偶像劇還紅極一時。
後來,他變得經常在下午跑去泡咖啡廳。
元朗不覺得自己是為了那女孩而改變生活作息,不過他必須承認,只要能遇見那女孩,當天他的心情就會好一點。
她和他一樣,都是店裏的常客。
後來,他無意間從老闆的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貝怡文。
知道她的名字,就彷佛距離她近一點。
從此,這三個字牢牢的刻在元朗心版上,成為無法抹滅的痕迹。
一年後,「卡爾維諾咖啡館」傳出準備頂讓的消息。
元朗幾乎是想也不想,就頂下這家店。
其實他從沒想過要開設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館,不過,當他想到這或許是自己和貝怡文之間唯一的聯繫時,留下這個能讓兩人繼續碰面的地方,就成了他必然的選擇。
重新裝潢后,他將咖啡館取名為「怡然」。
他想她應該會喜歡這個店名,也許她會受到這名字的吸引,走進來消費一回。
他承認這是一種引誘,卻沒想到這方式真的奏效了。
她起先站在店外猶豫着,後來還是下定決心走進來,點了一杯咖啡。
當她喝完咖啡,笑着對他說,他煮的咖啡嘗得出幸福的味道時,他感覺所有的付出都有了代價。
後來她變成了他的忠實顧客,幾乎天天來報到,兩人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然後,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怡然咖啡館破天荒出現了第一個,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保留座--
屬於貝怡文的專用席。
三年後,專用席依舊只屬於她,並且還多了一個位置--
就放在元朗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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驟雨過後,月明星稀。
一部銀灰色的休旅車在貝家大宅前停下。
元朗跨出駕駛座,站在貝家的鏤花大門前,按了下電鈴。
好一會兒之後,對講機有了響應。
「哪位?」一縷悅耳的女聲由對講機透出。
「元朗。」說著,他抬起頭,讓監視器照見他的臉。「有一件喝醉酒的巨型包裹送達。」
黑盒子裏的人顯然愣了會兒,隨即意會了過來,逸出一抹輕笑。
「噢……是怡文對不對?我馬上出去。」
不多時,鏤花大門發出一聲脆響,步出一名即便素顏亦艷光四射的女子。
她正是貝家三姐妹中的大姊,貝君頤。
貝君頤無疑是貝家三姊妹中最美的一個,應該說,也是他此生見過最美的女子,她的美有如流動的火焰,婀娜、耀眼、而又充滿生命力,令人幾乎無法移開視線。
直到現在,元朗仍然不明白,面對一個這樣的大美人,他為何能毫不動心?
「嗨!元朗,那個折騰人的大包裹在哪裏?」
「在車上。」
貝君頤朝車內一望,果然看見怡文像貓咪一樣蜷在後座,打着呼嚕,睡得正香,車內漫着一絲酒香。
「真是傷腦筋,怎麼睡成這樣?」貝君頤無奈的嘆笑着。
「她今晚累慘了。」元朗的語氣,帶着一絲難以覺察的寵溺。
精明的貝君頤,可沒有錯過他眼底的溫柔。
「我想我沒辦法扛她進去,可以麻煩你把她抱進來嗎?」
元朗笑,「看來也只能這樣。」
元朗打開後座車門,輕手輕腳的將怡文抱出來,小心翼翼的唯恐驚擾了懷中人兒的好眠。
他充滿呵護的舉動,全落在貝君頤帶笑的眼眸中。
她領着元朗來到怡文的房間,讓他將怡文抱上床。
貝君頤幫怡文脫下高跟鞋,並且拉上薄被。
「真是的,她平時是滴酒不沾的,怎麼會喝醉?」她口中抱怨着,但一雙清澈的眼眸,卻定定的望住元朗。
「是我讓她喝酒的。」元朗歉然解釋道。
「哦?」
「吃完喜酒回來,她心情不怎麼好。」元朗見貝君頤仍側着頭在等待下文,只好進一步解釋,「今天的婚禮,她擔任的是介紹人的角色,妳知道她一直很介意自己的……呃,愛情魔咒,所以……」
貝君頤旋即明白了。
原來,妹妹又是為了自己遇不到真命天子在難過。
「我懂。」貝君頤點點頭,美眸憐惜地望向怡文,「唉!這個丫頭竟然沒發覺魔咒老早就被打破了,還在那裏自怨自艾,真傻!你不覺得嗎,元朗?」
貝君頤像是話中有話,還特意瞟了元朗一眼。
面對她有意的刺探,元朗噙着笑不語,態度沉定如海,波瀾不興。
「我真不明白那個喜歡怡文的人,為什麼不快些表態,我猜喜歡她的那個人,大概是不怎麼真心,也不想負責任,只是想玩遊戲,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貝君頤故意道。
出乎意料的,這次元朗開口了。
「我不這麼認為。」
「哦?怎麼說?」
貝君頤充滿興味地等着聆聽他的辯解。
「我覺得,也許是喜歡她的人太過明白她的遲鈍,所以想要給她多一點時間去發現,不急着逼迫她面對這分感情。」元朗慢條斯理地回答。
唔,這點她倒是沒想到。
「所以,你不認為他是不夠真心啰?」
他露出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時間將會證明一切。」
對於元朗的回答,她雖不滿意,尚可接受。
貝君頤點點頭,「最好是這樣。」
將元朗送到大門口,這時他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回頭交代。
「對了!她的隱形眼鏡還沒拿下來。」要是不管她,任她戴到天亮,眼睛可能會發炎。
君頤聽完,不由笑了出來。
呵!這男人,明明在意怡文在意的不得了,卻還不肯說開。
「知道了,回頭我會叫醒她,要她取下后再睡。」
「那,我走了。」
「慢走。」貝君頤帶着笑意,目送元朗驅車離去。
見他的休旅車在道路的盡頭化為一個紅色的小點,她才關上門。
「看樣子,愛上怡文可不是件輕鬆的事哪!」貝君頤感嘆的自語着。
一陣夜風拂過,庭院的白茶花花影搖曳,就像是在輕輕附和着她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