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重諾

第91章 重諾

兩天之後,鄭天浩被放了出來。之後不久鄒仁願便傳來的消息,卻是他重新調閱了鄭天浩的卷宗之後發現,鄭天浩入獄的原因只是因為漕幫未能如數繳納漕糧。如果能在最後期限到來之前湊夠漕糧數量並認繳一定的罰款,是無需坐牢的。

這種事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全看上面的人怎麼想了,之前鄒仁願是不想趟這渾水,所以不做理會,但現在為了抱上張家的大腿,自然是竭盡所能不遺餘力了,發現有這麼個機會,又不違反規定,立馬操作了起來。

他頭天就讓人放出風聲,說鄭天浩本無大罪可以取保候審,這便是經年老吏的圓滑之處,風聲放出去便可看看各方的反應,如果阻力太大,甚至超過所得,自然可以矢口否認。

鄒仁願最後是否會這樣做,不得而知,畢竟在第二天在見到蕭玉一方沒有動靜之後,他便親自到杭州大牢放出了鄭天浩,態度之親熱,讓見多識廣的鄭天浩都有些詫異。以前也曾與這鄒大人打過交道,雖說不曾冷遇過,但總是帶着些高傲和疏遠,這一次鄒仁願都放下了地方大員的架子,一口一個“鄭老哥,鄭老哥”的叫着,似乎兩人是換過帖子的兄弟。

當鄒仁願請他給張懋修公子帶聲好的時候,鄭天浩便明白了,何以這鄒大人前後判若兩人,卻是借了懋修的光了。

鄭天浩當即表示出想邀請鄒大人出席待自己安頓好之後準備的宴會,希望鄒大人能夠蒞臨云云。鄒仁願沒加思索就滿口答應,保證自己一定會赴約的,臨走之時又貌似不經意的問道張公子是否到會,聽到鄭天浩肯定的答覆之後,鄒仁願這才步態輕快的走了。

當鄭天浩在一名幫眾的引領下來到蓬萊閣,出現在張懋修等人面前時,令懋修、景賢、阿岩三人驚喜不已,景賢更是拉着師傅的手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經鄭天浩的解釋才知道是鄒仁願大人做的好事,景賢不由的感慨,真是碰上個青天大老爺了,鄭天浩與張懋修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待幾人敘過舊之後,鄭天浩說道:“這次若不是子樞,恐怕我們漕幫會損失慘重,傷經動骨在所難免。畢竟當時已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面了。”

“小侄一向敬重大當家的為人,大當家也是為了漕幫的兄弟的福祉,才委曲求全身陷囹圄的,試問江湖上如大當家這般人物,有幾人會為貧賤子民去做這種事的?何況我與景賢乃是兄弟,大當家也就是子樞的伯父,於公於私,小侄都責無旁貸。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伯父要再如此說,就讓小侄沒臉了。”

鄧天浩聽了心中喜悅,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子樞既然如此說,老夫再謝來謝去就顯得虛偽了,但老夫還有一言,不說不快。”

說到這裏,鄭天浩臉色一正對景賢說道:“景賢,待這件事完結之後,我會把漕幫事務全交到你手中,你也該好好歷練歷練了,免得再遇到事情的時候失了方寸,誤人誤己。幫中事務可以依照舊例,再推陳出新,你慢慢摸索也行,我允許你犯錯,但有一樣,你得記牢了,今後子樞如有吩咐,我漕幫上下一定要全力以赴,即使赴湯蹈火也要在所不辭。包括你我師徒二人。”

景賢本就對懋修心悅誠服,聽師傅如此鄭重其事,他忙答應了下來。其實,就是師傅不交代,他也會這般做的,但有了師傅的交代,他做起事來便不會瞻前顧後,可以放手施為了。

張懋修沒有想到鄭天浩會許下如此重諾,急忙阻止,可鄭天浩根本不聽,反倒說懋修如不接受這個請求,那就不用認他這個伯父了,無奈之下,懋修只好答應了。

鄭天浩見懋修應允了,暗暗鬆了口氣,從前日在牢中見到懋修之後,他便有了這個想法——把漕幫託付給懋修。現在終於達成了目的,自然放下了心事。但自己可不是那過河拆橋的主,當下還是要認真處理好漕幫的事,自己要交給懋修的,應該是一個內部團結事業興旺的大樓船,而不是一個滿是窟窿到處漏水的小破船。

“子樞,事情已經說完了,我也就回去了,幫里還有大堆事情等着呢!”鄭天浩說完便帶着景賢走了。走出蓬萊閣,鄭天浩終於忍不住心中的得意,哼起了滇西的小調來。景賢很少見到師傅這般興奮,但他今日能見到師傅出獄自然也是高興萬分,還以為師傅也是因此才喜不自甚,又怎會猜到老狐狸的心思。

其實鄭天浩如此做首先是出於感激懋修對漕幫的護助,但也有自己的私心。

作為漕幫的大當家,多年來在朝野上下間奔走,使鄭天浩深知像漕幫這樣主要為朝廷服務的民間組織,早非單純的江湖幫派了。

作為大當家,他既要顧及江湖道義,又要考慮朝廷態度,這讓他常常陷入兩難的境地,苦不堪言。若不是為了底下上萬幫眾的生計考慮,他早就脫身而去了,畢竟他還有一重身份乃是明教大護法,而明教與朝廷是水火不容的,他早早脫身於己於人都有益處。

前次在漢口與懋修偶遇兩人相談甚歡,引為忘年交,今次懋修又千里馳援,解漕幫大難,這讓鄭天浩認識到懋修不只是一個心懷善意、見識不凡的名門公子,更是有頭腦敢作為手段高明的精英人士,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更為重要的是其人重情重義,與景賢有兄弟之情,這樣的人才是能讓漕幫發展壯大下去的明主啊。

所以他明面上是對懋修許以重諾,來酬謝其對漕幫的大恩,實際上又何嘗不是讓懋修背上了漕幫這個擔子,以後不得不為景賢出謀劃策,甚至把握方向。

當然這點心思他是不會對景賢說的,他這個徒弟偉岸光正,可不見得能理解他的這番苦心。唉!這個壞人還是由他這個師傅來做吧,免得壞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情分。

而懋修也是在好久之後才猜到鄭天浩的這個想法的,可那時候他與漕幫已經牽扯甚深,利益攸關了。他不知道是該感激鄭天浩交給了他一把利器,使他能夠從容佈局,為未來多了一些勝算呢,還是該責罵這鄭天浩甩包袱都如此的不地道,讓自己被賣了還感激不盡?

不過想來想去還是感激的成分居多吧!畢竟最初正是有了漕幫的支持,才有了後來的海貿天下。但這心裏還是有被算計了的不爽,所以他藉機灌醉了景賢,讓他喝得昏天黑地不省人事,連續兩天都萎靡不振。景賢當時還納悶不解,怎麼這兩天三哥對自己總是帶着一種惡趣味的眼神呢?

而之後不久,當鄭天浩聽說這件事反倒暗暗得意,姜還是老的辣,任你張懋修如何的精明強絕,也曾在老夫手裏吃了小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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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萬曆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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