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心傷
出了院子之後,阿岩到底沒有忍住搶聲問道:“你怎麼能那麼相信那個謝姨娘呢?你看她那樣子,整個一狐狸精。”
懋修看連景賢也滿是疑惑的望着他,苦笑一聲:“阿凡,不要這麼說謝姑娘,既然你們都有疑問,那我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說不遲。現在天色已晚了,咱們幾人聚在街頭,若是讓巡查的公差看到可就有些不好了。”
阿岩聽得有理也就不再追問,只是仍然有些生氣,一人率先走了,連董有財跟她打招呼,都沒有理睬。
懋修無法,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在董有財的指引下,四人就近找了一家客棧,暫且安頓下來。
看着仍然氣呼呼的阿岩,還有等在房中的景賢、老董,懋修知道若不解釋清楚,恐怕眾人都不用睡覺了。便輕咳一聲說道:“老董是咱們這裏最了解那謝媚的人,你且說說那謝媚若自己不願說,我們可能逼問出來?”
董有財沉思了一會兒,這才說:“我不知該如何說,但之前偶爾聽說過關於這謝姨娘的一件事,倒是可以讓大家多少了解一下。”
“那是謝姨娘嫁進竇家不久,竇夫人的一件頭飾突然找不見了,有人說在謝姨娘處好像見過,竇夫人便帶人去謝姨娘的屋中搜查,果然找了出來。那謝姨娘沒有大吵大鬧,只說這是她的。竇夫人本就對竇山娶謝姨娘不滿,就藉機發作下來,令人掌嘴。結果這謝姨娘被大巴掌扇得臉都腫了,仍然不哭不鬧,堅稱這首飾是她自己的。問她從哪買來的卻又不說,眼看着就要扇出人命來了,竇山聞訊趕來才救了下來。事後聽說那首飾是竇山買的,他當時買了一件,分別送給了夫人和謝姨娘,只是謝姨娘怕惹大夫人不高興便很少佩戴,誰知卻遭了一場禍事。自此後竇山對這謝姨娘是又愛又戀,更加寵幸,到最後連自己的私賬也交由她管理了。”
董有財講完后,阿岩、景賢心中震動,知道這謝媚看着外表柔媚,內里卻是這般剛強的性子。這才發覺自己之前的做法似乎錯了,不該質疑懋修的決定。
懋修反到不以為意。“這謝媚看似沒有求取什麼,但實則所謀甚大。試想人生在世要想活得自由無拘,對我們一個男子來說尚且不易,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地位卑賤的妾室。既有這樣的野望,其人必是心智堅定之人,也非反覆無常的小人,所以我才信了她。”
其實懋修還有一點沒有說明,那便是精神力異常強大的他現在隱隱能分辨人的言語的真假,他雖不敢十分的確定,但結合自己所學過的心理學知識,這種明悟確實存在。只是要說出來恐怕又要多費些口舌,何況也不是什麼話都能對人言的。
聽了懋修這番話,景賢更是慚愧,自己真不該對三哥的決定有所懷疑。“三哥,對不起!”他是光明磊落的男子,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便直接道歉。
阿岩雖然心裏知道錯了,可要嘴上認輸,卻有些抹不開臉面。這裏面肯定是有一點對懋修厚待謝媚的不滿,或許這才是她揪着謝姨娘不放最大的原因。當然如果只有她和懋修兩人,那肯定又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懋修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大家有所疑慮也屬正常,解釋清楚了不就好了嗎?
董有財沒在客棧住下,他待懋修交代一番之後便要去城門口住下,等明日城門一開,他就會直奔分舵,讓張馳迅速入城,同時安排漕邦的相關事務。在這個重要的關頭,必須有人坐鎮分舵,防止意外變故的發生。從今晚來看這董有財還是可以信任的。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懋修、景賢也只能重用他了。
安排停當,已是深夜,三人這才各自睡下。
第二日等張馳尋到客棧已是辰時三刻(早晨8:30左右),此時景賢早已過去了。懋修立即帶他去了巷口的茶樓,當然還帶着那本《清平山堂話本》,搞得頗像暗諜接頭。他們在一樓靠近門口的桌子旁邊就坐,此處是最能看清巷口的所在。景賢則藏身於二樓的雅間,免得讓竇山發現,畢竟作為漕幫二當家還是很有辨識度的。
誰知這一等便到了未時(13:00~15:00),既不見竇山回來,也不見謝媚遣人報信,阿岩心中有些腹誹,但看懋修智珠在握的樣子,加上又吃了幾次虧,便強自忍住沒說什麼,只是臉上倒帶了些看好戲的表情。
懋修倒不是強裝鎮定,而是心裏清楚,這竇山看來是沒有回來,所以謝媚才沒有約見,但到了這個時候她也該出現了。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便從巷口中出來一個女子,正是謝媚。她身披碧綠的繡花斗篷,下罩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裙擺在腳步的移動間緩緩散開,給這面似芙蓉眉如柳的嬌媚夫人,平添了幾許婀娜多姿。
她就這樣娉娉婷婷的走進茶樓,上了扶梯進了雅室,其間只是輕輕的瞥了懋修一眼,透着些風情,這不是故意擺出的誘惑,而是自然流露的風韻。
阿岩是初次行走江南,哪見過盛裝的中原婦人的美艷,此時被謝媚的風姿所震懾,一種莫名的危機感從心底升起。
懋修則在心中驚嘆這謝媚果然是人間尤物,怪不得竇山要為她出頭。他知道謝媚可不是對他有意,但正是這種天然的風韻才更加誘人,好在懋修只是有欣賞之心而無親近之意,此時頭腦倒還清醒。
他看二樓上再無他人,便讓張馳在此處盯着巷口,以防竇山突然迴轉,然後招手讓阿岩陪他一同去會會這個美嬌娘。阿岩有些不願意,停駐不前,可看到懋修已經走到樓梯口,不知為什麼又跟了上來。
到了二樓,景賢已站在樓梯口等候,兩人相視一眼便推門進了謝媚所在的雅間,懋修在前,景賢、阿岩隨之。
昨晚燈光昏暗,懋修、謝媚彼此雖都印象不錯,但今日面對面則各生驚艷,一個贊對方媚而不妖,一個贊對方卓而不群,心中都甚是滿意。
“見過三公子!”謝媚見三人進來,連忙起身行禮。
“不要多禮,既然來了便是自己人,這些俗理就不講究了。”懋修隨意的說道。
謝媚眉兒一彎,俏笑道:“既是自己人,但奴家到現在卻還不知兩位公子高姓大名。”
懋修一想也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都已經認可了,就無需遮掩了,遂道:“我是張懋修,這位是嚴凡嚴公子,景賢我想就不用介紹了吧?”
“謝媚見過張公子、嚴公子、崔當家,以後還請三位公子多多關照。”
“好說,好說。”懋修客氣的回應。
阿岩卻已不耐,直接問道:“我們從天亮開始便守在這兒,直到此時還不見那竇山的身影,卻不知謝媚姑娘對此有何解釋。”
謝媚語氣平靜的答道:“嚴公子,昨晚奴家便告知了竇山臨走之前的留言,他早則今晨,晚則三日返回,既然今早未見,想來必是有事耽擱了,這卻怪不得奴家。”
阿岩聽了一怔,確實如此,看來還是自己性急了,可自己怎麼在這謝媚面前總是亂了陣腳,阿岩有些迷茫,那是因為她不知道關心則亂的道理。
景賢接過話來。“這確實怪不得你,但是姑娘最是知道內情,據你估計竇山還會回來嗎?”
謝媚沉吟一下道:“會的,他一定會回來的,如果三日之後還沒回來,那就是回不來了。”
阿岩譏諷道:“你就這麼自信?”
“如果你曾牽挂過某個人,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你可會回到他的身邊?如果你有重要物品放在某處,會不會克服萬難去拿回來?”謝媚語氣低沉,帶着淡淡的憂傷。
而這話落在阿岩的心中,卻激起了道道的漣漪,一時間她竟不知如何回答,惱羞之下,竟說出一句讓自己事後想起都後悔的話來——不知謝姑娘在那竇山心中是屬於前者還是屬於後者?
謝媚聽得凄然一笑,低下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