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變幻而來
髒亂不堪的休息室里，那位肥胖的牢房把守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唯有膘肥肉厚的肚皮在隨着呼吸微微起伏地證明着他還有一絲氣息。但細看之下，卻又不像那位把守。只見這廝整個身體分明又胖了幾圈，撐破了衣衫，露出一層又黑又短又硬的體毛，好似裹着一件豬皮內衣。而他的四肢早已不是人類應有的模樣，手腳縮在一起變了形，不見了五指，長出了蹄甲。更離奇的是，他的臉也好耳朵也好鼻子也好，統統變得碩大。大眼一看，既有幾分像人，又有幾分像豬。
杜世佳只看一眼，便滿臉驚訝和疑惑地望向了賀婉兒。賀婉兒見狀，也站在門邊朝里看了看，同樣大吃一驚。片刻之後，才半掩着嘴回過頭來，問那一高一矮兩位道：“這……這是個什麼東西？”
瘦高的仍然面無表情，如木樁一般站在那裏動也不動，根本沒有回答問話的意思。矮胖的倒是耷拉着雙眼微微揚起了臉，把一副既有傲慢不屑，又有自鳴得意，外加幾分不耐煩的複雜神情寫在臉上，看也不看賀婉兒，冷冷地說道：“就是那個死胖子！”
賀婉兒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敢相信，無比詫異地再次問道：“是他？——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矮胖的仍然沿用剛才的語氣，回答道：“我打的！”
賀婉兒未加思索地接著說道：“打也不可能打成這樣呀！這分明是一頭豬嘛！”
矮胖的瞟了她一眼，用一種不無冷嘲的口吻說道：“他本來就是一頭豬！”
此話一出，杜世佳和賀婉兒又吃驚不小，不知他這話是真是假、又是什麼意思，異口同聲地問道：“豬？怎麼回事？”
矮胖的雙眼一斜，抿了抿嘴，以一種過來人的姿態自信滿滿地說道：“在這暗城，出力幹活賣命的下等傢伙，有幾個是真正的人類呀？還不都是些貓啊狗啊狼啊野豬啊，甚至魚啊鳥啊蟲啊什麼的變幻出來的？包括那個什麼賀番，也是一樣，根本沒有幾個真正的人類，全是些地上跑的，水裏游的，天上飛的！只是你們不知道，也看不出來而已！”
杜世佳和賀婉兒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但見這矮胖的一臉的傲慢得意和冷笑，又不像是在說謊騙人，心下自然驚詫萬分，面面相覷地說不出話來。又不禁回頭看了看那位牢房把守，心中不約而同地想到同一個問題：身邊的那些人，究竟誰是真正的人類，誰又是飛禽走獸變幻而來的呢？當然沒有問出口來。但心中卻不由得暗自猜疑和比較起來。只聽那矮胖的繼續說道：
“你們看不出來也不怪你們，畢竟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當中，又沒有人來告訴你們實情，自然也想像不到這點！我就不一樣啦，見過的太多了，從一些蛛絲馬跡就能判斷出是哪一個物種！作為他們自然會去刻意隱瞞，人形對他們來說可是夢寐以求的！不過，也有些是被別人被迫變成人形的，這樣的就會多多少少保留一些本來的模樣，也會有些蠢，根據長相一眼就能看出原來的樣子！比如這個死胖子，一看就知道他是一頭豬，長得肥頭大耳不說，還蠢得要死！最近暗城突然出現很多這樣的人，全都是那些狗屁玩意兒變幻的，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的鬼……”
杜世佳和賀婉兒愣了半晌。沒想到，自己對已知事物的認知，竟然被他這幾句話就如此輕易地給顛覆了，心中的觸動自然不言而喻。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喃喃地問道：“此話當真？”
矮胖的嘴角一挑，冷笑一聲，說道：“騙你們幹嘛？這方面，我就從來沒有看走眼過！”
說著，他的臉上浮滿了洋洋自得。
賀婉兒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雖然心中思緒萬千、起伏不定，但卻猛然想到一個問題。笑了笑，裝作漫不經心地隨口一問道：“那你是什麼物種變幻的？”
矮胖的眼神當即暗了下去，稍稍一愣，把頭一扭，“哼”了一聲，說道：“不告訴你……”
……
杜世佳回到住處后，關了院門，直挺挺地躺在卧室的床上，睜着雙眼望着斑駁的天花板發起呆來。雖然從昨夜至此時一刻未曾合眼，卻仍無一絲睡意。感覺上，從重新踏上暗城的這片土地開始，整個世界都好像變了模樣。不論是虛幻的安娜的出現，還是那位矮胖的所說的暗城和賀番的一些不為人知的情況，都讓他對身邊的人不禁持起了懷疑的態度，進而對自己也重新審視起來。有那麼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也是那些飛禽走獸變幻而來的。當然，這是沒有任何根據的，作為他也壓根不願相信這一點。
賀婉兒與他一同回來的路上，始終未開口說話，也不知道她的心裏究竟在想些什麼。或許與他一樣，除了震驚之外，再無其它。但現在想來，賀婉兒應該對自己懷有一絲氣惱，畢竟她已明顯覺察到了自己對她隱瞞了虛幻的安娜的出現。但這種情況並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向她說得明白的，更重要的是，並未到向她說個明白的時候。如果在此之前就向她抖露實情，恐怕只能徒增她對自己和安娜的誤解，甚至引起對她所處的這個環境的恐懼。
正因為如此，在岔路口分別時，賀婉兒那冷冷的一瞥和頭也不回的遠去的背影，讓杜世佳心如刀割，也感覺到了彼此之間已經有了隔閡。那一刻，杜世佳差點追上前去儘可能地向她說個明白，但最終還是克制了自己。畢竟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他也沒有能向她說個明白的把握。而這一切，今天深夜在城外東南方的林子裏見到安娜后，就能真相大白了。這只是一個時間問題。想到這點，杜世佳的心裏多少有了點安慰，並對今夜的相約有些迫不及待。
不過還好，賀婉兒雖然對杜世佳有些氣惱，但傍晚時分，仍遣了侍女送來了晚飯。看得出來，晚餐她也一如既往地做得甚是用心。這讓杜世佳心生暖意的同時，對賀婉兒的愧疚也增加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