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非現實的車站
送走陳志,安娜坐在床邊就他的話思索良久,料想他也定聽說了很多關於賀番鎮的傳說,但他卻沒有再往前踏出一步的勇氣。當然,這是無可厚非的,畢竟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
而自己自始自終都沒有打過退堂鼓嗎?答案並非肯定。但一來對自己現在的生活本就沒有什麼留戀的,二來對未知世界的探索慾望早已在她心裏根深蒂固。所以,每一次的稍稍猶豫反而加重了她繼續前行的決心。同時,她隱隱覺得陳志這番央求的目的並不僅僅如他所說的只是要了解賀番鎮,似乎還隱藏着其他更大的目的,但此刻卻無論如何都猜不透究竟是什麼。
而至於何時動身前往和接下該做些什麼,她沒有一點頭緒。婆婆和神秘老人都未給出任何提示,但自己早已向他們表了態,相信他們會作出合理的安排。如此想着,她心裏放寬了些:接下能做的唯有等待。
次日清晨當她醒來后,意想不到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洗漱完畢,推開門準備下樓時,眼前的一切頓時令她驚呆了:原本幽暗狹長的走廊此刻已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圓形的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水泥地坪空地,周圍是三米高的圍牆,再遠處全是林立的高樓;出口處停着一輛儼然上個世紀遺留下來的銹跡斑斑的公交車,旁邊豎著一個牌子,上面同樣斑駁地大大地寫着:賀番鎮!
這裏竟然是一個車站!
安娜驚惶失措地迅速打量一番,不見一人的車站彷彿某個被人遺忘的角落,而這種“被遺忘”好像恰恰是其建造者力求的。她不容多想,轉身便欲開門進屋,可身後哪裏還有房門?幾秒鐘前還好端端的房間此刻也已憑空消失,隨身攜帶的行李在身後零零地散落,而自己則莫名其妙地正站着這個不知是哪裏的地方!
安娜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后緩緩吐出,心裏漸漸平靜了些,但腦袋裏似乎有一滑溜溜的塊狀物一直在散發著朦朦朧朧的意識。當這種意識佈滿周身時,她覺得這一切彷彿只是夢的延續。然而當她再次睜開雙眼后,房間和走廊卻仍未回歸,她仍處於這個破舊的車站裏。唯一不同的是,那輛公交車旁出現了一名男子。
男子四十來歲,體態微胖,皮膚黝黑,一言不發地站在車旁,隔着幾米遠的距離默默看着安娜。安娜勉強地朝他笑了笑,他沒有回應。幾秒鐘后,他指了指旁邊的牌子轉身鑽進駕駛室,發動了車子。他的意思很明顯,是在催促安娜趕緊上車。
安娜收拾完散落在地的行李,提着背包上了車。乘客只她一人。
車內同樣斑駁不堪,隨處可見漆塊脫落處露出的暗紅色銹跡,座位落滿了灰塵,一股令人眩暈的潮濕氣味迎面撲來。見他一直扭頭默默看着自己,安娜開口問道:“是去賀番鎮嗎?”
“是。”
“就我一人?”
“對。”
“這車好久沒開過了吧?”
“嗯。”
如此問答讓安娜禁不住笑出聲來。到此時她心裏終於徹底平靜下來,恐慌感也消失得一乾二淨:離奇和荒誕是她所不能改變的,便索性欣然接受。而從司機的回答中能得知,已經很久沒有人去過賀番鎮了。她一邊想着,一邊吃力地打開了一扇窗戶,伸出頭暢快地吸了兩口氣后掏出紙巾擦了擦座位,這才坐了下來。司機仍然沒有轉過身,表情嚴肅地問道:“你是安娜?”
“是。”
“怕嗎?”
“不!”她故意學他簡潔地作答。
“準備好了嗎?”
“嗯。”
“那睡吧。”
“睡?”話音未落,睡意便如雪崩般以勢不可擋的架勢撲面襲來,瞬間便將她捲入其中……
再次醒來,車已遠離了城市,正顛簸在一條山路上。感覺上只睡了僅僅幾分鐘而已,但太陽早已爬上了頭頂。腦袋裏的那塊“滑溜溜”已不知何時消散殆盡,此刻已精神煥發。
山路綿亘蜿蜒地伸向層巒疊嶂的郁蔥的山林中,一側是高入雲霄的峭壁,一側深不見底的懸崖,曲折輪迴,險象環生。還好司機輕車熟路,駕駛得遊刃有餘。安娜放下心來,靜靜欣賞着兩旁美景,不禁想起蘇軾的兩句詞:重重似畫,曲曲如屏……
一路上安娜問了他幾個問題,都被他置若罔聞,便未再開口。又行了一段路程,來到一塊P型空地上,道路就此結束。
此地處在半山腰,遠處的群山和偌大的環形山谷在雲霧繚繞中若隱若現。面積有四分之一足球場大小,碎石子鋪地。靠山一面有三間石牆瓦房,牆體石縫中長出幾棵胳膊粗細的樹木,青苔在陽光照不到的屋頂瓦上肆無忌憚地覆蓋,房屋通體散發著厚重的久遠氣息。安娜暗暗說了句:“終於到了!”
司機剛停好車,從屋內就走出一位體形削瘦的老人,步履蹣跚卻滿臉堆笑地迎了上來,向他招呼道:“楊師傅,辛苦了!”
姓楊的司機並沒有停下腳步,僅僅朝他微點了下頭,徑直向屋內走去。老人並未理會安娜,轉身跟在楊師傅身後,一邊迫不及待地問道:“拜託您的事,有眉目了嗎?”
楊師傅有些不耐煩,回答:“有了,我已經給他安排妥當了,暫時沒有什麼風險。這事兒等下再說,你先給弄點吃的,媽的,餓死老子了!”
老人聽罷,眉開眼笑,連連道謝,說:“半年多沒來了吧?猛一走這路,就是有點吃不消……”
楊師傅打斷了他的話:“別啰嗦了,快去!”
“行,行,馬上去,馬上去!您先歇着……”
老人退出,走向旁邊一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