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個聰明人
房內只有嚴德開一人，韓俊順手把門帶上。
粵省人輕笑不語：年輕人就是好騙啊！
其他兩個也都心照不宣地笑了，畢竟有人頂雷是件愉快的事。
“嚴總好，我是韓俊，從江城慕名而來。”
韓俊上前一步，雙手遞上名片，開始自我介紹。
嚴德開也是西裝革履，不到四十歲的他體型微胖，腦門有謝頂的跡象，是馬麗廠資深管理層，一直負責銷售口的業務。
他正悠閑地抽着雙喜翻看新民晚報，韓俊進來后，嚴德開沒有急於說話，而是眯起眼睛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年青人。
剛理過發，西服也是嶄新的，去掉了袖標，不是土包子！
皖省江城人，能說一口流利尚海本地話，態度不卑不亢，應該有點門道。
不過，我這門檻，可不是一般人能踩的！
嚴德開接過名片，看也不看隨意丟在地上。
韓俊彎腰撿起自己的名片，撣了撣灰塵，不動聲色地再次將名片放到桌上。
嚴德開低頭繼續看報，用冰冷的語氣說：“請到外面把門關上，謝謝！”
呵呵，這老狐狸有着典型尚海人的驕傲。
韓俊清楚，儘管合資后的馬麗廠獲得極大的發展，擁有全國最大的市場份額，但很多二線品牌也在快速崛起，將來的競爭只會更緊張。
嚴德開要想坐穩這個位置或是更進一步，必須做出漂亮的成績，否則他就得退位讓賢。
對韓俊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並非拒絕，畢竟找到他這裏的客戶肯定是為了低價拿貨。
所以嚴德開採取的是先發制人策略，挫掉對手的銳氣，他就能在接下來的談判中佔據主導地位。
這時，韓俊拿出裹着整條煙的黑膠袋輕輕放下。
嚴德開眼角動了動，抬頭稍稍提高嗓音，同時拍了下桌子。
“幹什麼？你想幹什麼！走後門走到我這裏，給我出去！”
嚴德開站起身向外推了一下膠袋，膠袋散開，恰好露出了精緻的紅色外殼。
嚴德開眼力好，瞬間判斷出是價值四百塊的中華。
眼下大多數請人辦事送的煙以紅塔山為標準，他沒想到這小子出手這麼大方！
頓了頓，他繼續義正辭嚴地拒絕。
“告訴你，我們是合資企業，廠里絕對不搞這些歪風邪氣，趕緊走！”
嗯，老狐狸調門降低了不少。
聽懂了，韓俊將煙收起，點點頭轉身出門。
這就被糊弄走了？嚴德開略略有些失望。
也是，十來歲的小屁孩能有多少城府，總不能再把人家拉回來。
嚴德開搖搖頭，繼續看報喝茶。
看着韓俊被趕了出來，以粵省眼鏡男為首的三個客戶都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眼鏡男不無得意地說：“小兄弟，尚海灘水深，一般人玩不轉，以後一定要小心哦！”
“哈哈哈……”另外兩人擠眉弄眼開心地附和着。
韓俊看了一眼他們鼓鼓囊囊的皮包，大概率是煙酒，作為老客戶他們的送禮標準已經固定，一準是紅塔山。
不好意思，哥剛才已經抬價了，就怕貨比貨，見識過大中華的嚴德開還會瞧得上紅塔山嗎？
作孽呀！韓俊嘆了口氣，接着搖搖頭走了。
三個傢伙看到韓俊眼裏居然有戲虐的意味，我去，這小子莫不是個傻子？
接下來，三個人被鐵面無私的嚴德開吹毛求疵，這一趟無功而返的老江湖們鬧得莫名其妙。
只有眼鏡男想起韓俊的眼神，似乎這個不起眼的小子早就預料到了！
“叮鈴鈴……”
經理室桌上的電話響起，嚴德開拿起聽筒，裏面傳來酥酥的聲音。
“喂，嚴經理嗎？我是小南風菜館呀，酒菜馬上就好，都是您平時愛吃的，什麼時候過來呢？”
“誰訂的？哦，是一位年輕的韓先生，對對，他在包間等你。”
嚴德開放下電話，拿起了桌上的名片。
徽州藝豐文化有限公司，採購經理，韓俊，0553-×××××××。
嘴角露出笑容，沒想到居然是個聰明人！
他伸手再次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十二點零三分，嚴德開按照小南風菜館水蛇腰老闆娘的指引，進了雅座包間，掃了眼桌上。
白灼蝦，獅子頭，清蒸鱸魚，酒香草頭，扁尖老鴨湯，幾碟涼菜，一瓶西鳳酒，還有被自己拒絕過的整條中華煙。
“嚴哥，快請坐！”韓俊熱情地將他引向主位，彷彿相熟多年的老朋友。
嚴德開既然來了，也就不再拿腔拿調，但沒有入座。對韓俊稱呼自己為嚴哥不僅沒有反感，反而覺得拉近了關係。
“小韓，謝謝你的好意，廠里事務比較多，飯就不吃了，乾脆咱們有啥說啥。不過，你打聽的這麼周詳，不簡單啊！”
說著看了看桌上的酒菜，確實是自己平日裏的喜好，心底頗有些疑惑。
韓俊：還不是前世想走你的門路，才費盡心機打聽出來的。
他明白這是對方探底，也沒想着故意保持神秘，便把事先準備好的說辭拋了出來。
“嚴哥這麼說，可真不敢當。公司與南京文寶齋有業務聯繫，閑聊時，聽張老闆提到嚴哥在圈子裏是這個。”
韓俊說著翹起了大拇指。
聽到文寶齋，嚴德開稍稍放鬆了情緒。
蘇省最大的客戶就是張晉的文寶齋，兩人常年互有默契，既然他能從張晉那兒打聽到這種程度，可見關係非同一般，於是對韓俊的來歷不再起疑。
嚴德開摸摸不多的頭髮，哈哈笑着說：“哪裏哪裏，全靠朋友抬舉，混口飯吃。”
韓俊見嚴德開已經放鬆戒備，便說：“嚴哥，我這初來乍到有些事想要請教您，不如坐下來聊兩句。”
嚴德開猶豫一下也就坐在了主位上。
“小韓，既然是熟人，你有什麼想法，先說來聽聽。”
“公司看好畫材市場，立足江城放眼皖南，一年內進貨保底三十萬，每單給您五個點回扣，年底還有總額的一個點。”
百分之六，那就是一萬八！
嚴德開不禁又看了韓俊一眼，今天的酒菜和中華煙，沒五六百下不來，隨口問了一句。
“聽着不錯，你們首批進貨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