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河伯(2)

第6章 河伯(2)

“你臉怎的這樣紅?我就扯得你這麼疼嗎?”我湊過去看着他的臉,自以為很貼心地問道。我自覺方才只是輕輕扯了扯他的頭髮,並沒有使很大的勁,怎的他這般嬌弱像個嬌滴滴碰不得動不得的女神仙呢?

“我……”馮夷終於不再挪動了,低下頭坐在我旁邊。對啊!這樣安安穩穩的多好!不過他還是支支吾吾不說話,我納了悶了,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河裏的神仙都是這麼不善言辭的嗎?

或許他是有種罕見的病症,大約說話不能超過十個字,不然就必定會結結巴巴說不利索。

沉默了片刻,他好像終於想起什麼要說的了,如釋重負的樣子:“我上回贈與你的那塊蜜蠟……”

“我收好了!”我從袖子裏掏出來,把這塊並不晶瑩剔透的小石頭放在手心攤給他看。深黃色的小石頭像顆小小的水滴,摸在手上溫潤熨帖的像塊軟玉,摸起來舒服得很。

上回他離開宴席之前將這塊蜜蠟留給我,說是如若有急事要召喚他,只需要對着這塊蜜蠟稍稍注入些許靈力便可。還可以千里傳音,我對着這塊石頭說話,過不了多久他那邊自有方法聽到我的聲音。

傳說中琥珀是老虎死前滴落的最後一滴眼淚,因此才珍貴異常受到世人敬仰,而蜜蠟更是琥珀中的上品。馮夷將這品質上乘的蜜蠟贈給我,可見他還是很講姐弟情誼的。

“嗯。”他欲言又止,眼神躲閃飄忽不定。

這下我又瞧不明白了。這樣的眼神,只有三哥在與母神說謊時會這樣,只有二姐姐看到塗山族那隻狐狸會這樣,只有欽原悄悄吃了哥哥姐姐們留給我的果子會這樣。

我並未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這塊蜜蠟也是他心甘情願給我的。可是眼前,他好像對我很不信任的樣子,或者說有些看不起我的樣子。我見他這很看不起我的樣子心裏來火,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暗暗施了個法,拔下了他的一根頭髮還讓他不知不覺。

這樣就好了,原本他這髮絲的顏色就很是好看,我把這頭髮折了兩折,手一拂,這塊蜜蠟上面登時多了一個小洞。我將頭髮穿進洞中再打了一個結,這就是一塊頂頂好看的蜜蠟項鏈了。

“這樣就不會丟啦!”我拍拍胸脯向他保證,向他展示我做的結結實實的項鏈。

馮夷看到了安安穩穩掛在我脖子上的蜜蠟,臉色略微緩和了些,不過他不知怎的突然臉上更加紅了,更加說不出話。

我更是不解。這河神真的就這麼無趣?剛見他的時候也沒見他這麼拘謹,在我壽宴上還能有很多話說。怎麼現在說了兩句話了,我與他混的熟了些,他反倒動不動就支支吾吾。

這小神也真是奇怪。

我們昆崙山上民風淳樸,向來都是有話就直說的,他這支支吾吾的樣子我實在是看不起他。即便河裏的神仙也許都是這樣支支吾吾的,但他也該明白入鄉隨俗,現在好歹是在我昆崙山的地界上,他還這樣叫什麼樣子。

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我一下子從凳子上跳起來,站到他面前和他面對面:“你究竟要支支吾吾說些什麼啊!”

馮夷仰起頭來看我,那一雙琉璃琥珀色的眸子暴露在太陽底下,光線四處折射看得我一陣暈眩,這雙眸子就像是施了法一般變幻莫測的。

我稍微愣了愣神。

趁着我愣神的功夫,他才勉強開口:“實在是你也沒必要這樣勾引我……”

這下我徹底愣了。

趁着我發愣的功夫,我眼一眨眼前這銀頭髮彩眼睛的神仙就不見了,我也不曉得他一個水裏長的神仙究竟是遁地了還是飛天了,反正就是不見蹤影了。

有一說一,能在昆崙山來去自如,那法力也委實高強了些。

不過這不是重點。

他說我勾引他!?

這話直接叫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既沒有向他搖尾巴,也沒有為他解衣裳,他怎麼就覺得我在勾引他了?做神仙說話得要有憑據的,況且我們都是有頭有臉的神仙,他這青天白日的污衊我,實在是讓我惱火。

正要掀桌子,我想起了母神的教誨。我既然天生就是神仙,從母神肚子裏爬出來就勝過萬萬眾生,有了旁人嫉妒不來的長生不老與不死不滅。我們這樣的神要大度,要包容,要懂得體諒小神仙以及凡人們的苦楚。

那我就暫且先忍一忍,冷靜下來,好好分析一下他說的這句話。

我托着下巴準備陷入一輪深思,正好偏過頭來看到坐在一旁的欽原正看着我這邊,他還津津有味地手裏抓了一把瓜子嗑着。

如若他只是單純的嗑瓜子,那我也罷了,就讓他嗑瓜子去吧,畢竟再怎麼好歹他也是只鳥,天生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類帶殼兒的食物,我不能剝奪一隻鳥嗑瓜子的權利。

可是他那看戲的表情卻是過分了些!

他就這麼坐在一旁,嗑着瓜子目睹了全過程。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那我就問問他這個旁觀者,我到底哪裏得罪馮夷了,我到底哪裏對不起馮夷了,他何必說我勾引他!?

“喂,別嗑了!”我朝他那裏挪了挪,並且翻了個白眼,從他手裏抓了一小把自顧自開始嗑了起來。欽原哪裏會聽我的話,他還在用他那靈巧的,能凸顯出他真身是只鳥的嘴巴異常熟練地嗑着。

父神告訴我,欽原是個話多的。這一點我異常贊同。父神還告訴我,從前欽原的話還要多的多,可是他跟在我母神座下之後,和以前相比,幾乎可以說是變得沉默寡言。

因為從前我實在是日子過得太過無趣,我還在自己那間屋子的牆上畫過小木棍。

我在心裏暗自給母神和欽原組了一局比賽,歷時十天。母神和欽原他們每說一句,我就在他們各自的名字後面畫一根小木棍。到了第十天,我仔仔細細認認真真數了幾柱香的功夫才數清楚。欽原這十天內說了三萬六千多句話,基本上每句話都在五十個字以上,還經常連着幾百句不停歇地說。母神只說了五百多句,而且這五百多句裏面有一半都是“好”“行”“知道了”這類的。

或許欽原是有種罕見的病症,不說話他那張鳥嘴就疼痛難忍,甚至會危及他的性命,因此他才必須說上這麼許多的話。

後來我找了個好方法,就是給他尋來許許多多的瓜子。這樣下來,他的嘴也不必閑着,我們一家子也不必聽他聒噪絮叨,兩全其美。

欽原就是欽原,不用我提,他自己開始啰嗦了,不過卻也啰嗦的很是中肯:“神上,你要曉得他是河神,不是我們山神,萬一他們河裏的神仙有什麼苦衷有什麼隱情呢?他說是你在勾引他,反正我是沒有看的出來你是如何勾引他。你行的正坐的直,沒必要去理睬他這些莫名其妙的言語。也許他是實在不會說話惱羞成怒了就不好意思自己走了呢?不過我看他對你還是很尊敬的,我……”

“停!嗑瓜子嗑瓜子。”我被欽原啰嗦的腦子一陣陣抽痛。過些日子我看看能不能去觀音那裏,問她還招不招弟子了,我家有個念咒奇才,天賦異稟,實在是不能被埋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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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君去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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