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關鍵
劉睿影不認識這位老農打扮的人,但他認識其餘的紅袍和金劍!
他知道這邊算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組織大紅袍的精銳,被精銳所簇擁的,只能是大紅袍的領袖鐵觀音。
“他是我師傅的朋友。”
蕭錦侃的話音從劉睿影的身後傳來。
因為他看到劉睿影的手已經輕輕地放在了劍柄上。
這意味着一場戰鬥要被挑起。
他必須說些什麼來阻止,幾句話總比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好。
此言一出,劉睿影剛剛被繃緊的精神驟然放鬆下來,看向鐵觀音的眼神也沒有了之前的犀利。
就連握着劍的手也放鬆了下來。
“你師父也來了?”
劉睿影問道。
蕭錦侃沒有回答,只是請鐵觀音上樓說話。
鐵觀音在路過劉睿影身旁時,上下打量了他好幾遍。
被一個大男人如此看來看去,讓劉睿影很是不舒服……但他並沒有說什麼,因為鐵觀音在上樓之前已經衝著自己的部下們揮了揮手。
現在這些紅袍客們自覺地讓開一條路,讓劉睿影能夠出的去。
離開店之前,劉睿影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
轉過身,衝著先前對她冷冰冰的女子揚了揚手裏的水壺,然後在她複雜的神情與面色下,喝了一大口水,“咕咚”一聲,徑直從嗓子眼掉進了肚子裏!
隨即大笑着走出了這家店。
氣是出了。
失去的面子也重新掙了回來。
但肚子裏的餓還沒有解決。
尤其是安東王潘宇歡的行蹤到現在為止還毫無頭緒,更是讓劉睿影有些不痛快。
順着這條道一直往前走,路過了許多酒家。
但這些店對劉睿影都沒有任何吸引,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況且這些店也不招攬生意,全是一副願者上鉤,愛來不來的樣子,更是讓人提不起性質。
眼看前方已經到了頭,又是分出了左右,劉睿影心中焦急又增了幾分。
正中央有家極為氣派的店。
光看門帘都比其他的店打出不少。
匾額是黑漆描金。
不過寫的字太過於龍飛鳳舞,劉睿影看了半晌也沒能認出來。
但這不妨礙劉睿影對這家生出了好感。
不光是因為他氣派,還因為這幾點的夥計懂得支應、。獻殷勤!
迎着劉睿影進了店,夥計才對他倒出實情:
“我家掌柜的要見您!”
“你家掌柜的在哪?”
劉睿影反問道。
他已經不好奇這掌柜的是誰。
若是在以前,在這“逍遙窟”之外,他反問的定然是“是誰”,不會是“在哪”。
是誰已經不重要。
是不是都得要見的。
關鍵的問題就是這掌柜的在哪。
知道了在哪,才能去見。
否則山高路遠,日久天長,卻是要去何方?
“就在樓上的客房!”
夥計說道。
劉睿影點點頭。
先不說這掌柜的又是個怎生奇怪的人,亦或是熟人。這幾點倒是極為符合劉睿影的認知,佈局什麼的都和中都城裏的祥騰客棧沒什麼兩樣。
只是一個客人都沒有。
別說住店的客人,就連吃飯喝酒的人都沒有。
夥計將劉睿影帶到客房所在的樓層,便一步都不往前走。
“哪一間?”
劉睿影問道。
“小的不知。”
夥計說道。
“你家掌柜的住在你家店裏的客房中,你竟然不知道哪一間?”
劉睿影極為詫異。
“小的當真不知!”
夥計重複道。
“那你先去招招,找到了告訴我。”
劉睿影負手而立。
誰知道這房間中有什麼埋伏?
言畢他又緊了緊捆在胳膊上的水壺。
“掌柜的交代過,若是外人上來客房,就讓我殺了他。若是我上來這客房,他就會殺了我。”
夥計說道。
“但只有您除外!”
劉睿影剛想反駁,夥計又說道。
這當真是個奇怪的交待……
奇怪歸奇怪,劉睿影並不相信。
“你是說你上來就會殺了你,但你現在不是已經上來了?怎麼還好端端的站着!”
劉睿影說道。
夥計沒有解釋,低頭指了指自己的腳。
劉睿影看到他仍然站在樓梯上,還比自己低了一級。
方才沒有注意,不知何時自己竟是走到了這夥計的身前來!
“哈哈……你這麼一說,覺得我還會上前嗎?”
劉睿影笑着說道。
夥計卻一臉嚴肅,皺着眉頭似是在仔細盤算着什麼。
片刻之後,他毅然決然的連上兩級台階。
還未站穩身形。
只聽一道破空之聲,不知從何處傳來!
夥計的身影驟然一顫。
在劉睿影面前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是朝前倒下的。
還不忘別著勁兒,拚命地扭過腦袋,對着劉睿影扯了扯嘴角。
一枚短短的箭矢狀暗器插在夥計的咽喉。
這麼一倒地,從後頸處冒出頭來。
劉睿影的腦子一片空白……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就跟夢裏似的,哪裏有半分認真?
和夥計剛才的對話還在耳朵邊沒散去,現在他已經是一具屍體,一個死人!
想想方才他臨死前對自己做出的那表情,擺明了是嘲諷!
嘲諷劉睿影不相信他,嘲諷他連多走一級台階的勇氣都沒有!
劉睿影很是懊悔……
悔恨自己為什麼不相信那夥計的話?
不過現在做什麼都是馬後炮!
即便再給劉睿影十次、一百次機會,他還是不會相信的。
一級台階,一條人命!
劉睿影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他深吸了口氣,抬腿邁過了這一級台階。同時閉上眼睛,靜待那破空之聲或是其他奇怪的事情出現。
但他沒有等到任何。
除了方才樓板發出的一聲“吱呀”外,所有的客房都安安靜靜。
“砰!”
突然,劉睿影左手邊的房間裏傳來中重物落地的聲音。
緊接着又是一陣“丁零噹啷”,似是打碎了許多雜物。
劉睿影已經能確定這屋裏有東西。
而且還是個活的。
不過活的不一定就是人!
也有可能是一條狗。
幾隻烏鴉。
至於它們為什麼會突然激動起來,想必是因為聞到了從夥計屍體上傳來的血腥味。
這裏的樓板很古老,也很乾燥。
按理說海島應該潮濕才對,可這家店坐在的位置剛好是封口。腥鹹的海風只吹走了濕氣,並未帶來潮濕。
乾燥的樓板將血吸走了一小半,但還是有很多暈染開來。動物的鼻子比人要厲害的多,能聞到也不算是稀奇的事情。
劉睿影屏氣凝神,腳下不敢有絲毫的動作。
兩條腿用的氣力稍微不平衡,就會讓樓板發出聲音,繼而掩蓋住屋裏的動靜,也會讓那不知是什麼的東西確定自己的位置。
全身唯一緊繃的地方就是他的右手!
右手已經緊緊的我在劍柄上。
雙膝微彎。
隨時隨地做好了出劍的準備。
從這個角度看去,只要那東西一開門,劉睿影進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刺中他的要害。
即便不死,也能給劉睿影喘息之機,謀求再戰之力。
但屋內還是安靜的很……
似是那狗和烏鴉已經離開。
“……咚……咚……咚……”
一聲聲沉悶的叩擊,從屋裏傳出來。
似是有人用膝蓋跪在地上走路。
走的很艱難……
一道影子從門后映了出來。
這決計不是一個人!
因為人不可能有這麼矮。
高仁和葉老鬼都是侏儒,但他們倆也都比這高出不少!
劉睿影覺得這更像是一條粗壯的蟒蛇,正在朝着門口蠕動,不一會兒就要用蛇頭把門撞開。
若真是一條蛇就有些麻煩了……
蛇的速度某些時候要比人快。
尤其是粗壯的蟒蛇,尋常那般“打七寸”的法子就會變得不那麼好使。
門緩緩打開,從門縫裏露出一隻手。
人的手!
劉睿影鬆了口氣。
是人起碼要比其他奇怪的東西好應付的多。
這隻手蒼白有力,但卻極為清瘦,導致骨節很大。
把門推開一道縫隙,似是已經用盡了力氣,許久沒有其他動作。
劉睿影不敢貿然上前。
直到這隻手落在地板上,將門徹底推開,大敞着,讓劉睿影能夠看清屋裏的一切。
地下果然是散落了許多雜物。
床上也凌亂不堪。
門口處趴着一個人,穿戴極為考究。
這人好像暈了過去,就這麼平展的趴在地面上,樣子和死去的夥計很是相似。
猶豫再三,劉睿影站直身子,朝旁側踏出一步,往前湊了湊,聽到此人還有微弱的呼吸聲。
劉睿影用劍慢慢靠近,直至抵住他的背心處。
這人始終都沒有任何反應,劉睿影這才放下心來。
上前去蹲下身子,把他翻了個個兒,看到雙目緊閉的面龐,赫然是安東王潘宇歡!
“王爺!”
安東王潘宇歡絲毫不為所動。
劉睿影急忙收起劍,將其抱起,重新安放在床上。
滾落在地的水壺裏還剩下半碗沒有灑落的涼茶。
把涼茶一股腦潑在安東王潘宇歡的臉上,驟然刺激之下,他的申請漸漸鬆弛,睜開眼來。
“失禮了,劉典獄不要見怪!”
安東王潘宇歡啞着嗓子說道。
雙目猩紅,眼白處隱隱有東西在顫動。
緩了口氣,安東王潘宇歡雙手撐住床鋪,讓身子坐起來些,靠在床頭。
“王爺您這是……”
“那毒真是厲害,還記得文壇龍虎鬥的時候嗎?那會兒紅珊瑚管用,後來也變得沒用了。”
安東王潘宇歡說道。
說話對他而言已經變成了一種極為費力的事情。
半句話不到,就得停下喘着粗氣,回神很久。
尤其是他的眼睛。
睜開的時間長了,就會留下淡紅色的血淚,所以他乾脆重新閉上。
這場面像極了一位臨別之際的人在對自己放心部下的事情做最後的叨念……
“我從漠南一路到此,帶了解藥!”
劉睿影說道。
安東王聽后不為所動,絲毫沒有歡喜的申請。
靜了許久之後,他對劉睿影說了聲謝謝,而後兩人又重新歸於寂靜。
劉睿影從懷中掏出那個小瓷瓶,已經被他的提問捂的發燙!
小瓷瓶放在桌上的時候,安東王潘宇歡再次睜開了眼睛。
“這‘逍遙窟’,進得去,出不去。進來的人,除了你,都有被拴在這裏的東西。比如我,除了是安東王以外,還是這家店的掌柜。”
安東王潘宇歡開口說道。
這次他的話說的流利了許多,思路也更加清晰。
劉睿影認真的聽着,他知道安東王潘宇歡應當是要告訴自己些不同尋常甚至說驚天動地的事情。
“除了你。”
劉睿影點點頭。
自己是第一次來,這裏當然沒有任何東西能作為牽絆。
“您說,這‘逍遙窟’里的所有人都不能離開?”
轉念一想,察覺到其中的可拍,劉睿影慌忙問出口。
這豈不是代表先前自己遇到的蕭錦侃、鐵觀音等人也都離不開?可是那艘黑船和工頭卻又能來去自如,不受到任何牽絆。這其中的緣由,劉睿影想不通……
“也不是一定,最後還是看你!”
安東王潘宇歡赤紅的雙眼直勾勾的看着劉睿影說道,留下了淡紅色的血淚也沒有閉起來。
如此詭異可怖的眼神看的劉睿影心裏發毛……但他想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不清楚,必須繼續聽下去!
“不論是西北草原的狼王,還是雲台的端長,終究都是天下的一員。五王算作威陣一方,他們也是同樣。但要是皇朝復辟,就會打破所有的格局,這是誰也不想看到的。”
安東王潘宇歡接著說道。
劉睿影的心頭升起極為不好的預感……
五王共治值錢的王朝,並不是來源於天下的皇帝!
而是那所謂縹緲無蹤的仙人,“星劍老人”!
“‘逍遙窟’下,海底十萬里,就是他的埋骨之處。我們都還是低估了那所謂的‘仙人’……”
安東王潘宇歡說完指了指小瓷瓶。
劉睿影會議,連忙倒出解藥餵給了王爺。
吞服下去后,王爺重新閉上眼睛,嘆了口氣,對劉睿影說道:
“能不能解毒看我的造化,能不能維繫住現有的天下,看你的造化。前面的分岔路,記得還是選右邊的。”
劉睿影從窗子看出去,這家店的後方正好對着先前看到的分岔路,一左一右。
再地頭看向安東王潘宇歡時,他呼吸已經變得平穩,似是又睡了過去.
“對了,還要麻煩劉典獄一件事情。”
就在劉睿影要離開房間時,安東王潘宇歡又開口說道。
“要是我招呼不夠,記得把我和門口那小夥子挨着葬了,然後多買些紙紮。錢在那柜子裏有很多,你隨便拿。”
這樣的要求劉睿影當然答應。
就是不知那夥計和安東王之間的關係。
不過劉睿影還是先把那夥計的屍身大概拾掇了一遍,放到隔壁屋子裏的背陰處。這樣的話,起碼能存放個三四天,足夠自己辦完事情,等回來再做區處。
想着安東王潘宇歡的話,劉睿影感受到血脈之中隱隱有股子力量正在逐漸磅礴。心臟跳的如同一面響鼓,若是站定在原地,那“咚咚咚”的聲音都能讓他自己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