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痴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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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往往使某些人更加清醒。
萬物被白雪覆蓋,彷彿沉睡過去一般安詳。整個崑崙雪域都沉浸在一片寧靜瑰麗的晚色當中。
山洞裏生起了一團烈烈的篝火,火舌劈里啪啦的歡快起舞,火光映照在淡青色的石壁上。
凌歌趴在江楓的床邊,嬌弱的身軀緊緊蜷縮成一團,像一隻怕冷的小貓。瑩潤的小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夢囈,即使在睡夢中,她的眉宇間依舊漂浮一絲難以掩飾的憂傷和害怕。
火勢越燒越旺,紅通通的火光映照着白衣男子清俊的臉龐,他不斷地添加柴火,直到整個山洞裏都暖洋洋的,他才慢悠悠的從火堆前站起身來。
蕭翎默不作聲地抓起了石桌上的紅色斗篷,輕輕走過後,扣在了凌歌單薄的肩背上,睡夢中的白衣少女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異樣,腦袋在手肘上動了動,她的嘴角忽然露出了清甜的笑意,樣子很滿足很滿足。
蕭翎微怔一下,手上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怕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孩。
紅色的斗篷小心翼翼地披在了她的白衣上。
墨色的髮絲下,凌歌潔凈如雪的臉龐上閃動着聖潔如玉的清輝,美麗得令人炫目心跳。
蕭翎淡淡地鎖眉,眼底有寧靜溫煦的細小光芒,他徐徐地直起身來,掉頭往外走。
山洞的石門在夜色中無聲無息地敞開。
一縷耀眼的白衣款步走了出來。
‘嘎吱嘎吱’的踩雪聲。
明月照積雪,一個孤獨的身影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緩緩移動。
舉目望去,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白皚皚的大地上是一派冷清的荒蕪,千山鳥飛盡,萬徑人蹤滅,只有月光和白雪讓天地在這裏交匯成一片汪洋。
皓月當頭,夜風拂在臉上,刺骨的冰冷。
雪白的衣衫在柔和的月光中略顯單薄凄涼,蕭翎手握竹簫,身姿俊逸倜儻,信步往前走。
寂靜的雪原上,空氣是沁心的冰涼,只有月光一路伴隨。
白衣男子的眉宇間泛起淡淡的憂傷,腳下的步子輕緩而遲重,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來。
舉目望去,月光一片蒼白。
月無語,只因月無情;人無語,只因人有情。
孤身皓立於浩渺空靜的白色中,舉頭望着天際的一輪圓月,白衣男子的心湖如墜巨石,久久難以平靜,唇邊的焦急和憂愁也是如此明顯。
二師弟久久昏迷不醒,而凌歌的笑容彷彿也越來越少了。
倚月蓉花,他一定要想辦法拿到倚月蓉花才是。
良久良久的站着。
修長的手指在竹簫上輕輕摩挲。
那一縷俊朗的身姿似乎是完全融入到了凄美的夜色中,清冷的月光無聲地灑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目光悠靜如水,卻有着洞穿世事的冷徹和淡靜。
亘古不變的星辰在天幕上落寞地閃耀。
蒼茫的雪原上響起了綿延婉轉的簫聲,漫天的月華輕如薄紗、不盈一握,蕭翎的白衣彷彿也披上一層晶瑩聖潔的霞光。
——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在山洞外面的積雪上,門外的石岩上有晶瑩剔透的水珠在晨曦的冷風中輕輕搖曳,水珠拉得纖長,動人清靈。
“嘀嗒——!”
“嘀嗒——!”
一顆顆晶亮的水珠滴落下來,擊打在石桌上。
清晨的寒氣滲透了進來。
凌歌的肩膀無意識地縮了縮,似乎覺察到了寒冷,她的手指動了動,然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床榻上的江楓雙目緊閉,嘴唇蒼白,沒有一絲生氣,身上蓋着的錦被也涼涼的。
白衣少女驚嘆着俯身上前,輕輕抓起他的雙手,用力揉搓着,不斷地用小嘴呵氣,想要驅散他身上的寒冷。
深沉的昏迷當中,江楓的眉毛似乎是動了動,丹田裏一息尚存。
凌歌怔怔地揉搓着他的雙手,身上披着的紅色斗篷從肩頭滑落她也無暇顧及,她的眼底心裏就只有江楓。
清晨的白霧中,蕭翎推開石門走了進來,白衣一塵不染,他的懷裏抱着一些乾燥的柴火,還有幾隻不知道在哪兒打到的野味。
凌歌聞聲抬頭,頓時笑得比梨花還要甜。將江楓的雙手輕輕放回被窩裏,她從床榻前起身,一邊揉着雙手,一邊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
“蕭大哥,你回來了?”
蕭翎微笑着點點頭,將懷裏的柴火放在了地上,他掏出了火摺子準備再生一堆火,因為他看到凌歌的臉色有些蒼白,似乎是凍着了。
白衣少女歡快地走了過來,然後溫婉地蹲在了他的身旁,不說話,只是笑着。
火燃燒了起來,一根一根細長的樹枝遞了進去,閃動的火光映照在蕭翎的白衣上。
凌歌吃驚地望住他,一邊烤火,一邊笑着問:“這麼冷的天,外面都是積雪,蕭大哥是怎麼找到這些干樹枝的?”
“路邊有一棵樹被寒風颳倒了,樹枝折了一地,我就撿了些回來。”他回答得輕描淡寫。
凌歌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議地仰起頭:“真奇怪,我昨天找了那麼久,都沒有發現一棵樹呢!”她嘟囔着笑了笑,樣子更加純真嬌俏。乾坤聽書網www.qktsw.com
蕭翎看了看她,逕自垂下了眼帘,苦笑不語。
其實他也是找了一晚上,才找回了這些零散的被積雪覆蓋的樹枝,用內功烘乾后,抱了回來。
周身的寒意被摒除出去。
“咦,這是什麼?”凌歌目光斜落,發現手邊有幾隻凍僵的野味,登時笑得眼睛亮晶晶的。
蕭翎單手握着火棍子,他抬起眼睛看着她:“肚子餓了吧?”
白衣少女悶下頭,輕輕咬住嘴唇,不可察覺地輕輕點頭,樣子可愛極了。
蕭翎的唇邊染着平靜的淺笑:“這是幾隻信鴿,飛到了這寒冷的雪原上,迷了路,筋疲力盡之下凍死在雪地里,我又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啊?”凌歌的眼睛彎彎如月亮,她可憐兮兮地喘着氣,樣子有些迷濛,悲憫地說:“這些鴿子都是被凍死的,好可憐哦?”
“我們烤了吃吧?”
“……”
“嗯?”
白衣少女咽下一口唾沫,剋制着飢餓難耐的感覺,許久許久之後,才輕輕點頭。
蕭翎輕輕笑了。
“對了,你昨天逮到的那隻兔子呢?”他問她。
“不知道。”
“咦,怎麼會不知道呢?”
“你不會要吃了它吧!”凌歌抿緊唇角,小臉上寫滿了防備和害怕。
蕭翎眯起了眼帘,定定地打量她,笑得隱晦:“你說呢?”
白衣少女眨了眨眼睛,驚恐地凝視他,過了片刻,“不要啊!不要啊!”她叫嚷着跑開。
蕭翎呵呵地笑了笑,目光尾隨她而去。
凌歌跑到了江楓的床榻前,輕輕掀開被子的一角,那隻雪白的兔子匍匐出來,搖頭晃腦地瞪着她。
白衣少女嘴裏嘟嘟囔囔着,她不由分說地將兔子抱在懷裏,滿眼寵溺和不舍,她用手指輕輕捋着它的毛髮,用鼻子輕輕抵着它的腦袋,彷彿在疼愛一個苦命相依的小夥伴一樣。
“小白,小白最乖了,誰要吃你,誰就是壞人。”她在跟兔子說話,一本正經的。
蕭翎失笑地蹲在火堆旁,一邊拔着鴿子毛,一邊悻悻地嘆息:“什麼時候,我變得壞人了。”
這時。
“咳——!”
“咳咳——!”有輕淺的咳嗽聲在山洞裏清晰地響起。
抱着兔子的凌歌一驚,火堆旁的蕭翎也驀地一驚。
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床榻上的江楓身上。
“江楓——!”白衣少女放下懷裏的兔子,驚喜地呼喚出聲。
蕭翎斂起衣襟,神色凝重地從火堆前站起身來,快步走過去。
“江楓,你醒了嗎?”
床畔,凌歌緊緊地抓住江楓的手,窒息地緊着聲問,她的眼睛裏依稀閃着熱淚。
江楓緊閉着眼睛,臉色蒼白得發紫,嘴角不停地抽搐,那是毒氣攻心的前兆。
“江楓,你怎麼了?”白衣少女握緊了他的手,感覺到了一股紊亂的氣脈在自己的手腕上遊走着,她用力握緊了他,淚水因為驚嚇滾滾而落。
江楓的唇角滑出了兩行青紫色的血,臉色由紫色轉為暗青,忽然徹底安靜下來。
“怎麼辦?”凌歌嚶嚶地哭泣着,一扭頭望向身後的男子,慌亂地大喊:“蕭大哥,你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蕭翎臉色劇變,傾身上前,將師弟從榻上扶坐起來。
他上了榻,盤膝而坐,雙掌運氣推出,抵住師弟的肩背。
源源不斷的內力輸入了江楓的體內,他的臉色卻沒有絲毫好轉,蕭翎的額頭沁出了滾燙的汗珠,他感覺到師弟體內有一股至陰至寒的強大氣流在跟他的內力對抗。
陰寒的毒氣在一點一點侵蝕江楓的心脈。
蕭翎雙掌收回,再度運氣,重重地推向師弟的肩頭,想要將毒氣控制住。
一種白色的光霧靜靜地籠罩了床榻上的兩個男子。
凌歌驚驚慌慌地站在床榻旁,一顆心痛得彷彿不是自己的,心裏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那就是如果江楓死了,那她也不要活了,她要生生死死都陪着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床榻上華光大盛。
江楓的臉色漸漸好轉,蕭翎的臉色卻變得慘白如雪,他感覺到自己的內息有些紊亂。
這一刻,他也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二師弟不能死,就算是去偷去搶,他也一定要拿到那朵倚月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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