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遇（2）

一夜大雨，第二日，京都的空氣中都是濕潤的味道。

北寧侯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又來收拾楊朔的東西，準備趁着晴空萬里，早日踏上回歸途。

楊朔一大早就被叫起來，睡眼惺忪間，只見老爹一臉嚴肅的站在他床前。

“爹？做……做什麼？”他坐起身子，懵懂不知的問道。

北寧侯沒好氣得瞪了他一眼，“來看看你東西收拾得如何了。”

收拾東西？楊朔清奇的反射弧反應了許久才明白過來為什麼要收拾東西。他想跟老爹表明態度，又怕極了老爹的拳頭，只好裝傻充愣。

“爹，收拾東西做什麼？這天氣如此炎熱，實在不宜出門啊。”

北寧侯早料到他會來這麼一手，也懶得理他，叫過來幾個宮女便開始打點行裝。

楊朔呆呆傻傻的擁着被子坐在榻上，宮女們手腳麻利，不一會兒就收拾好了幾個包袱，裏衣外衣，鞋帽襪子，分得清楚妥當。

“你也別犟了，為父這就跟聖上辭行，明日一早，你我父子便啟程回北疆。”

北寧侯背着手，看都不看他那個垂頭喪氣的模樣。

“爹，孩兒夜觀天象，近日天氣不好，還是不出遠門為好。”

楊朔一本正經的開始忽悠，眼珠子滴溜溜轉着，在心裏盤算着這會兒該找誰幫忙。越王肯定不行，老爹懟起他來可是絲毫不留情面的。雲昭？也不行，他在老爹眼裏無非是個乳臭未乾的孩童，說話難有份量。皇帝也靠不住，老爹幾句話就哄得他放了人，君無戲言，如今要他反悔不是打他自己的臉么？

愁煞本世子也！

“你也莫要耍什麼花槍，你那腸子裏的幾個彎彎，為父心中可是明白得很，這次誰來都沒用！”

北寧侯看穿了楊朔想找幫手的小心思，提前把路堵得死死的。

這下，楊朔一時沒了辦法了，氣鼓鼓的盯着宮女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鬱悶之情難以言表。

很快，清晨里那一絲涼爽便被炙熱的太陽烘烤得一點兒不剩。飛雲殿裏的薔薇聳拉着腦袋，我見猶憐。

殿中，雲昭正在指導沐薇寫字。雲昭的字體瀟洒俊秀，沐薇早就眼饞多時，每每得空便勤加練習，如今已經頗有幾分雲昭的影子。

可是今日，她是斷不能安定下心來老實寫字的，因為丰神俊朗的沈疏此刻就立在書案的一旁，眉目含笑的看着她。

沐薇覺得心都要跳出胸口了，那種緊張和局促簡直難以形容。

“手穩當些，抖什麼？”雲昭敲了敲桌面。

沐薇低頭一看，紙上的字歪歪扭扭，如同蚯蚓。

沈疏將頭湊過來，笑道：“六公主這字兒還得練習才是。”

這字寫成這樣也多虧了沈公子了。沐薇在心裏嘀咕，一抬頭，頭頂不輕不重的撞到沈疏的下巴。頓時，她腦中“轟”的一聲，臉瞬間紅透了，火燒火燎的，胸膛里的一顆心像是被人捏住的兔子。

沈疏揉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溫暖如春陽，“是卑職的疏忽，公主恕罪。”

雲昭比了比沐薇的頭頂，一臉不可思議，“最近吃得好了，長個子了！”

臉紅如血的沐薇摸了摸自己的頭頂，“三哥你又胡說。”一雙眼睛垂着，不敢看沈疏，“沈公子不必自責，原也是我沒當心。”

沈疏也學着雲昭的樣子，虛虛的在沐薇的頭頂和自己的胸口比了一下，“才及卑職胸口，看來六公主還要多吃些才好。”絕世唐門www.jueshitangmen.info

他這是嫌我矮么？沐薇的鼻子一酸，雙眼便泛起了潮。

“沈公子喜歡個子高挑的？”

話一出口，沐薇自己也吃了一驚，怎麼就問了這麼沒羞沒燥的話？可是她有小女孩的自卑與不服氣，這讓她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喜歡的人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

這一回輪到沈疏臉紅結巴說不出話來了。

“卑職……卑職……”

“反正不是你這小矮子。你專心寫字吧！”雲昭開玩笑道。

這一句話直接讓沐薇紅了眼眶。她瞪着大眼睛，緊緊握住手中的毛筆，纖長如蝶翼的睫毛一抖，亮晶晶的淚珠兒便滾落下來，滴在歪歪扭扭的字上，盪開一塊水印。

雲昭慌了手腳，扯過帕子就過來給她擦淚，“你這丫頭，越發脾氣古怪了，三哥一句玩笑也值得你掉金豆子啊？”

沐薇抽着鼻子，哭得更凶了。粉撲撲的臉上梨花帶雨。

沈疏有些尷尬的站着，那小小的人兒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心疼和憐愛。

“三皇子怎知道卑職不喜小巧玲瓏之人呢？”

沐薇的哭聲戛然而止，她仰起頭看着沈疏，依舊抽噎着說道：“沈公子此話當真？”

“哈哈，”沈疏輕笑，眼睛裏閃閃發亮，“當然！”

這一天，是天啟十五年六月初五。這是沐薇整個人生中過得最舒服的一個夏天。連煩人的蟬鳴都讓她覺得分外討人歡喜。

第二日，楊朔在北寧侯連拖帶拽下上了回北疆的馬車。沐薇沒去送，一是不太相熟，二是總覺得楊朔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古怪。聽言星晚上做針線時學，楊朔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沐薇想到他提着傷腿，北寧侯提着他的模樣，心裏感慨了一下他的悲慘，又低下頭繼續繡起了荷包。

並蒂蓮開，鴛鴦戲水。清荷偷偷將頭伸過來，趁沐薇不備，一把扯了過來。

“這鴨子繡得不錯。”清荷誇獎道。

瞎么？！

沐薇一隻手硬生生的將那面子往回扯，一隻手忙着對付清荷的全方位撓痒痒。直到她笑的沒了力氣，扭着身子當棄了爭奪。

“公主饒了奴婢吧……哈哈哈哈……公主饒命……”

“叫你下次還敢目無尊長！”沐薇佯裝發怒，繼續在清荷身上這摸一把，那掐一把。

清荷笑得快要背過氣去，連連求饒，沐薇這才大發慈悲的放開她。

清荷立馬連蹦帶跳的站到離沐薇兩仗開外，“公主這荷包是要送給世子的么？”

“當然不是！”沐薇撅着嘴，想到他那次無心的搭救，她還是心存感激的。“這是送給別人的。”她又小聲糾正道。

窗外，有彎白玉似的月牙。沐把那荷包綉好已經是後半夜裏。這樣的夜晚，也就只能聽到蟲子的叫聲。

忽然，空氣中傳來一股破風之音，沐薇反應稍慢，一支短短的箭貼着她的手飛了過去，帶走她一塊皮肉。

“什麼人？！”沐薇驚叫一聲，再見那人，已經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言星聽到叫聲，一個跟頭翻出窗去，朝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追去。片刻，她雙手空空無功而返。沐薇皺起了眉。

夜色又恢復了平靜，如果不是那鮮血淋漓的手，沐薇甚至懷疑那突然出現的黑影和短箭只是自己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