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德妃生辰

009德妃生辰

那日之後,溫憲果然隔三差五差人把海月帶來,要麼賞字畫要麼聽古曲,兩人脾性相投,海月在溫憲面前放開了不少。

這日是德妃生辰,各宮本該往來恭賀,因德妃不喜那些繁文縟節,左不過是個小生辰,便免了那些熱鬧,賀禮卻不可少。

通貴人已提前半月仔細繪好了一幅小兒嬉戲圖,意在祝福德妃兒女子孫在膝下孝順,又仔細裝盒,派海月和另一名小太監一同送去永和宮祝賀。

在永和門外,正巧碰上來慶賀額娘生辰的溫憲。今天她特地換上新裁的緋紅色衣裳,把太后賞她的那副墜着和田白玉的金項圈也一同戴了,淑和氣質中還多了幾分俏皮。

“奴婢見過公主,公主吉祥。”

海月雙手捧着賀禮,正要跪下,溫憲忙拉住她笑道:“你是來給額娘送賀禮吧?咱一塊進去。”

永和宮正殿一陣歡聲笑語傳來,溫憲回頭對海月道:“四哥四嫂來了。”

四哥?未來的雍正帝!海月心緊了一下,顧不上多思索,提起精神,跟在溫憲後邊快步踏過門檻進屋,先候在一邊等太監傳喚。

“給額娘請安!祝額娘生辰如意。”

溫憲笑盈盈地福了身,德妃正和四福晉說話,見溫憲過來了,臉上止不住地歡笑,十分慈和可親近,招手摟過溫憲道:“就數你這孩子嘴甜。”

“延禧宮通貴人送禮到——”

小太監稟報后,海月這才小心進屋,在德妃面前跪下,恭敬呈上賀禮:“奴婢見過德妃娘娘,祝賀娘娘生辰安樂!”

“起來吧。”德妃喚她起來,一旁的宮女熟絡地上前接過賀禮。

海月起身後,溫憲忙不迭地向德妃說道:“額娘,她就是我先前說過的海月。”

“你就是海月?”

不止德妃審視的眼光瞥了過來,一旁的四爺胤禛、四福晉烏拉那拉氏也不由看向她,幾人像是觀賞動物般要把她從頭到腳看一遍。

海月規規矩矩回著話,發現十三爺胤祥也在殿內,同樣在殿內的還有原主昔日閨蜜、兵部尚書馬爾漢的女兒碧心。四爺面無表情,十三爺微微抿着笑,而碧心的表情則意味深長,似乎不像閨蜜,更像陌生人。

想來,碧心應該是過了選秀,只是這裝扮卻不像是貴人小主,也不像是宮女,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身份。

“能讓溫憲心服口服的人可不多。”德妃文雅地微笑着,仔細打量着海月,像是要把她看穿。

海月正想着怎麼回應,溫憲就向德妃撒嬌道:“哎呀額娘,你別把人家嚇到了。”

“你啊!”德妃寵溺地用手指颳了溫憲高挑的鼻子。

正說著話,忽然外間傳來一聲“額娘”,緊接着大步流星走進來一個高大的少年,身後幾個小太監捧着一個個禮盒緊隨着,海月忙退到一邊,見那少年單膝跪地作揖道:“兒子來遲了,望額娘恕罪!祝額娘生辰如意,日日開心!”

海月看到少年熟悉的臉,突然間腦海中閃過記憶,這不就是那天後院莫名其妙說她輕賤自己的人嗎?

難道他是……

“起來起來。”德妃看到那少年明顯更加開心了。而十三爺一旁附和道:“十四弟來得這般遲,待會可要自罰三杯。”

果然他是十四爺胤禎!就是在朝中彈劾她阿瑪羅察的八爺黨之一!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海月現在腦子裏接收的信息太多,短時間內沒法捋清楚。

胤禎笑道:“額娘,兒子來遲可是有原因的。”

“哦?”德妃願聞其詳。

胤禎拍了兩下手,簾外進來一名西洋畫師,恭敬地向德妃請了安,又候立在一旁。胤禎繼續道:“前幾日聽欽天監的焦秉貞大人說如意館剛來了新的西洋畫師,畫工新穎,兒子特地尋來為額娘作畫。”

“你這孩子一向主意多。”

十四阿哥看德妃笑吟吟地點頭,便讓那洋畫師準備下作畫。

洋畫師聽命俯了俯身,而後站到一邊,準備作畫。

然而就在他將畫紙鋪到畫架上的時候,他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眉頭一皺,緊接着就在大大的背袋裏翻找了起來!

畫師的背袋裏東西不少,翻動起來丁零噹啷的動靜不小,立刻惹得在座的主子們不悅了起來,紛紛指責他這個洋鬼子不懂規矩。

十四阿哥最為氣憤,他疾步走到畫師身邊問道:“你來的時候爺怎麼教你的?都給忘了?”

“我……很抱歉…對不起……我的……那個顏色沒有…apologized…”

“你嘰里呱啦說什麼呢?爺聽不懂你們那鳥兒語!”

……

宴席此時已經開始了,但因為這個洋畫師比比劃划的,弄得在場的人都沒心思吃飯了,連帶着壽星德妃娘娘也顯得有些困惑。

海月本準備告退,見這局面,不忍洋畫師被責罰,便斗膽上前跪下,對德妃道:“回娘娘,這畫師是想說,他來得急,顏料沒帶全,斗膽求娘娘恕罪,能否派個手腳快的人替他取來顏料?畢竟這西洋畫不比咱國畫尚情,最是講求光和色,顏料是缺不得的。”

“你懂洋文?”不止德妃驚詫,其餘眾人更是驚訝不已。

“不止,聽這意思,還懂洋畫呢!”溫憲公主被海月的才情所驚艷,激動得直蹦躂!

“哼……”一直坐在德妃身邊的碧心討好溫憲公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從未見她對自己如此熱絡,當即就氣的變了臉。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作畫就改日吧。”德妃見狀立刻拍拍溫憲的手,示意她老實一些,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然而,畫師退下之後,德妃卻仍然沒有讓海月平身的意思。

“完顏大人不愧是國之棟樑,當真是是教出了一個妙人啊。”德妃打量着跪在下面的海月說道,“只是,進了宮,除了洋文之外,還得多學學規矩,否則,擅自回話,按規矩,你,還有你們家主子,是要一塊兒挨板子的。”

海月頓感不妙,忙俯身求饒:“娘娘恕罪!奴婢知錯了!”

“額娘,您看您,嚇到人家了。”溫憲見德妃似乎有些針對海月,忙上前窩到德妃身邊,笑着求情。

胤禎起初也沒想到海月會幫自己解圍,心中莫名一熱,見狀便也跟着說道:“額娘息怒,這丫頭入宮沒多久,規矩還沒學會,回頭讓嬤嬤好生教着就是,額娘犯不着為她生氣。”

然而胤禎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話,一旁的碧心反而慍色更足,吃醋的心思瞬間變全都寫在了臉上。

好啊,原來原主的閨蜜是暗戀十四啊!怪不得這德妃突然對自己變了臉,原來……

海月懊惱不該冒然出頭,忙不迭地求饒。

十三阿哥看着海月小小的身子跪在那裏不斷磕頭,心疼得攥起了拳頭。

他朝四阿哥望了望,原本想求他幫忙說說話,但胤禛只是靜觀不語,四福晉見他沒說話,也隨着靜默。

“哈哈哈哈……永和宮還真是熱鬧。”

就在十三阿哥忍不住上前的時候,一陣熟悉的爽朗笑聲傳了進來。

康熙到了。

一眾人忙起身迎駕,而海月只是調整個方向,依舊跪低在地上。

德妃正了正身子,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微微屈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

康熙親手扶起德妃,笑道:“今兒是你生辰,不必多禮。還有你們,也都起來吧。”

眾人聽令起身的時候,海月本想跟着一起起來,但後來一想德妃還沒饒恕她呢,索性便又跪了下去。

“德姐姐這生辰過得可真熱鬧。”宜妃跟着康熙過來,方才遠遠的就聽見阿哥公主們為誰求情,想着有熱鬧看了,笑道:“阿哥們都在給誰求情呢?”

康熙順着宜妃的眼神望過去,這才注意到了跪在地上的海月:“是你惹德妃不開心了?”

“沒有的事,皇上多慮了。”德妃笑吟吟扶着康熙上座,“臣妾正說這延禧宮藏着個寶貝,把這孩子給嚇到了。”

“延禧宮?”

康熙一聽這三個字,立馬就覺得跪在下面的那個小人兒有點兒眼熟,“這不是延禧宮的那個女俠客嗎?羅察家的丫頭?”

“是,奴婢海月,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海月頭都沒敢抬。

溫憲一看這情形,立刻笑吟吟地依偎道康熙身邊,說道:“皇阿瑪,這海月不僅字寫得好,對西洋畫有認識,連洋文都說得不錯。”

“是么?你懂洋文?”康熙再一次用驚艷的目光看向海月,這丫頭身上還有多少驚喜是別人不知道的?

海月小心回話道:“回皇上,奴婢自幼聽阿瑪說過,跟着阿瑪學過幾句。”

“皇阿瑪,這丫頭方才給我們翻譯了兩句那洋畫師的話,可當時我們在座的沒人懂洋文,兒子知道您對洋文也頗有研究,您不妨考她兩句,就知道是真是假。”胤祥藉機給海月爭取了一個表現的機會。

海月聽到十三阿哥的聲音,心中一動,明白他是在幫自己,不禁十分感激。她不是英語專業科班出身,好歹也過了大學英語四六級,特別是在家裏兩尊貴為學術泰斗的祖父母光輝照耀下,口語絕對拿得出手。

“那怎麼成,她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配讓皇上考她?再說了,今兒是德妃娘娘的壽辰,應該以德妃娘娘為主啊!”

碧心此時已經被妒火燒紅了眼,說話也不經過大腦,一句以德妃娘娘為主的話說出來,立刻就遭到了宜妃的嘲諷。

“小小的宮女?我怎麼記得你進宮前還跟人家姐妹長姐妹短的?”溫憲一向不喜碧心,更不給她留面子。

宜妃更是個看好戲的主,抿嘴“咯咯”笑道:“德姐姐帶出來的姑娘就是忠心,連皇上都能不放在眼裏呢。有皇上在的地方,竟然說要以他人為主?”

“這……我……臣女該死,臣女不是這個意思……”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弄得這麼緊張做什麼?德妃,後宮正好缺一個女翻譯,朕幫你考考她,全當送你的壽禮了,如何?”

德妃知道皇上心中有意維護自己,感動非常,於是便起身朝皇上行了個禮道:“臣妾謝皇上體恤。”

康熙點點頭后,又看向依舊跪在下方的海月,莞爾一笑后突然問道:“你阿瑪降級,你可怨朕?”

海月沒想到皇上上來就出送命題,不由得一愣。

但此時在座的人之中,知曉羅察被貶職一事的,除了皇上跟海月,誰都不懂洋文。

也就是說,皇上在用洋文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帶了私心的,是故意給出了一個地位相對平衡的對話環境。

海月抬起頭,見康熙一副掌權者運籌帷幄的模樣,嘴角還掛着饒有趣味的笑,迅速回過神,恭謹答道:“回皇上,奴婢在家中常聽阿瑪教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臣民都要為皇上分憂解難。奴婢此生有幸侍奉皇上與小主,又得皇上和娘娘指點,已是天大的感激,奴婢感激皇上恩德!”

說完,海月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頭,勞是弄得一旁的娘娘阿哥們一頭霧水。

半晌,康熙“哈哈哈”大笑起來,直呼有趣,讓她平了身道:“你這孩子倒是剔透,洋文說的也不錯,剛才那關,算你過了,說吧,你想要什麼賞?”

帝王之心旁人不可探測,海月提心弔膽,眼瞧着康熙已轉怒為喜,也不敢怠慢,只答:“奴婢何德何能?豈敢討賞?”

康熙道“無妨”,讓她直說。海月思索片刻,回道:“奴婢斗膽,若能得皇上御筆日日瞻仰,學得皮毛,便是此生最大榮幸了!”

康熙一生很少題字,因此文物界有着“康熙一字值千金”的說法。

海月還在現代社會生活的時候,曾在恭王府見識過康熙為孝庄所寫的“天下第一福”。還專門花好幾百塊錢請了一副拓印“福”字回家,她要是能回去的話,討要這個賞絕對賺到了。

“你這丫頭倒是大膽,皇上御筆豈是隨意賞得?”一旁的宜妃立刻有些不悅,她都還沒得到過皇上賜的字呢。

“嗯,膽子是不小,不過朕的字可不比你的瘦金體瀟洒豪氣,你還是好好做你的女俠吧。德妃,你說呢?”

皇上玩兒夠了,又將賞罰大權交還給到今日的主人公德妃手裏。德妃點點頭道:“皇上說的有理,可先前已經說過要賞了,現在反悔也不好。皇上,不如准她回去探望家人吧?臣妾瞧着今兒個咱們永和宮兒孫滿堂的,想着羅察大人定也是如此思念女兒的。”

“嗯,甚好。海月,朕就准你出宮一日,你回去準備準備吧。”

“額……是,謝皇上恩典,謝娘娘體恤。”

海月沒拿到康熙的字心裏失望的很,連帶着起身的姿勢都有點兒有氣無力,旁邊的十四阿哥見了,立時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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