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婉言拒絕
很快，沈念真便被請進了屋子。
“沈姐姐！”廖玉蘭又驚又喜，連忙迎接上前，但是走到沈念真面前時，她不知何故，又停了下來，撲閃着一雙大眼睛，有些遲疑的看着她。
“四小姐，您該喊二王妃，不能還跟從前一樣的了。”領沈念真進來的嬤嬤立刻不贊同的道。
“沒事兒，這點小事不用介懷。”沈念真聞言立刻擺了擺手，含笑看了嬤嬤一眼，道：“您去外頭等着吧，讓我單獨與四小姐說一會兒話，可好？“
嬤嬤遲疑了一下，然後點頭同意了：“王妃有什麼吩咐，奴婢就在外頭。”
說完便退了下去。
屋子裏就只剩下了沈念真與廖玉蘭兩個了。
外頭廖康蘭得知沈念真來了，匆匆趕來，結果卻被嬤嬤阻攔了：“公主正在勸說四小姐呢，您先別進去了，就在這屋子外頭等等可好？”
“真的來了？”廖康蘭伸着脖子往院子裏瞧，可是燈火通明，屋門禁閉，只能看到屋子裏影影幢幢的有兩個人影，但是他們在說什麼，她卻是完全聽不到。
廖康蘭不由的嘆息一口氣。
屋子裏面，沈念真在桌邊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小榻上舒舒服服的喝了一口，然後這才抬眸看向廖玉蘭，語氣淡然的開口道：“說吧，到底怎麼一回事，好好的婚事，為何又不想嫁了，你現在後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沈姐姐，我……”
廖玉蘭有些忐忑不安的站在沈念真的面前，兩隻蔥白如玉的手指尖緊緊的捏着衣擺，望着她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沈姐姐，我，我是有苦衷的……”
“哦？什麼苦衷？你說來聽聽，放心，不管是多麼離譜的話，我都不會嘲笑你的。”沈念真聞言笑着道，經歷過沈家那麼大的事情，又經歷過前一世里被人算計慘死，她覺得，無論廖玉蘭說出怎樣的話來，她都會波瀾不驚的。
然而，廖玉蘭一開口就把她給驚着了。
“沈姐姐，既然這樣，那我就說了。”廖玉蘭聽了她的話，頓時整個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然後道：“我，我是以為沈大哥，才想退婚的。”
“什麼？我哥？！”沈念真才剛喝進去的茶水一下子就噴了出來。
她還是失態了。
廖玉蘭點點頭，她既然已經張開了口，那最艱難，最難以啟齒的部分已經度過了，接下來沒有什麼可怕的了，聞言幽幽的開口道：“不錯，是因為沈姐姐的大哥哥，我，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他了……”
說著，嬌羞無限的低下頭去。
“不是。”沈念真聞言有些焦灼，她打斷廖玉蘭的話，有些不解的道：“你喜歡我大哥？而且是從十二歲就喜歡？你沒有開玩笑吧？”
“當然沒有！”廖玉蘭聞言正色道：“這件事康蘭也是知道的，只不過我們誰也沒講過……”
“可是我大哥已經娶了大嫂，他們夫妻很是恩愛。”沈念真神情有些複雜的看着她。
她是那麼的喜歡廖家這一對姊妹花，心裏面真正的拿她們當自家妹妹看待，完全料想不到有一朝一日，能從廖玉蘭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來。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
她大哥沈雲瀾原本就無比優秀，本就很得上京少女們的喜愛，廖家與沈家關係親近，廖家姊妹經常上沈家來，廖玉蘭小小年紀喜歡上沈雲瀾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奇怪的是她從來也沒對任何人透露過這一點。
沈念真奇怪的地方也是在這裏。
“是啊。”廖玉蘭聞言苦澀一笑，回答道：“所以我一直都沒對任何人講過，我都認命了，家裏安排的親事我也都接受，我本以為我的人生就這樣了，只能默默的將沈大哥一直都記在心裏面……可誰曾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沈大嫂去了，沈大哥現在生死未卜，我知道他一定能夠醒過來的！”
沈念真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憐憫：“原來如此，所以你現在感覺自己有希望了，所以才鬧着退婚？”
“對！”廖玉蘭倒是毫不隱藏的承認了。
這倒是讓沈念真一時無話可講。
一方面，她感慨廖玉蘭對大哥的深情，可是另一方面，她心裏又膈應的很。
大嫂才去世四個月不到，就已經有人惦記上她大哥了，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不爽了。
沈念真覺得，自己有必要戳破小姑娘的天真幻想。
“玉蘭，你有沒有想過。”沈念真嘆息一口氣，看着她憐憫的道：“雖然你我都堅信，我大哥一定會清醒過來，可是事實上，這不一定，誰都不能保證他真的能夠醒來，即便是這樣，你也要退婚，等我大哥么？”
“不管他醒不醒來，我都要退婚！“廖玉蘭聞言毫不猶豫的回答道：”沈姐姐，你不要質疑我的決心，從前我是願意得過且過，將就的過這一輩子，可是現在，我已經不想將就了！是沈大哥喚醒了我內心潛藏的不甘心。“
“我大哥跟我一樣，都拿你們姊妹當親人看待。”沈念真看着她，意味深長的道：“你確定他醒來之後，就會喜歡你么？他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懷着身孕，慘死在自己面前，而他居然連她的葬禮都沒有辦法出席……你覺得，他往後餘生里會用同樣的愛，去愛另一個男人么？”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更心疼他，更加的想要照顧他。”廖玉蘭聞言有些心痛，卻還是認真的回答道：“沈大哥喜不喜歡我，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願意照顧他，願意陪着他。”
“姑娘，你還是太天真了，沒有經歷過人生的陰暗。“沈念真看着她，嘆息一口氣，認認真真的道：”我最後一次，以姐姐的身份勸你，忘記我哥哥！好好的跟你的夫婿成親，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吧！那樣沒有負擔，沒有痛苦的人生，才是你的人生！你的人生不能毀在我哥哥手裏面！“
“你怎麼就知道我若是退婚，跟了沈大哥人生就會毀掉呢？”
廖玉蘭聞言有些激動的道：“沈姐姐！你難道不希望等沈大哥清醒過來的時候，有個知根知底，真心愛他的女人陪着他走過這段人生傷痛么？你難道一點都不在乎他么？”
這些話，已經有些控訴的意味了。
看樣子，廖玉蘭真的是愛慘了沈雲瀾，為了他，不惜跟沈念真針鋒相對。
沈念真微微在心裏面嘆息一口氣。
“玉蘭，你可知道，但凡我心裏面顧念我哥哥一點，但凡我自私一點。”她幽幽的開口道：“但凡我沒有將你當做親妹妹看待，當我聽到你這番話的時候，我會很開心很開心的！我當然知道你若是退婚了，這對我們沈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可是這實在是太自私了！”
“我們沈家的為人處世，一向都是無愧於天，無愧於地，做什麼都坦坦蕩蕩，從來不怕得罪人，最怕的，就是對不起別人。”
“可是……”廖玉蘭還想解釋。
沈念真擺擺手，打破她最後的一絲幻想：“我大哥就算是清醒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會答應跟你在一起的！更不可能迎娶你！也絕對不會讓你待在他的身邊！你可想清楚了！”
廖玉蘭聞言臉色頓時變得蒼白。
她看着沈念真，不可置信的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康蘭嫁入沈家，你們所有人都贊同，甚至是促成這一門親事，可是輪到我卻不是這樣？”
“因為第一，你已經定親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第二，我大哥也已經成過親了，我嫂子雖然去世，可是她永遠都是我心中的嫂子，無人可以代替。”
“第三，我大哥現在昏迷不醒，他醒來以後不會接受你。”
“有這三點在，我們沈家都不會同意。”沈念真看着她，認認真真的道：“玉蘭，你是個好姑娘，為什麼不去追求屬於你自己的海闊天空呢？嫁給我哥哥，一個心裏面永遠都有傷痛，永遠都不愛你的人，這樣真的好么？”
“你永遠都不會理解我的深情。”廖玉蘭咬着嘴唇，倔強的道。
沈念真說了這麼多，有那麼多的問題橫擔在她的面前，可是她還是想要拚命博一博！人生就任性這一次了，以後是隨心所欲的過自己想要的日子，還是按部就班的講究過日子，就看這一次了。
“我不理解？”沈念真看着她，無奈的笑笑。
隨後，她起身走到門邊，將房門打開了。
外頭偷聽的嬤嬤，廖大夫人，還有廖康蘭等人，都已經驚呆了。
廖康蘭雖然知道廖玉蘭心裏喜歡沈雲瀾，可她從未想過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
姐姐居然要為了昏迷不醒的沈雲瀾，而退婚，天哪！
很快，消息就傳到了廖老太太耳朵里，她狠狠的吃了一驚，就好像被雷劈了一樣的。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四周的人不停的喊着老太太，生怕她一口氣上不來，憋過去了。
廖老太太自己卻漸漸平靜下來，讓扶着她的嬤嬤們退開，對着前來稟報消息的嬤嬤，還有廖大夫人問道：“二王妃是個什麼意思？”
“二王妃不同意。”聽了全部過程的廖大夫人還算是鎮定一些：“她還說，以沈家的行事作風，根本就不會同意這件事，她一直在勸玉蘭打消念頭，好好嫁過去過日子，唉，這孩子，就連王妃的話也不聽。“
“王妃真是這麼說的？”廖老太太問道。
“是真的。”廖大夫人點點頭，神情悵惘的道：”王妃的態度就是沈家的態度，只可惜無論她多麼的強硬，玉蘭的退婚心思還是不改，王妃沒能勸的了她……“
廖老太太聞言，一聲嘆息。
“這孩子什麼時候有的這種心思，怎麼從來也不對人說起？”
她無可奈何的道：“這要是前幾年沈雲瀾沒有大婚的時候，這門親事倒是一門頂頂好的親事，可是現在……那就是個火坑啊！誰要是跳進去了，就是真的傻了……”
“前幾年也不成。”廖大夫人幽幽的開口道：“有那昭華公主在，無論是誰嫁了沈雲瀾，最後結局都不會好，現在，那昭華公主不知所蹤了，沈雲瀾也生死未卜了，難啊。”
“照這麼說起來，那永昌伯府朱家的態度也很奇怪。”廖老太太道：“原先朱秀妍的屍首剛回京時，鬧的那麼厲害，對沈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結果朱秀妍下葬的時候，沈雲瀾依舊昏迷未醒，這之後，倒是再也不鬧騰了，這其中恐怕是有什麼緣由。”
廖大夫人聞言有些吃驚，忍不住猜測道：”那這麼說，不會是沈家答應了朱家什麼條件，比如沈雲瀾日後醒來絕不娶妻，比如就算娶妻，也只能從朱家娶，不能另外娶別人？倒是要趕緊將這個消息告訴玉蘭去！“
她說完，便風風火火的出去了。
廖老太太的本意是想說，朱家未必願意再與沈家聯姻了，朱家之所以這樣，恐怕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但是看到她興奮激動的樣子，便將那些話給咽下去了。
這個理由，不知道能不能勸服得了廖玉蘭？
果然，廖玉蘭聽到母親說的話以後，驚呆了。
“女兒啊，二王妃是不好意思直接將沈家與朱家的打算說出來，這才隱晦的勸你不要在這上面花心思了。”廖大夫人嘆息一口氣，瞧着她的臉色道：“你就聽娘的話，咱們不要退婚，安安穩穩的嫁到趙家去……”
“娘，我累了，想一個人靜一靜。”廖玉蘭開口打斷她：“您先回去吧！我會好好想清楚的。”
廖大夫人一肚子的話，但是在看到她這幅模樣時，忍不住長長的嘆息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沈念真從廖家離開后，沒回王府，直接去了沈家。
她將廖玉蘭說的那些，統統都告訴沈老太太，還有廖芳茹了。
沈老太太倒還好，廖玉蘭整個兒都快要石化了。
她嫁過來一個侄女還不夠，另一個還要嫁過來？天哪！
沈老太太則完全只是吃驚，還皺了一下眉頭：“玉蘭不是已經定親了么？前些日子聽老姊妹說，已經開始商議婚期了！現在這個時候退婚怕是不好吧？而且，我們雲瀾還沒清醒過來，秀妍也才新死沒多久，實在不是一個談婚論嫁的好時候，還是把話給回絕了吧！”
“孫女就是這麼跟她說的。”沈念真聞言苦笑道：“祖母，這不是時機不對，而是我們沈家不能做這種撬別人牆角的事情！於情於理，都不能這麼做！”
“是這個道理。”沈老太太聞言連連點頭。
廖芳茹在一旁聽着，默默的在心裏面鬆了一口氣。
別再出什麼么蛾子了，這件事就這麼扼殺在萌芽里多好！
“明兒個，讓人準備一些禮品，着人送到廖家去，就說是我們沈家提前恭祝廖五小姐新婚。”沈老太太道：“話也不能說的這麼直接，東西送過去，她們應該也就明白我們沈家的態度了吧！”
“好，我去準備。”廖芳茹當即笑着道。
沈念真與沈老太太看着她忙碌去了，不由的相視一笑，各自心裏面都有些苦澀。
第二日，東西如期送到。
廖玉蘭瞧着那擺滿了一桌子的禮品，聽着周嬤嬤笑盈盈的聲音：“這是我們老太太特地為五小姐準備的新婚賀禮，聽說她婚期已經定了，是在年底么？“
廖老太太笑容如常，聞言笑的合不攏嘴：”定了定了！倒不是年底，是明年年初。“
“年初啊？那時候好日子多。”周嬤嬤笑盈盈的，說話密不透風：“我們兩家因為二王爺的關係，如此親近，若是有什麼禮數不周到的地方，還望老太太不要見怪。“
’“不會，不會！”廖老太太笑着擺手：“你們禮數已經夠周全的了，哪裏有什麼對的。”
廖玉蘭站在一旁，聽着她們一來一往的寒暄，那臉上的笑容漸漸的就僵硬了下來。
周嬤嬤的意思，就代表了沈家的意思。
沈家拒絕了她。
廖玉蘭忽然一言不發的轉身向外走去，廖老太太急忙呼喊：“玉蘭！玉蘭！你幹什麼去？趕緊回來！”
廖玉蘭卻充耳不聞，走的飛快。
廖老太太有些擔憂，當即派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去跟着廖玉蘭。
“是，老太太。”
周嬤嬤見此情況也起了身，略微有一些尷尬：”既然這樣，我就先回去向我們老太太回話了。“
“好，好。“廖老太太忙起身，親自將她送了出來。
這邊廖玉蘭出了廖家，出門直接坐上馬車，漫無目的的在上京里到處遊盪起來，車夫問她去哪裏，她也不說。
一直到天快要黑的時候，廖玉蘭忽然伸手將車簾一掀，對車夫吩咐道：“去沈家！我要去沈家！”
沈家？啊？這個時候？一個人去？
車夫聞言都驚呆了，一時之間都忘記了抽鞭子，馬車就停留在了路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