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章 男子
()相果寺。
後山桃花林。
漫天粉若的桃瓣，輕飛揚，交織交纏，彙集一片粉飾的海洋，叫人不覺跌入了那如夢般的幽谷仙境。
“走了嗎？”
桃花樹下，雪衣男子輕聲呢喃，隱隱中透着一抹淡淡的失望。置身在如此夢境之地，彷彿都無法將其抹開。
“是。”身後，青衣侍衛恭敬回道。
“可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青衣侍衛搖了搖頭，目光從男子的座下輪椅收回，揚過一絲不忍，“不過，聽寺里的師父們說，每個月的十五日，那位小姐都會過來。主子，要不要屬下去……？”
“不用了。”
男子淡淡一笑，纖塵不染，溫潤如水的眸子穿過層層漫天飛舞的桃花，卻是不知望向了何處。
一日相處，就讓他動心了嗎？
他以為，他已經看透了一切，淡泊了一切，不想到最後，卻抵不過她的一顰一笑嗎？男子失笑，溫潤依舊。
他竟忘了問她的名字。
可是，她自始自終也沒想過要知道他的名字吧。
一句萍水相逢，她可知道，當時的他是什麼滋味，生平第一次，他是多麼地想要告訴一個人，他的名字。
他真笨，為什麼她說什麼，他就聽什麼？自己的嘴又不長在她的身上。
如果當時告訴她，結果是不是會不一樣？
會嗎？
男子搖了搖頭。
如果會的話，她就不會讓他動心了。
原來期待，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可是，卻還是讓人明知飛蛾撲火，也要一頭栽進去。
萍水相逢，終不過黃粱一夢。
是這樣的意思嗎？
一片桃花瓣輕輕地落在男子的手心上，粉嫩新蕊，嬌艷欲滴，男子忽然笑了，青絲如墨，紛飛着極致的飄逸，如詩，如畫，讓人不覺想驚讚一句好一個神仙般的嫡公子。
而是夢，終要醒。
“我這身子，還是不要耽誤人家的好。”
“主子！”聽得，青衣侍衛頓時一急，“主子天生高貴，與世無爭，何來耽誤別人一說！而且主子又沒試過，又怎知是耽誤了人家小姐！”
“青山……”
青衣侍衛不理，繼續說道：“雖然神醫決明子坐化相果寺，可是，他還留有一個徒弟，不是嗎？傳聞此人醫術青出於藍，主子既已走到這個地步，為何現在才要放棄。縱使主子放棄了，一日未見那神醫徒弟，青山也絕不放棄！”
男子微微動容，風起，手心上的桃花瓣頓時追風而去，留下一片涼意。
有些事，不是你不放棄就可以的。
“那你可知道那神醫徒弟姓甚名誰？”
青山張了張嘴，到最後，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男子微微一笑，“雖然決明子有一個徒弟，可是，世間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叫什麼名字，長的什麼樣，更甚者，連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如此，你又要如何去找？”
“難道——就要這樣放棄嗎？”握着劍的手頓時一個收緊，青山咬了咬牙，恨道：“屬下不甘！”好不容易有了神醫的消息，走到了這裏，為什麼上天要這麼殘忍！兩年了，難道所有的辛苦與希望就這樣一下子全部沒了嗎！
“不甘嗎？”
男子輕聲，玉潤的聲音一下子飄出了很遠，很遠。
“不甘又能怎麼樣，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
“主子！”
“不要說了，有些事，縱然你再不願，也只能接受，就像生老病死一樣，你萬般無奈，卻也只能拿着，受着。已經一個月了，難道你還沒看清嗎？”
青山一愣，不懂男子所指。
輕折下一枝桃花，男子忽然想到了那個桃花樹下翩然的身影，驚鴻一瞥，便是再也忘不了了，“人面桃花相映紅。”
青山一頭霧水。
原來，男子不知不覺將心裏的話說了出來，看着青山的表情，再想想剛才的自己，他不覺啞然失笑，他真的是中毒了。
方下，擺弄了桃花枝，說道：“決明子就像一隻閑雲野鶴，性情淡泊，不好名利，一生只收過一個徒弟，傾囊相授之餘，更是將其視如己出，若問世人誰知道決明子的下落，這個徒弟便是第一人，怕也是唯一一人。如今決明子坐化相果寺，這當徒弟的又怎麼會不知道，想必，早已是在第一時間趕來了。”
男子話到這裏，直叫青山瞪直了雙眼。
“主子，那……”
“晚了。”
男子淡然，似有輕嘆。
青山又是一驚。
“自他歸去已經過了七天了，七日服喪期，那人若是要做什麼，現在怕是都已經做完了。”
“可是，這些日子，屬下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之人。”
“叫你有空多看看書，就是不看。”
“主子。”三尺漢子難得臉色一紅。
“決明子出家相果寺，你說這世人有幾人知道，可是，自他西去，我們派人暗中守了靈堂之後，這消息便是不脛而走。除了那徒弟，還有誰會這樣做。而恰逢這幾日香火鼎盛，決明子華佗再世的名聲流傳在外，香客們一聽神醫坐化，自然蜂擁而至，而這幾日，那徒弟想必就藏在了那些香客之中。”
“若說這決明子藏的深，這徒弟藏的更深，真是有什麼樣的師父，就有什麼樣的徒弟，都這麼不喜歡拋頭露面。”
“不過，倒是我們小看了他。”
“主子，那我們……”青山的臉色很難看，話說一半，他卻是再也講不出後面的話，因為，太過殘酷。
只是，從眼前的這個嫡仙般的男人口中講出，卻似乎更為殘忍。
“我們已經沒有機會了。”
男子淡淡一笑，很是淡然，然而，就是這種太過淡然，反而讓人覺得無比的心疼。
青山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主子。”
“回京吧。兩年了，我們已經出來太久了，久到，有人又開始惦記上我們了。”
男子說的風清雲淡，好像就不是說他自己一般，忽而，他將桃花放到了鼻下，淡淡清香，似有陶醉，“不知道，京城裏桃花的味道是否也是這般。”
“主子若喜歡，屬下就將這片桃花林移到府中便是。”
“呵呵呵……”青山的耿直頓讓男子笑出了聲。“桃花皆一樣，只不過環境不同，賞花人的心境也不一樣罷了。何況……”他希望，當她下次回來的時候，這桃花依舊滿園，笑春風。
“主子，何況什麼？”
男子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說下去。
“青山，回府的時候，讓人將後院的梅花除了吧。”
“主子？”
“種上桃花吧，主子我今年想吃桃子了。”
青山愕然，憑主子的身份，想吃什麼樣的桃子沒有，需要自己種嗎？再是一想，青山恍然，這定是與那小姐有關。他暗暗發誓，定要為他家主子將那小姐找出來！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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