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少爺傷感了
雖說對於父親不滿,不過薩爾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的。和阿加雷斯分開后,他就往地窖的方向走去,大腦里還在翻騰怎麼開口比較好,用什麼語氣更恰當一些。
然而,當他路過格蘭芬多校長的辦公室時,屋內傳出的爭執聲讓他改變了主意,決定施個幻身咒,小心地趴在門板上偷聽裏面的動靜——
細碎的踱步聲清晰可聞,羅伊娜背着手來回地走,猛地停下來堅定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雷蒙蓋頓,不能不管赫爾加的死活!”
黑髮男子只是立於一扇窗口前,雙眼隨着草坪上玩耍的孩子而移動,一言不發。
倒是他左邊的戈德里克,湛藍的眸子裏是矛盾與歉疚:“我們知道你擔心赫爾加。但是現在學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赫爾加有能力照顧好自己,目前更重要的是學校,你明白的,對不對,羅伊娜?”
“我當然知道學校很重要。”羅伊娜悲傷地閉上了眼睛,“但是,你們真的還記得那個在瓦納湖畔等着我們的赫爾加嗎?不,你們忘記了,忘記了。所以可以把她一個人丟在那裏,不聞不問。”
“羅伊娜,”戈德里克輕輕地嘆息,他明白她對赫爾加的感情,“我們沒有忘記赫爾加做的一切。假設那時不是赫爾加鑿開冰湖救了我們,就沒有霍格華茲的今天。”
記憶中,刺眼的烈陽幾乎讓人以手遮目,平靜的湖面泛着紫羅蘭色的光,棕發褐眼的少女突然從中一躍而出,赤條條地踏水朝他走來,潔白的肌膚散出珍珠的柔光,娉嫣的笑容是真的太漂亮。
薩拉查單手擱在窗台上,陰鬱的眼光筆直地投射過來:“如果她連這點能力都沒有,也不配與我們一路同行。現在,也是一樣。”
空氣被生硬的話語割出斷層,屋子裏靜了一刻,正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說什麼?”羅伊娜的臉色一黯,聲調漸漸揚高,“我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羅伊娜一直不喜歡薩拉查,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不否認他的強大和博學,但他的個性太獨立也太自我,有這樣的合作者在,學校的四分五裂幾乎可以預見。
哎,要不是戈德里克太堅持……
“我想我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薩拉查整個人轉過來,鼻翼以下的部分藏匿在陰影里,唯獨一雙鮮紅的眼睛,空洞得讓人害怕,“你既然明白,何必明知故問?”
眼見兩人的衝突一觸即發,戈德里克巧妙地展臂擋在中間,和善地微笑:“你們這是幹什麼?”兩人各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退到房間的兩頭,背身而立。
戈德里克只好先走到一邊,對鷹祖勸道:“羅伊娜,赫爾加不是十年前漁村的小姑娘了。你不相信我們,也該相信她的能力。何況匿名信,不也正說明她還活着么?”
“血族的標誌,你不是沒看見。”羅伊娜冷冷地打斷,溫和的面龐一點點地凝重,“關於所羅門王之戒的傳說,現在連學校孩子都知道了。你不要告訴我,你身為校長還一無所知。”
瑩瑩的水眸斜睨着蛇祖的背影,羅伊娜刻意壓低聲音的話向來值得回味:“戈德里克,你任何事情偏向他,我都沒有意見。唯獨這次,我不能漠視一個同伴的性命!”
“羅伊娜……”聽着她的話,戈德里克的心在突突直跳,但他確實無言以對。
為了學校,所以不管赫爾加的死活,這算不算一個華麗的借口?
於私,他是在乎薩拉查,因而盡量避免他們之間的矛盾;於公,他是為了學校,畢竟霍格華茲才剛剛建立。就算是這樣,他也不可能為了這個,就變成殘害同伴的劊子手啊。
獅祖不可避免地有了一種無力感。
“羅伊娜,無論你相信與否,我們都是為了學校好。”方才的悲哀轉瞬即逝,戈德里克就是這樣的人,即使心頭再多的陰霾,也能面朝藍天,綻開最熱烈的笑容。
也許,是被他發自肺腑的話打動了,羅伊娜看了看他,又朝着薩拉查的方向搖搖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開門時還差點撞到薩爾的額頭。
本來偷聽到這裏,薩爾已經打算進去。可是,房間裏的談話還沒有結束,他又凝神湊近,仔細地分辨起來。
“薩拉查,你何苦每次都這樣?”戈德里克望着他孤傲的身形,胸口是一陣隱隱的抽疼。只因為,他比誰都知道,薩拉查心中的苦,所以才不由自主地陷進去,對他產生了超乎友誼的感情。
薩拉查沒有轉過臉,回應他的依舊是不變的背影,一如他們初見時的冰冷。
“薩拉查!”戈德里克倏然叫了一聲,連他自己都不清楚想表達什麼,“究竟為什麼,讓你這樣堅決地排拒他人?又是為什麼,讓你一次次傷害同行的夥伴?”
還有一句話,戈德里克沒有問出口,卻已經在心底吶喊了無數遍:為什麼,一次次地傷害我?即使明明知道,我是在乎你的,薩拉查。
“為什麼?”薄軟的嘴唇輕抿,似笑非笑的樣子更令人難以捉摸,“戈德里克,這是我頭一次回答你,也是最後一次了。”
戈德里克應聲舉眸,迎向那雙華光粲然的血瞳,耳朵里嗡嗡地作響:“我討厭別人入侵我的地盤。無論是誰,只要妄圖闖進,那麼下場——”
黑髮男子忽而笑了。
但那種噩夢般的笑靨,簡直叫人頭皮發麻:“顯而易見。”
魔杖嗖地一揮,一道紫電劈在辦公室的茶杯上,瓷杯瞬間化為齏粉,但周圍的一切仍舊完好無缺,戈德里克瞠大了雙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薩拉查最後離開辦公室,剩下戈德里克一個人,頹然地坐在軟椅上,木然地看着窗外漏進的一束陽光,良久無言。
都說愛一個人沒有錯。但假如是在錯的時間愛上了對的人,沒有錯也變成了殘忍。
門外,一個男孩卻已經淚流滿面。
剛才的話,讓薩爾想起了自己溫柔的母親。
曾幾何時,他也天真貪玩,在斯萊特林的城堡里為非作歹。每一次玩累了,就撲進母親的懷裏,她溫柔的話音和甜甜的笑容,總能令薩爾感到無比幸福。
沒有人知道,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也曾悄悄地盼望着,父親會經常回家,高興地將他抱起來舉過頭頂。
然而,自從有模糊的印象,那個男人留給他的就是嚴厲與冷酷。
屈指可數的出現,始終森寒的面容,即使母親一貫柔情似水地望着他時,他依舊是淡淡的回應,從未多加珍惜。
直到那一天,讓薩爾銘記一生。
像今天一樣趴在門板后偷聽,母親氣若遊絲的絮語讓他落淚,多半是囑託父親照顧他的話,那個男人始終不置一詞,直到母親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不顧一切地推門而入,見到的情景叫他終生難忘。
絢爛至極的花雨在他眼前宛轉飄零,如同傾盡一生的心血只為這一秒的怒放,消弭在永恆的塵土裏。但原本纏綿病榻的母親,竟然已經消失不見,連一縷思憶也不曾遺落。
就是這一天,母親失蹤了,翻遍了每寸土地也找不到。而這個男人,也再沒出現在斯萊特林的城堡里,留下一個小小的他,孤單地與家僕為伴,直到入學。
這件事,也成為了斯萊特林家的禁忌。沒有人願意提起,自然也沒有人知道答案。
為什麼?就像戈德里克校長問出的每一句,為什麼他可以對任何人如此冷漠?
即使是親人,即使是愛人,他也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拋棄,所以更別提什麼夥伴、朋友——而正是這樣惡魔一般的男人,卻是他的父親,血脈相連的父子,難以割斷。
無力地靠在冰冷的牆上,薩爾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幻身咒的效果就算可以消弭形體,也無法抹去深刻在心頭的傷痕,以及那些童年的陰影。
滴答的清響讓薩爾偏頭,無意間看到了窗外的情景,原來又開始下雨了。
雨水……又是否能如同淚水一樣,洗刷掉昔日所有的感傷?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