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喬約笑得十分燦爛特別自然,導致沙德小盆友的表情迅速黑化扭曲。
那是一種森然的幽怨——大家都是人,都是人啊!為毛線你就穿越得那麼嗨皮,而我卻凄涼無比?而且這種即將華麗變身媒婆子的非林是要怎麼辦啊……
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沙德的擔心尚為時過早。
因為某個自殺成功把自己折騰得不剩幾口氣兒的倒霉孩子,正處於過度虛弱的狀態,暫時還離不開那張床。
喬約覺得自己長這麼大從來就沒這麼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這麼久過!當然,這肯定不是他主觀願意的。
無論沙德用多麼崇敬肅穆的口吻來渲染精魂果的神聖地位和神奇功效,眼前不爭的事實是喬約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那種感覺讓喬約想起以前學過的瑜伽入睡法,跟着配樂的指導錄音不斷地想像着自己身體的每個部位,然後用意念召喚它們進入休息狀態,據說這個方法能讓人快速進入深度睡眠,一覺醒來神清氣爽。喬約試了以後毫無懸念地失敗了,但是現在他把這個方法成功地運用在了挪動自己上。
通常都是攢半天勁兒才能挪一小塊距離,開始喬約還堅持不懈地跟自己鉛塊般的軀體做鬥爭,時間久了就隨它去了,反正自己動來動去還是下不了床,只能像只大蠕蟲一樣爬爬爬,讓沙德上氣不接下氣地笑個沒完,最可氣的是伸手都打不到那廝,因為沙德小盆友一見形勢不妙就躥得飛快,總能逃出喬約兩條胳膊的攻擊範圍,氣得喬約直咆哮你丫欺負病患!
喬約最後懶懶地躺在床上,滿腹鬱結。半晌斜睨一眼沙德,喬約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再次掛在這個完全不合格的“雌性護理人員”手裏。
沙德跟喬約講過,他現在住的山洞就在巫醫的隔壁,這裏本來就是供病人治療的地方,相當於現代醫院的住院部。不過喬約的情況巫醫也幫不上什麼忙,用沙德援引巫醫大人的原話來講,那就是“既然已經有了光明神的護佑,一切就看他的造化了”。而且精魂果再怎麼凝集天地之精華救人於生死之間,它也沒有瞬間十全大補的能力,喬約這身子,只能慢慢的養,只要養好了保證活蹦亂跳益壽延年。
同時,這源靈樹是極有靈性的。雖然它無私地哺育了整個光明谷的生命,但摘去它的果子那也如割肉放血一般,是極傷身的,所以知道喬約醒了,巫醫也就再沒顧得上來過,和大祭祀兩個人守在源靈樹下祈禱撫慰。
喬約眼前又瞬間浮現這樣的畫面:笑呵呵的南極仙翁坐在玉石案前,身後是一棵造型奇美的古樹,四周仙氣繚繞白霞氤氳,老人家沖自己的好棋友招招手——過來咱們擺一局。
木有辦法,喬約對這個世界——這個據說十分神奇的異世大陸的認識,目前完全停留在一間接近於徒有四壁的山洞病房,一個美貌似精靈實則小白脫線的轉世魂兒,以及……那慘不忍睹的肉湯。有限的想像力總能讓喬約代入被電視劇具象化的中國傳統神話里去,喬約自己也很無力。
尤其一想到那肉湯,喬約又是一陣撕心裂肺地……呃,不對,應該是撓胃攪腸的痛。且不再提那媲美聚會時惡作劇調料水般的滋味,就是個兩百斤的胖子也禁不住只有湯湯水水的餓得**啊,何況他喬約也沒那麼多脂肪供自身消耗……真是餓得一言難盡。喬約覺得就是現在手裏有一把剛從地里薅出來的稻子,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往嘴裏塞。
而沙德也是個不厚道的貨,咳,雖然這個歡脫的孩兒絲毫沒有意識到。祭祀在獸人部落里有着相當高的地位,簡單地形容,就是溝通獸人與他們所信奉的神明之間的橋樑。另一種解釋,說白了,祭祀不用嫁給獸人,就是因為他們相當於神的女人……所以說這個地位嘛,好,沙德童鞋也解釋地尷尬,因為喬約眼裏調笑的意味越來越濃。總之祭祀是被整個部落好好伺候着的。
所以在這個雌性們都嬌花待嫁等情郎地小心挑選夫君的氛圍里,沙德這貨毫不猶豫地投身准•祭祀事業,奔向了美好米蟲的康庄大道。福利最明顯的一點,就是連肉都是烤好了送到他手裏的!
雖然沙德自以為很厚道的,每到飯點兒都是先喂喬約喝了肉湯,才暫時離開山洞去領進獻給他的烤肉,而且都是在外面吃完了才回來,但是他那擦不幹凈的滿嘴亮旺旺的油,和一身繚繞的肉香,都讓喬約覺得自己更餓了一層。喬約深深地疑惑自己的胃為什麼還沒有餓到穿孔!
另一方面,當喬約聽到沙德描述他當年空降在光明谷時受到獸人們夾道歡迎的盛況空前,又憤憤地不平兼疑惑了——這貨都能被盛情款待,為毛線他喬約就只得天天面對着沙德這張臉!連巫醫大人都只在半夢半醒間匆匆一瞥而已……
沙德對此的解釋是,都按着巫醫大人的要求閉門謝客了。
喬約現在的虛弱狀態本來就不適合見人,難道還得讓他接受上門來的獸人們那熾熱的目光洗禮么?於是巫醫和大祭祀一合計,族長就放話了:讓這位雌性安心養病先。
另外喬約也什麼都不能吃(喬約OS:其實我真得真得什麼都想吃T-T),那些打算送點食物表心意的雄性們也就先一邊涼快着去了。就他這目前被規定好的食物需求量,連公狩隊也只用三天才多給沙德分一塊生肉就完全足夠了。
沙德還一不小心在不自知皮癢的情況下幸災樂禍了一把。
“哎喲喲,你當時被水泡得整個人都脹了,臉色青吁吁的,身上掛着破布絲兒,頭髮里還纏着水藻,真是再塗點屍斑就可以完美COS溺斃者了,你能指望哪個雄性能對你一見鍾情死纏爛打?”
喬約直接被氣樂了,你丫一計算機精英自然世界的的白痴還懂什麼是屍斑什麼叫COS?好,也許每一個小少年心裏都有一個福爾摩斯夢,而每一個宅男心裏都有一個CG女神=0=
樂完了才開始鬱悶……老子俊帥一世為毛線是以這般模樣橫空出世的呢?
要說喬約什麼樣,那夏曉娜的總結是最犀利的。喬約此人本不近視,只因常常實驗一結束就整天坐在電腦前處理數據,於是像模像樣地戴了副平光防輻射的金絲邊眼鏡,惹得夏曉娜嗷嗷直叫,你一傲嬌妖孽受,裝毛的風流腹黑攻!當然,夏曉娜本人還是花痴死了喬約一抬眼鏡白光閃過斯文敗類的腹黑樣……
雖然現在喬約的眼鏡早八輩子不知道飛哪裏去了,沙德依然無辜地感受到他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目光凌遲着自己,那是一種沙德小盆友完全不了解也木有體驗過的間歇性腹黑的氣場……因為喬約已經開始在謀划,等自己完全康復了以後要怎麼欺負回來!
然而一切陰謀陽謀威脅論在康復之前都是浮雲。
喬約現在每天能做的就是,躺着,躺着,躺着……
沙德有時候也講講部落的傳說什麼的想讓喬約開心開心,但是在另一種狀態面前又浮雲了,那就是餓着,餓着,餓着……
就這樣已經躺了五天,喬約發現沙德出去了一趟之後抱着個冬瓜樣的物件回來了。
然後喬約滴溜溜轉着眼珠子看沙德忙活兒,看得是饒有興緻。
沙德還搞來兩個大盆兒和一把骨刀,把那灰撲撲滿身土的大冬瓜放在地上擺正了,用骨刀把兩頭尖的部分削掉,露出裏面白生生的果肉來,接着用骨刀一點一點把果肉剜出來,扔進一個大盆兒里。
這還是沙德在照顧喬約的過程中第一次幹活兒,喬約十分好奇這位飯來伸手的大爺現在在幹嘛,“這是什麼東西?”
沙德一邊剜着果肉,一邊回答他,“這個叫布衣薯。今天公狩隊外出的時候意外挖來的,呼貝魯就給我送過來了。”
“這個可以吃么?”沒辦法,喬約現在看見什麼都有點眼泛綠光的感覺……
沙德顯然平時不勞作,這才幹了多大一會兒就開始抹汗了,“不能吃,這是用來作衣服的,你看,就是我身上這樣的。”
喬約不得不承認,雖然他一直管沙德身上穿的叫“破布片兒”,但是起碼也算成形的衣服了,而且估計擱在原始社會也是手工不錯的,剪裁合身,也不影響行動,當然,如果能把那些看起來應該像是裝飾的的碎片都去了,也許還能稱得上簡單大方……喬約在反欺負的過程中曾經無意中摸到過沙德身上的衣服,又薄又軟,很不錯,估計這手感扔到現代社會也不便宜。
“這麼大個兒的布衣薯也是不多見的,等我把它收拾好了拿給米拉,可以讓他再給我做件衣服。米拉的手藝可是全部落最好的了,”沙德驕傲地挺挺胸脯,“我這身衣服就是他做的。”
喬約默默的捂眼……這種審美最好是沙德他本人而不是米拉那小伙兒的……
沙德把果肉都差不多剔完了,才把外面那層冬瓜皮似的扔進水盆兒里揉搓,來除去殘餘的果肉。灰濛濛的泥土和白色的碎果肉全都落進了水裏,整張布衣薯的皮兒看起來乾淨又漂亮,那深褐的顏色,因為表面附着的水而呈現潤澤的光感,連喬約都覺得眼前一亮。完了又咂摸着,這麼好的料子以這麼詭異的造型穿在沙德身子,真是暴殄天物啊!
布衣薯皮兒漂乾淨了,沙德把它找個地方掛着晾了,然後又端起裝了果肉的盆兒準備出去,喬約連忙叫住他,以一種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可憐巴巴的口吻問道,“這個也不能吃么……”
沙德搖搖頭,“看着是挺脆嫩的,但是不能吃,我還嘗過的,很澀。”
喬約不死心,“你端過來我看看。”
沙德一臉“你就要撞南牆才死心”的表情端着盆走了過來,喬約顫巍巍伸手拈了一點碎果肉,在手指尖上那麼一捻,眼睛立馬亮了!
這手感,沒錯,高澱粉含量!
喬約立馬讓沙德把這盆東西都留下,去找個鎚子什麼的過來。
沙德半信半疑地按着喬約說的,找來鎚子,把盆子裏成塊兒的碎果肉一點一點砸碎,而且還是砸得非常非常碎。
喬約抬眼看了看,“嗯,可以了,加上水,像煮肉湯一樣上火去煮,如果能煮成糊狀再端來。”
於是沙德馬仔一樣聽話地跑了。
喬約等得胃腸又是一陣抽搐,一直等到覺得沙德已經把它私吞了的時候,才看到他一臉驚喜地跑回來。
喬約無視掉沙德眼裏閃爍着的“真得煮成糊狀了耶”的光芒,輕輕抿了一勺沙德小心地吹涼的糊糊。
頓時熱淚盈眶!
這口味,絕了!不但貨真價實是澱粉類的食物,而且還帶有一股現代大棚培育不出來的清甜味。餓了這麼多天能再吃到沒有奇怪味道的食物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但是喬約熱淚盈眶的樣子落在沙德眼裏就是淚流滿面了,反射弧過長的孩子以為喬約是被燙得,還奇怪自己不是給他都吹過了么……
當他將信將疑地在喬約再三的保證下嘗了一口……然後立馬也熱淚盈眶了。
不對,這個應該是熱淚洶湧了。如果說喬約才餓了半個月,那麼喬約思念麵食的味道已經十一年了,就算他有這個世界的身子,長年吃烤肉也令他無比懷念前世的美味。
兩隻餓狼沒多大一會兒就把一盆糊糊都一掃而光,喬約頭一回打起了飽嗝,沙德的反射弧才回到巫醫那句“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吃”上,頓時淚目,喬約滿足地揉揉孩子頭,安慰他說就是養病也得有力氣養啊是不?
不過喬約還是暗暗自我檢討了,有好吃的也不能吃得太撐啊,空了這麼多天的胃驟然被填滿有點小抗議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