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七的父親柳大河（一）
柳大河在柳家村裡是茶餘飯後經常提起的人物。他有三個哥哥一個姐姐，分別叫柳大江、柳大屋、柳大樹、柳雲娘。
柳大河剛出生的時候，他娘徐氏連着做了幾個晚上的噩夢，每天早上醒來都是滿身虛汗。
這一日她早上醒來正對着銅鏡抱怨自己的黑眼圈，她的大兒子大江氣喘吁吁地跑進來對着徐氏道：“娘，不好了，咱家的雞有兩隻死掉了。”
徐氏聽了這話，立刻往身上披了件衣裳，顧不得月子裏不能吹風的忌諱，跑去雞圈看自己家的八隻雞，果然有兩隻已經死掉了，另外六隻也焉焉的沒有精神。
徐氏現在正在做月子，離不開雞蛋，看到死掉的兩隻雞心裏有些急，站在雞圈外面發了一會愣，想起自己還在做月子，就慢吞吞地走回了低矮的屋子裏。
徐氏剛躺到床上，就聽到了咯咯的笑聲，她轉頭看到剛出生沒幾天的小兒子正咧着小嘴在笑，看在此時的徐氏眼裏覺得這笑格外刺眼，她心道，難道是這個剛出生的兒子給她帶來了霉運，噩夢好像就是從這個兒子出生的那天開始的。
這天晚上徐氏又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一大早醒來，大兒子大江又跑進來：“娘，不好了，咱家的雞全死了。”
八隻雞，可是好大一筆錢了，徐氏這次聽到雞死了，也不去雞圈看，直接趴到枕頭上哭濕了枕頭。
徐氏的丈夫柳全是個疼媳婦的，看到徐氏傷心就勸她：“孩子她娘，聽說月子裏不能流淚，不然眼睛會不好的。”
徐氏掏出手絹擦眼淚：“你以為我想哭呀，你又不會賺錢，只會說空話，八隻雞能換好多東西呢，我實在太心疼了。”
柳全賠笑：“你也別太難過了，我回頭把雞都埋了，明年再給你買幾個小雞仔回來養。”
徐氏：“咱把雞燉了吃，不不，咱還是把雞拿去鎮上賣了吧，雖然賣不上活雞的價，好歹也能得些錢。”
柳全：“不行，這些雞可能是得了瘟病，你這些日子沒出門所以不知道村裡很多人家的雞都死了，這要是拿去賣掉，人家吃出問題來咱可賠不起。”
又一個漫長的晚上過去，徐氏再次從噩夢中醒來，大兒子大江又跑到屋裏對着徐氏道：“娘，不好了，村裡人說村裏的雞死掉是因為弟弟，這幾個月村裡只有弟弟一個新出生的孩子，他帶來了瘟神。”
徐氏轉頭看着小兒子，越看越覺得村裡人說的有道理，這個小兒子的笑怎麼看怎麼怪異，可能真是個不祥之人，於是把小兒子安置到了半邊牆漏風的灶房。
柳全忙完農活回到家裏，聽徐氏說晚上讓小兒子睡灶間，有些不忍心：“孩子她娘，這麼小的孩子，咱真的讓他睡那漏風的灶間嗎？”
徐氏：“這孩子有些不對頭，他出生之後，咱們村裏的雞差不多都死了。”
柳全：“那都是村裏的人胡說的，你可千萬不要相信，哪有人說自己的孩子不好的。”
徐氏閉着眼睛不理柳全，家裏的事都是徐氏在做主。柳全雖然心裏不忍，卻不敢把兒子抱回主屋裏來。
說來也奇怪，這夜小兒子大河沒在身邊，徐氏居然沒做噩夢，睡了個舒服的覺，早上醒來容光煥發。
她對着銅鏡左看右看，開心地對柳全道：“看吧，果然村裡人說的是有些道理的，他離開我身邊，把噩夢都帶走了，你看我今天臉色多好，以後就讓他睡灶間吧。”
從這一天起，徐氏不再管小兒子的任何事，不給做衣服，不給吃奶……
再怎麼說也是親生兒子，親爹柳全做不到對親生兒子不聞不問，就給柳大河喂米湯，穿三個兒子以前穿的小衣裳。
等柳大河長大些，能自己吃飯了，徐氏也不讓他上桌，甚至不讓他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怕沾上他會倒霉。
柳全每餐都盡量給柳大河留點飯，於是柳大河天天吃涼飯，甚至有時候吃不到飯，但是長到七歲居然一次也沒生過病，徐氏更加覺得柳大河絕對是個禍害，她就沒見過小孩子長到七歲一次病也沒生過的，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就托娘家的姐姐大徐氏幫忙想辦法把這個兒子弄走。
大徐氏在鎮上生活，消息靈通，沒過多久就來柳家村給徐氏回話：“鎮上木工店招學徒，要九歲以上的男孩子，聽說給五百文呢。”
徐氏聽了很開心：“大河他雖然只有七歲，身子骨卻不錯，個子也不矮，我們說他九歲也有人相信的。這可真是個好去處，而且有五百文錢，可以給家裏幾個孩子一人做身衣裳還有餘，姐姐就幫我把大河送去木工店吧，我撿了些雞蛋，姐姐走的時候帶回去給大丫小丫吃。”
大徐氏只生了大丫和小丫兩個女兒，本來想過繼徐氏家的這個小兒子的，但是每次徐氏都跟她說這個小兒子大河如何如何不吉利，她聽得次數多了，慢慢地就斷了過繼這孩子的念頭。
大徐氏看了眼院子裏正在掃地的柳大河，正如徐氏所說個子果然不矮，沒想到天天吃剩飯幹活又多的孩子卻長得這樣壯實，其實過繼的事還是可以考慮一下的。
徐氏看到姐姐對着小兒子發愣，忙提醒姐姐：“姐，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過繼大河，這孩子真的不祥，我可沒騙你，他一出生我們村的雞全死了，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每天都病焉焉的，噩夢連連，我把他往灶間一放，我的病就好了。”
大徐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每次她一動過繼的念頭，妹妹都是這樣一番話，七年了，一成不變，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一個月之後，徐氏成功地把柳大河送去了鳳凰鎮上的木工店裏做學徒，得了五百個大錢，全家都穿上了新衣裳，心裏美滋滋的，臉上整日掛着笑，整個人看起來年輕漂亮了許多，大徐氏過年的時候見到徐氏的變化很是驚訝，就問徐氏：“妹妹這一年年輕漂亮了不少，這是用了什麼方子嗎？”
徐氏笑道：“哪裏有什麼方子，村裡人能吃飽飯就不錯了，哪能比得上你們鎮上的人。姐，我和你說，自從我把大河送去了鎮上木工店，我就覺得身子越來越舒坦，村裡人都說我變年輕漂亮了，這就證實那孩子果然是個不好的，沒他在身邊克我，我樣樣都好了，嗯，應該就是這個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