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毀碑

第一章 毀碑

陝州夏縣

夏縣古稱安邑,傳說是大禹時代的都城,也是夏啟建立的夏朝都城,號稱“華夏第一都”,實為漢族發源地之一。

宋自經濟中心逐漸開封府一帶移動、逐漸南移之後,夏縣就逐漸荒廢了,同時夏縣乃至陝州一帶就成為了宋夏交戰之地,土地荒蕪、人口稀少、經濟落後。

不過夏縣有一處地方,是夏縣乃至整個宋臣民家喻戶曉之地,那就是大宋已故太宰司馬光的墓地。

元祐元年,司馬光病逝,被安葬在了此處,並被追贈太師、溫國公,謚號文正。

宋朝廷感念司馬光的功績,宋哲宗皇帝趙煦為了表彰司馬光的大節元勛,敕令翰林學土蘇軾撰寫神道碑文,神道碑名曰“忠清粹德之碑”,是趙煦親筆御題。

“忠清粹德之碑”高達三丈左右,分為碑首、碑身、碑座三部分,碑額之大,碑身之高,碑座之大,碑石之珍貴,珠聯璧合、相得益彰。

“忠清粹德之碑”之上是石雕對聯,粹德輝煌流涑水,清忠發越秀峨眉。一派雄風浩氣、高山仰止之勢。

每逢清明或重大節日,夏縣的百姓均自發的來到此地,祭祀司馬光,祈禱司馬光在天之靈保佑風調雨順。

此日正是清明時節,司馬光無後,司馬光之兄司馬旦就將其子司馬康過繼給了司馬光。

清明時節司馬康與司馬家族的子侄輩帶着一些祭品來到此地祭祀司馬光及其司馬光的父兄。

一旁還有不少普通的夏縣百姓也一同祭祀司馬光。

眾人正在祭祀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蹄聲陣陣,是越來越近,眾人連忙回頭看去,只見一行上百人縱馬奔了過來,其中有官吏,也有衙役、兵丁。

“周相公,你這是。。。?”司馬康曾經在朝廷之中任過朝官,因而認識領頭之人是朝廷御史周秩。

周秩翻身下馬,冷冷的看了司馬康等人一眼,揮手下令道:“來人,給本官將石碑毀去。”

司馬康一聽頓時大驚失色,連連問道:“周相公,你這是何意?為何要做如此違逆天道人倫之事?”

“違逆天道人倫?”周秩聞言冷笑道:“陛下有旨,司馬光誣謗先帝。盡廢其法,當以罪及,本官不過是奉旨行事。”

“你們還楞着幹什麼?”周秩隨後對手下喝道:“還不快動手?”

眾衙役、兵丁聞言就將正在祭祀的眾人推搡開,拿着鐵鎚、榔頭、繩索等物就砸向高大的石碑。

一陣巨大的聲響過後,石碑轟然倒下,騰起了數丈高的塵土。周圍祭祀的百姓雖心中也是憤憤不平,但也不敢阻攔,均紛紛躲閃開去。

周秩持有聖旨,若阻攔就會犯下違逆聖旨之罪,就是死罪。

“鑿其字,入土掩之,以絕奸黨之念。”周秩隨後冷冷的說道。

周秩手下接令后,就將石碑之上的蘇軾題詞鑿平,並很快挖了個大坑,將石碑殘片推入了土坑之中。

轉眼之間,一片整潔、幽靜的墓地就變得雞飛狗跳、嘈雜不已,碎石、泥土鋪滿了整個墓地,狼藉不堪。

“父親大人,孩兒不孝。”司馬康痛苦的看到這一切,心如刀割,跪倒在司馬光的墳塋之前,低聲泣道。

司馬康心中再明白不過了,周秩是朝廷當今太宰章淳手下一名言官,是元豐黨人,而司馬光等人目前被朝廷定為元祐黨人,司馬光就是元祐黨人的首領。

朝廷行此舉的目的就是告訴天下臣民,朝廷將繼續施行王安石的新法,並將元祐黨人悉數逐出了開封府朝廷。

自王安石變法那日起,雙方就是勢同水火。

簡直太過份了,司馬康心中怒道,死者為大,司馬光再有過錯,再與他們政見不合,也不至於當眾毀碑,當眾羞辱已經逝去的司馬光吧?

周秩滿意帶着手下走後,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司馬康等人跪下泥濘不堪的墓地之中,哭得泣不成聲,一副無比凄涼的情景。

。。。。。。。。

大宋京師開封府

北宋東京皇宮俗稱大內,其前身為唐宣武節度使衙署,規模較為狹小。

後梁定都開封,將衙署改為建昌宮,後晉之時又更名為大寧宮,後周世宗進行了些許修繕,但並未進行大規模的改建,直至宋太祖建隆三年開始擴建,歷經四年,將大寧宮建成了一座這個世上規模最為恢宏壯麗的大宋皇宮,俗稱大內。

宋皇宮雖比不上秦之阿房宮、咸陽宮,漢之長樂宮、未央宮,唐之大明宮、洛陽宮,但也是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鈎心鬥角。

皇宮宮城周廻五里,共有七十五座殿宇,較大的殿宇名曰大慶殿、紫宸殿、垂拱殿、文德殿,其中文德殿是是帝上朝前和退朝後稍作停留、歇息的地方。

此時宋左正議大夫、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章惇與中書舍人、參知政事、尚書左丞蔡卞持笏一同走在前往文德殿的御道之上,前去覲見宋帝趙煦。

“章公,難道你有何喜事?”蔡卞見章惇一副春光滿面、志得意滿的模樣,於是邊走邊問道。

“小兒近日又得一子,老夫又得一孫兒也。”章惇微笑着答道。

拉倒吧,蔡卞心中暗暗覺得好笑,目前章惇獨相,盡掌大權,利用皇帝趙煦打擊異己,拔擢親信。

此時忽發孟皇后一案,章惇更是打算利用此事,黨同伐異,當然是好不得意。

蔡卞與章惇同為元豐黨人,當然明白章惇心中所想。

不過蔡卞雖心中不以為然,但表面之上沒有任何異狀,於是恭恭敬敬的恭喜道:“下官恭喜章公喜得一孫兒。”

“同喜,同喜。”章惇笑道:“他日定請蔡相公來敝府喝杯喜酒。”

“章公之命,元度敢違?”蔡卞拱手道。

“彥成此人素有賢名,文章亦是出眾,可為秘書省正事否?”蔡卞隨後問道。

葉棣,字彥成,熙寧六年進士,太學博士,素來依附蔡卞,因而蔡卞欲推薦葉棣遷為秘書省正事。

“作二小文字,亦有病敗,不可用。”章惇看了一眼蔡卞道:“道著一句,卻有三兩句道不著。”

秘書省正事雖官職、品級不大,卻極為重要,典尚書奏事,兼管圖書籍冊,簡單的說就是無論是皇帝的詔書或大臣的奏章都要通過秘書省,因而掌秘書省幾乎都是掌權之人的心腹黨羽。

如此重要的位置,章惇當然不會拱手讓於他人。

蔡卞聞言心中頓時大怒,再怎麼說自己也是大宋副相,可章惇卻一點面子都不給,當場就給駁回。

不過蔡卞表面之上仍是沒有任何異狀,於是連忙說道:“章公所言甚是,此事就此作罷吧。”

兩人一路之上說著話,親如兄弟,很快就來到了文德殿之外,宮人通報之後,兩人就進入了文德殿,見到了正躺在軟椅之中的宋帝趙煦。

趙煦此時正與知樞密院事曾布低聲說著話。

趙煦依靠在軟椅之上,臉色有些發黑,身體極為瘦削,此時是四月天,天氣是異常涼爽,可趙煦額頭之上卻有一層細微的汗漬,肉眼可見。

趙煦自幼體弱多病,二十歲的身材與十五六歲之人差不了多少,極為羸弱。

章惇厭惡的看了曾布一眼,低聲對一旁侍候的太醫喝道:“陛下今日進食否?”

趙煦親政之前,一直是太后高氏垂簾聽政,把持着朝政,直至太后高氏病逝,趙煦才真正成為了大宋皇帝。

太后高氏重用元祐黨人,重用司馬光,盡逐元豐黨人,章惇、蔡卞等人就外放到外地為官,一貶再貶,遠離中樞,直至趙煦親政,章惇、蔡卞等人才返回了朝廷,得到重用。

因而宋帝趙煦的身體康健與否,對於章惇、蔡卞等人來說是太重要了,若趙煦有何不測,誰知道大宋朝局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此前趙煦身體忽然變得越來越差,此使得章惇、蔡卞等人擔憂不已。

章惇是個直人,心裏想着什麼就說什麼,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此言是極為失禮的。

太醫畏畏縮縮看了趙煦一眼,默不作聲。

“就實告之吧。”趙煦輕聲說道。

“陛下。。。陛下。。。今日止進一小碗稀粥。”太醫於是老實答道。

“沒用的廢物。”章惇哼了一聲后對趙煦說道:“陛下聖體干係天下萬千臣民,干係江山社稷,臣等請陛下千萬保重龍體。”

“臣與章惇同。”蔡卞也拱手說道。

“朕無礙。”趙煦微微點頭道:“朕今日倒覺得比前些日子好多了,罷了,今日不提此事了,兩位卿家,巫毒之事查得如何了?”

皇后孟氏有個養母燕氏,深信蠱術,見孟氏得不到皇帝的寵愛,專寵婕妤劉氏,於是命人用南方的楓木,為孟氏建禱祠,並找了些驢駒、媚蛇霧、叩頭蟲等物,讓孟氏帶到了皇宮,試圖讓孟氏重新獲得皇帝的寵信,甚至燕氏命人繪了劉婕妤的畫像,用打針刺之,咒其早死。

不料此事被劉婕妤察覺,於是劉婕妤到了趙煦面前哭訴,趙煦聞言頓時大怒,命人徹查此事。

巫蠱之術歷來是皇家深為忌諱的,用巫蠱之術流毒宮中是大逆不道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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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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