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以罪之名
很多時候，衡量一個人有多成功，往往取決於有多少人對其的嫉恨程度。
———題記
日暮黃昏，殘陽如血。
安城，西門，人影攢動，紛紛攘攘。
有不時傳來吆喝聲的雜貨店，有閃爍着霓虹燈的小髮廊，有推着板車四處遊走水果攤，還有簇擁在一起玩着紙牌的背篼大漢。
這是西門獨有的風景。
殘陽下，一道苗條的身影出現在街口。
那是一張精緻無暇的臉。
她，朱唇嫣紅，嬌艷欲滴；兩彎秀眉，如柳似月；柳月之下，那是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猶如兩顆星辰，藏着無盡的往事。
她不施粉黛，不佩珠玉，一條牛仔褲，一件淺黃色的大衣，三千青絲如瀑，隨意披散於肩頭，如此簡單的着裝打扮，卻將她的風姿展露無遺。
這是一個天生麗質的女人，三分嬌柔，三分嫵媚，四分堅強與不屈。
剛出現在街口，仿若謫仙降落凡塵一般，令空氣為之一新。
此時，整個世界，仿若停滯了。
雜貨店的吆喝聲停了，髮廊小哥收住了剪刀，那水果攤大姐放下了沉重的掉秤，就連那群背篼大漢，也突然丟棄手中的紙牌。
所有人紛紛側目。
“咦？楚靈小姐來啦！”
“大家好呀！”紅唇微動，她輕聲開口，這時，空氣彷彿又開始流動起來。
“楚靈小姐，我家這裏樣樣都有，挑一樣唄，總有你用得着的；”
“楚靈小姐，我剛設計了一個新髮型，幫忙參考參考，你覺得怎樣？”
“丫頭，這蘋果剛進來的，來，拿一斤去嘗嘗，你上班累，得注意身體！”
“丫頭，俺們這是無聊，保證以後再也不玩牌了，你看，嘿嘿，有什麼路子沒有，我們守了一整天都沒活幹了！”
“我今天還有事，哪天得閑，我再來！”她說著，目光一轉，落在那群大漢身上，“天不早了，你們先回家吧，我明天幫你們想想辦法！你們不能再賭錢了！”
“謝謝楚靈小姐，你要好好的啊！”
“是呀，生得這麼漂亮，還這麼善良，這樣的好丫頭，上天要保佑呀！”
她輕輕點頭，邁開腳步，一舉一動間，風情萬種。
穿過紛亂的人群，她往東門而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西門，這條街，又變得喧囂起來，恢復原樣。
她來到一個十字路口。
前面，便是東門，安城市中心。
東門與西門，一路之隔，卻仿若兩個世界，一邊髒亂，一邊繁華。
此時此刻，她便站在兩地之間。
殘陽之下，她盯着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長，她始終沒有移動。
“去，還是不去？”
十字路口，她望着對面一棟高樓，遲疑不決。
那是一家酒店，名曰天瀑，是安城唯一五星級酒店。
“去吧，沒什麼大不了的！”半晌后，她做出決定。
正當她準備邁開腳步時，手機響了。
“嗯？”她拿起手機，看到來電姓名，秀眉微蹙，按下接聽鍵，“劉醫生，你好，我阿媽怎樣了？”
“小楚，你聽我說，你阿媽……”電話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很是沉重。
“什麼？病情又加重了？你上個星期不是說有好轉了嗎？還有，我半個月前才打二十萬過去，這麼快就沒了？”
她輕咬下唇，言語間，臉色也隨之變得蒼白起來。
“你阿媽用的都是進口葯，很貴！”
電話那頭，劉醫生說道，“還有，你要抽個時間過來，畢竟護理再好，也沒有自己的親人好，就這樣吧，錢你趕緊打過來！”
“阿媽……”她緩緩放下手機，頹然無力。
輕風浮動，吹亂了她的長發，她一個人，站在風裏，嬌柔而無助。
這時，遙遠的天邊，一團烏雲籠罩，那搖搖欲墜的殘陽，消失於茫茫群山之中。
“阿媽說，做人永遠要靠自己！會挺過來的！”忽然間，她的雙眼，精光閃過，她抬起頭來。
收攏一下衣服，她邁開腳步，徑直往街對面而去。
“三個九包房？”來到天瀑酒店，她只是頓身片刻，便走進電梯。
這裏，她很熟悉，來過很多次。
不多時，她走到包房門口，準備推開門時，房裏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蘭姐，你看，你邀請大家來聚一聚，我們大家姐妹都到了，過了這麼久，就她楚靈還沒來，何必再等呢？還真當自己是千金大小姐啊，擺什麼架子嘛！”
“就是，免得來了贓了這裏，她現在貴族堂，表面上走什麼秀，可那是什麼地方，誰不知道？不知道睡了多少男人了！”
“聽說她住在西門，那邊贓得要命，她還和那些人打成一片，真是物以類聚……”
“你們不知道，她在貴族堂掙了不少錢，藍總對她很好，每天出場費就是好幾萬，還傳言說有個人花一百萬買她一夜，不過，那時候她有男人，好像拒絕了……”
“待價而沽，又不是高明的手段，你看，她現在還不是單身了么？隨便找個借口就把那男的甩了，現在可能掙得更多了……”
“掙得越多，身子越臟，說不定，西門的那些男的都和她……”
“夠了！都是同學，在別人背後閑言碎語，有意思么？”這時，一道低喝聲打斷了所有人的議論。
“蘭姐說的是，我們說正事，聽說蘭姐家那位又在水城開了個煤礦，要有什麼需要，記得知會小妹一下呀！”
“是呀，蘭姐，咱門可是高中過來的姐妹，得多多關照啊！”
……
門口，楚靈面無表情，聽着房裏傳來的聲音，準備推門的手，僵在半空中，久久不動。
此時的心情，紛亂無比。
這些可是以前的好姐妹啊，她自問沒做過什麼傷害過她們的事，反而大家有事，她都儘力而為。
是什麼讓她們這般對她？
這種聚會，不去也罷！
楚靈心中哀嘆，準備轉身，卻又不禁搖頭。
這算什麼？來到門口就走？
自己又沒做錯什麼，幹嘛要走？
既然蘭姐邀請而來，那就堂堂正正進去，怕什麼？
深吸一口氣，她的臉上，露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推門而入。
房裏，議論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正當大家尷尬萬分時，其中一人，端莊典雅，站起身來。
“靈兒來了，大家等你好久了，快，坐到我身邊來！”吳心蘭微笑開口。
“謝謝蘭姐！”楚靈的目光從每個位置上掃過，每個人的表情都收於眼中，沉吟片刻，她走到吳心蘭身邊。
“快，坐呀，我們姐妹好久都沒見了，今天大家好好聊聊！”吳心蘭招呼道。
“不了！”楚靈搖頭。
在眾多不解的目光中，她連倒上三杯酒。
“蘭姐，我敬你！”話剛說完，楚靈便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杯喝完，再一杯。如此連續三倍酒下肚，楚靈的臉色也泛紅起來。
“靈兒，你這是？”吳心蘭不解。
楚靈笑而不語。
在這裏，她不想多說。
三杯酒，一杯是敬吳心蘭的邀請，二杯是敬其方才為自己說話，三杯是敬其方才對自己的笑容。
儘管，吳心蘭做得可圈可點，對她也像以前那樣親密，但她依然感覺到了生疏與蔑視。
真真切切的，她感覺到了。
在貴族堂混跡這麼久，三教九流，她什麼人沒打過交道？吳心蘭的眼神里的信息，雖然一閃而逝，但逃不過她的眼睛。
儘管如此，她還是要敬三杯酒，因為，吳心蘭能做到這點，已經不易。
“心蘭姐，你們坐，我還要上班，就先走了！”楚靈招呼一聲，看也不看其他人一眼，轉身往門外走去。
“靈兒，怎麼來了就走呀，大家難得在一起！”吳心蘭喊道。
“裝什麼嘛，搞得很高貴一樣！是什麼樣的人大家都清楚！”刺耳的聲音再次傳進楚靈的耳朵。
她身子微微一頓，沒有回頭，走出房門。
“呼！”穿過幽暗的長廊，電梯門口，楚靈蹲下身來，捂着心口，再次深吸一口氣。
“我到底做錯什麼了？讓你們這樣恨我？”
她的眼睛，通紅起來。
“靈兒，你等下！”正在這時，吳心蘭追來，一把將楚靈扶起。
“剛才她們說的話，你聽到了吧！”吳心蘭苦笑，“你也別計較，都是同學，畢竟你在那種地方上班，有閑言碎語正常，你自己心裏有數就好！”
楚靈抬起頭來，看着吳心蘭，目光複雜。
你是好人，兩頭說話，而我，卻不是人了？
“我得養活自己，得掙錢給阿媽看病！”
楚靈聲音很輕，卻很是有力，“我掙的錢，不偷不搶，光明正大，沒什麼丟人的！”
“我知道！”吳心蘭點頭道，“她們呀，一直都那樣，這些姐妹，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在班上啊，你最優秀了，生得最漂亮，才華橫溢，大家都喜歡你……”
楚靈沉默。
“但是呀！”吳心蘭說道，“這世上，有多少人喜歡你，就有多少人恨你，與其說恨，不如說嫉妒吧，因為你能做到她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你做得越好，別人就越恨你……她們哪是討厭你在貴族堂串場吶，她們是自己想進而進不去，所以，你別多想！”
“我知道了，謝謝心蘭姐！”楚靈點頭。
“那回去坐坐吧！”吳心蘭再次邀請，“都是姐妹，話說開了，就沒事了，靈兒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吧！”
“不了！”楚靈搖頭，“今晚有個大人物要來，藍總交代，我必須得去！”
“其實，你阿媽的事，我可以幫你！”吳心蘭含笑道。
“我自己能行！”楚靈輕輕擁抱一下吳心蘭，“電梯來了，你回去吧，要不然，她們又數落我的不是了！”
話說完，楚靈走進電梯。
來到大廳，楚靈才發現，天色已暗。
她有些恍惚，在這裏，她仿若呆了一個世紀。
望着茫茫夜色，她有些看不清未來。
“該去貴族堂了！”
走出酒店，整理一下紊亂的思緒，她撐直腰桿，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