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行風波
“師兄,發生何事?”紅瑤與陶子恬立刻來到近前,蘭景合慌忙整理衣衫,只是他原本一身整潔的法衣這會兒已然破損,縱使蘭景合再是想粉飾太平,也是顯得凌亂。蘭景合雖是男子,但容貌秀麗,破碎的衣衫遮擋不住他白皙的皮膚,加之他此時似乎受了驚嚇,神情更是楚楚可憐,這飛虹樓中竟是不少男修都頻頻朝蘭景合投去注視。
紅瑤脾性最是直接,立刻質問與蘭景合對峙的那伙人:“你們對我師兄做了何事?!”
那一伙人中也站出來一個氣勢洶洶的女子,“分明是你師兄自己撞上我表哥,難道還是我表哥故意輕薄他不成?堂堂男子,卻做出這般女兒態,實在叫人噁心。”
蘭景合聞言身子一晃,面容慘白,紅瑤被那女子連帶着輕蔑地看了一眼,只覺怒火攻心,當場就要與那女子鬥法起來。
陶子恬眼見敵眾我寡,眼明手快攔住紅瑤,“師姐莫要氣惱,那女子出言莽撞,我等卻不必與她多計較,如今這眾目睽睽之下,總有道友願意出來說句公道話證明實情,若是師兄受了欺負,我們必然要討個公道,修士若言行有虧,又何以求道?若只是誤會一場,我等心胸坦蕩,也願意向這位公子賠罪。”
那行人中為首的男子道:“你知道本公子是誰?”
就算原本不知,聽這聲音與語氣也該知道了。
那尉遲凌抱胸睨着陶子恬,“好個伶牙俐齒的小子,可惜你得罪的是我尉遲凌,眾目睽睽又如何?今天本公子要是有意教訓你,在座誰敢阻撓?!”
陶子恬吸一口氣,他原本只道是對方人多勢眾,修為又高,所謂眾怒難犯,只要搬出來的名義夠大,對方必然也有所顧忌,卻沒想到撞上的是這尉遲家的囂張小子。
飛虹樓里一陣沉默,修士之間彼此相望,約莫是以識神傳音,神色都有些憤憤,那尉遲凌如此囂張,眾修士自然是不滿的,但竟也如尉遲凌所說,無人敢站出來說一句幫腔。
陶子恬面色難看,剛才站在尉遲凌身後的表妹也是許多冷嘲熱諷,最終蘭景合悶着頭站出來道:“師弟,師妹,方才只是一場誤會,只因為我的搜魂針有所動靜,我追搜魂針而去,恰逢這尉遲公子下樓,便是衝撞在一起,他身上有護身寶器,我猝不及防之間,這身法衣也是被破壞了,想來尉遲公子並不是有意的。”
尉遲凌得意道:“你聽到了?方才是何人說,若是誤會一場,便向本公子賠罪?”
陶子恬心念電轉,他的視線於在座諸多修士身上滑過,有的愧疚轉頭,有的惱羞成怒,還有的漠不關心。陶子恬自修習那悟真心經后心態已經平和許多,然而此刻卻大起大伏,心潮湧動之間,時而感到酸澀,時而又是滔天怒意,最後又在陶子恬不停默念悟真心經口訣下,逐漸歸於平穩。
陶子恬穩穩看蘭景合一眼,“師兄,你所言可是真?”
蘭景合緊抓着袖子,低頭道:“自是不會欺瞞師弟。”
尉遲凌鄙夷道:“早知如此,何不及早澄清?”
陶子恬轉身,大大方方露出個笑容,“既然只是誤會一場,剛才多有衝撞,還請尉遲公子見諒了。尉遲家在此地頗有名望,在下慕名已久,藍田才生美玉,想來尉遲公子也是品性不俗,必然不會與我怪罪。”
尉遲凌剛要追究,外頭匆匆掠來一個人,俯首就在尉遲凌耳邊說了幾句,尉遲凌神情一下難看起來,狠狠振袖,瞪了陶子恬三人一眼,撂下狠話道:“日後必要你們好看。”
回去路上三人皆是寡言,蘭景合聲音懨懨道:“師弟,師妹,是我沒有本事,連累你們了。”
紅瑤安慰蘭景合幾句,又哄陶子恬,陶子恬起初面沉如水,然而一出那望天城,神情又轉眼好看起來。他神情自然地與紅瑤、蘭景合說笑幾句,似是真的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路上還算太平,華川慎準備一桌靈食,陶子恬用過晚膳,又靈漿泡了身,就匆匆去睡了。
翌日清晨,陶子恬望着屋頂,長長舒了一口氣,經這一夜輾轉反側,他心中怨氣總算是平了下去,只是失望是在所難免的,同時又有一股衝勁。那尉遲凌倚仗的不過是自身血脈,而他陶子恬只要刻苦用心,有朝一日未嘗不能將尉遲凌踩在腳下,彼時他所倚仗的是自己的本領,那才是叫人欽佩的。
陶子恬洗漱之後就向師尊問安,同時說了一些好話,華川慎眉毛一挑,似是看透了陶子恬,叫他在近旁坐下。
“昨兒瑤兒向我告罪,她一時起意,卻險些害了師兄與師弟,你如今心中如何想?”
陶子恬握了握拳頭,臉上也不做那強顏歡笑,可憐兮兮道:“師尊,師姐把事情始末可都告知你了?這回也是徒弟不好,因為過去的諸多經歷便把眼前的事也想得理所當然,最終反而弄巧成拙了。”看來他前世生活那套經驗不能在這個修□□使用了,何況現代世界,也有一些富豪仗勢欺人,只是在這修□□里,以實力為尊,就更加嚴酷了。
華川慎點了點手指,旁邊慢火煮着的靈茶就飛到他面前,他手指又是一點,兩個玉杯懸浮,茶壺傾斜,碧綠的茶水倒入杯中,頓時茶香四溢,又靈氣逼人。
陶子恬往常不愛喝茶,此時也嗅了嗅鼻子,露出垂涎之色。
華川慎神情和藹,“你何錯之有?師尊反而要誇讚你,遇到危難,你無所畏懼,維護同門,卻是師尊疏忽,早該給你一些護身之物,只是你如今修為低微,也只有法器可用。”華川慎又打出一個手訣,一個小巧精緻的金鐘就浮現在他掌心上,他輕輕一推,金鐘向前滑去,不過是瞬息的功夫,那金鐘便擴大到能罩下四五人之程度,且一改先前的玲瓏小巧,這會兒鐘壁厚重,威壓陣陣,真真是銅牆鐵壁,難以破開。
“這座金剛鍾乃是中品法器,正合你如今修為,若你使得順手,此鍾甚至能隨你晉陞而提升品質,只是先天所限,再提升也莫過於上品法器,中品金剛鍾可阻擋化神修士兩次攻擊,上品金剛鍾可阻擋五次,如遇險境,再配合這轉心鈴將此事轉達為師,為師必然在最短時間趕至,以保你平安。”
不說這金剛鐘不過中品法器,卻能抵擋化神期修士攻擊,單單是師尊這份心意,已叫陶子恬受動不已,“徒弟謝過師尊!”
華川慎又賜了他幾瓶丹藥,或是治癒,或是滋養,更甚者有促進修為的靈丹,只是靈丹雖好,但修士修行在於厚積薄發,若太過追求境界,反而易失本心,日後終要成隱患。
陶子恬將師尊如此一番告誡記在心裏,深深行禮道:“徒弟省得,修行一事需腳踏實地,斷不敢貿然貪進,叫師尊失望。只是此事弟子心中尚有疑慮。修士修行,修的是真我,求的是天道,天網恢恢,然而卻有修士罔顧天法,這般任意妄為,又同凡人有何不同?”
華川慎撫須而笑:“何為道?道是天地秩序,令日月輪迴,四季更替,萬物並育,此為大道。而公道自在人心,諸惡莫作,諸善奉行,此為自身之小道。小道不成,又何以修大道。你見他今日囂張跋扈,又豈能知道他明日是否落拓潦倒?莫欺天道遠,只是時候未到罷了。”
陶子恬聞言,豁然開朗,笑容里也多了幾分真意,“師尊說的在理,是徒弟想得狹隘了。今日我陶子恬雖然勢弱,但因着尉遲凌那番羞辱,日後潛心苦修,未必不如尉遲凌,甚至可能不懼那尉遲家,屆時可不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嗎?”
華川慎滿意點頭,“你能明白則好。修士固然與天爭命,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世事未可知,你且順應本心,莫要為他人作惡而擾,若道心穩固,將來必有所得。”
“是,師尊。”
“你且喚你二師兄前來,為師有些話亦要同他說。”
陶子恬恭敬行禮後退了出去,行了一段路,沒想到蘭景合在不遠處候着,陶子恬傳達了師尊的意思,蘭景合就獨自去拜見師尊了。
甫一進門,蘭景合就屈膝跪下,然後道:“徒兒無用,險些連累了師妹與師弟,還請師尊責罰。”
華川慎看着這二徒弟,最終軟和下來,“景合,你且起來說話。”
“謝師尊!”蘭景合站起,卻仍舊低眉順目。
華川慎嘆息道:“我知道你心中尚有恨意。然而你仇人身份不明,你修為尚低,如若一味沉陷在仇恨中,心中憂愁不必說,將來怕是更有礙你修行。”
蘭景合身體僵了僵,他抬起頭,面色蒼白而顯得孱弱道:“初入門時,師尊的教導徒兒謹記在心,若修為沒有大成,必不敢奢想那些旁的事,以免阻礙修行……甚至累及同門。”
華川慎垂目看着手中茶杯,叫蘭景合看不出他的情緒,半晌后華川慎道:“景合,你心中可有怨怪為師無情?”
蘭景合搖頭,泫然欲泣道:“當年若非師尊施以援手,徒兒必然無法保住這條性命……救命之恩,當結草銜環以報,徒兒景仰師尊尚恐不夠,又如何會怨怪師尊?”
華川慎用手支住額頭,擺手道:“罷了,是為師唐突,倒讓你平白又傷神一番,你莫要多慮,回去好生休息吧。”
“……是,師尊。”蘭景合彎腰倒退而出。
出了閑雲宮,外頭已經是一片月色朦朧,樹影錯落,比白日更顯出幾分幽深靜寂來。
蘭景合原本委頓黯然的神情逐漸轉為冷硬,眼神透露一股銳氣,透過之前的水光,反而更加冰寒銳利。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師尊,你叫我又如何能放下?”蘭景合仰頭嘆息,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師尊,你可是累了?”隋順東從偏門而入,看着榻上的人。
華川慎蓄着鬍子,外相是位知天命的長者,而今榻上男子黑髮如緞,風姿俊秀,哪還是個年邁之人,看上去分明就是弱冠之年,委實還年輕得很。
華川慎放鬆下來,斜倚在榻上,秀白的手指不停在額頭上揉按着,“我雖憐景合命途多舛,亦不悔將他帶入門中,只是爾等同門何其無辜,又羽翼未豐,只怕景合的仇恨會累及你們,那是為師如何也不願看見的。”
隋順東上前揉捏着華川慎的肩膀,“師尊切莫憂慮,我自然會看管着景合,不讓他肆意妄為。”
“暫且如此吧。”
“當務之急該是在不久之後的八荒界選徒一事,我棲霞派雖為四品仙門,然而到底人丁稀薄,這次必要在那些大宗門之前收納潛力不錯的子弟。”隋順東道。
華川慎點頭,隨後又一笑,按住隋順東的手道:“本該是師門庇護子弟,如今這宗門情況危急,卻叫你陪着為師殫心竭慮。”
“師尊切勿對徒弟如此生分,既是棲霞派弟子,理應同師尊一起為門派分憂。”隋順東一臉堅決。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你可愛帥氣的佩三個大地雷和我很二的地雷,作者表示炒雞驚喜,大家的支持是工作狗碼字的動力(づ ̄3 ̄)づ╭
另,小受名字的真意竟然那麼快就被曝光我真不是敷衍請看我真誠的臉\(^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