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有約將來至夜半（二）
沈維楨一直留意着門外的動靜，待到腳步聲散去，室外完全安靜了下來這才起身。
這次可記得拿過木施上的小襖扣好后才往窗邊去，推開窗帶着笑的往外看去。
“嗯？”看了一圈沒看到人，沈維楨有些疑惑，不會走了吧？“走了嗎？”
剛問完便從黑漆漆的竹林里傳來了一道低低的笑聲，“沒呢，專門過來，沒等到人怎麼會走呢？”
竹林間的少年一步步露出身形，今晚的月光極亮，銀輝灑下，潑墨般的籠罩在走近的少年身上，照出少年的樣子。少年恍若鍍了層淡淡的螢光，踏葉而來，舉止間是說不出的風度翩翩。
來的人不是蘇泊安還能是誰？沈維楨在心裏“嘶”了一聲，這人，怎麼越發好看了，不能多看了，像極了山裡勾魂的山鬼，沒得勾了魂而不自知。
“你這麼晚過來，宮門下鑰了你怎麼回去？”沈維楨垂下了眼不去看他。
“無礙，宮裏已經安排好了給爺備了宮殿，再說了宮裏這麼多空着的宮殿隨便找間便能住了。”
沈維楨聽他這樣說也就放了心，專門給他備了宮殿，看來蘇泊安也委實得寵，而他背後的景安王權勢也不可小覷，能在宮裏備下宮殿這是何等榮寵。
蘇泊安上前，曲肘支着窗檯，手撐着半邊臉，歪着頭，眼底光華流轉，不發一言，就這樣幽幽地看着一窗之隔的沈維楨。
沈維楨對上了他的視線，夜色亮極了，清楚到可以看到少年唇角略微勾起的弧度。雖然離得不算遠，但沈維楨莫名讀不懂他眼底的意思，只覺得幽深的誘人墮落。
看着這樣莫名漏出些許……邪肆的蘇泊安，沈維楨突然有些心慌，不敢看他，錯開他的視線才開口，“你喝醉了？”宴會上留意到他喝了不少酒。
少年清悅的笑聲在耳邊響起，聲音低啞，“不曾喝醉。爺現在，很清醒。”
聲音帶着些許沙啞的磁性，和往常有些不同的聲音一個勁的往沈維楨的耳朵里鑽去，滑到心裏，整顆心突然酥酥麻麻的軟了下去，少女的聲音也軟了下來，“夜間寒冷，過來幹什麼？”
“過來看看，”蘇泊安的視線一寸寸劃過少女精緻的容顏，“今夜得盡了風頭的沈五姑娘。”
沈維楨聽不出來他這是嘲諷還是開玩笑，總覺得他肯定是喝醉了，先前幾次相處哪有今日這般隱隱的壓迫，明顯和往常不一樣，這樣看着她，活像是想吃掉她的樣子。
這般邪肆深沉看不透的他好像脫去了原先張狂幼稚的外衣，露出了……原本的他。
他的氣勢時不時的壓來，沈維楨被籠罩着有些喘不過來氣，心裏越來越慌亂，“我有什麼好看的，夜深了，今日也都累着了，世子爺也該早些歇息才是。”
趕緊走吧，他絕對是喝醉了，她現在實在是有些對付不來這樣的蘇泊安。
蘇泊安看她有些慌亂的樣子笑意更深，眯了眯眼，卻是一瞬間收了周身所有的邪肆與深沉，立起身站定不再逗弄已經想逃的少女。
“過來同你說說話，你這就趕爺走，真是太沒良心了。你說是不是，小楨兒？”
少年又變成了原來弔兒郎當的樣子，沈維楨舒出口氣，他絕對喝多了，還什麼“小楨兒”？他也說得出口。
“你要說什麼？”說完了趕緊走吧！自己喝醉了心裏沒點兒數，別跑出來禍害人了。
“不說什麼，就這麼想爺走嗎？”少年低垂下了頭，看不清神色，但聲音莫名帶了些感傷，活像是被人拋棄的樣子。
沈維楨一下子心又酥了，而心悸連帶着也添了些愁意，什麼人啊他！平時沒喝醉的時候就時不時犯蛇精病，現在喝醉了指不定要怎麼鬧騰。
“沒有沒有，不是趕你走，是真的不早了，快回去休息吧，有什麼話明天再來找我說行嗎？”
少年抬眼，眼底佈滿了笑意，哪有半點傷心，“爺真沒喝醉，現在同你說不行嗎？”
還說沒喝醉，只有醉了才說自己沒醉，就知道他剛剛是裝的，“行吧，要說什麼快說，這會兒怪冷的。”
蘇泊安看她像是寢衣外邊只套了件小襖，也怕她凍着了，遂不鬧她了，“今夜之後皇伯母疼愛你的消息就會傳出去，你知道代表什麼嗎？”
沈維楨看他說正經話了，也不敷衍他了，“嗯？”
“這就說明，除了一個嫡出姑娘，你也算是沈家得寵的女兒了，”蘇泊安說到這兒眼神變得深邃不見底，說不出是什麼情緒，“那麼，今後拉攏你，甚至想同你聯姻的人怕是不少。”
“嗯，我知道。”她還以為要說什麼，原是說這個，打她準備來宴會時她就想清楚了，自然知道很多人會看中她背後代表的沈家，“你放心好了，我沒那麼蠢，不會輕易叫人騙了的。”
言下之意，往後來找她的公子小姐們她都會提防的，不會被輕易算計了去和誰聯姻。
她現在得沈太后寵，沈家又是頂級世家，想要巴結的人不在少數，而她身份又不高，其餘不及另外三個世家的人自然認為說不定有機會和她聯姻，少不了蠢蠢欲動想抱上沈家的大腿。
想得是挺美的，但沈家看不看得上就未必了，所以看在她年紀小，容貌又過盛，肯定少不了有什麼公子哥來討好哄騙她。但是她又不傻，不會被那麼容易算計去的。
“沒那麼蠢？先前誰被推水裏了，小傻子？”
“哎呀，我就一次不妨你就記住了。”沈維楨撇嘴明顯表示不服。
蘇泊安抬手掐了一把她的臉，“你也知道自己會有不妨的時候。”
會有不妨的時候，所以萬一之後不小心被算計了呢？她還太稚嫩，沒有見過上京權貴的圈子裏的混亂，而這個圈子裏少不了老奸巨猾的人物，能不替她擔心嗎？
沈維楨揉了揉被他捏過的地方，突然一笑，“這不是還有你嗎？安哥哥會護着我的吧？”
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少女，蘇泊安的瞳孔一窒，呼吸也連着亂了幾分。
臭丫頭，現在會利用他了，故意說這話給他聽，怎麼辦呢？
“樂意至極。”
能怎麼辦呢？承諾過的，當然要護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