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深覺悲慘
“嗬!”
許蘇嗆了下,睜開的兩眼充血無神,頭昏腦漲全身無力,臉色蠟黃頭髮打綹,摳抓着床沿的手指頭乾裂脫皮,一副被別人虐待日久的模樣,
她歪着頭,眼睛半睜不睜,一絲絲視線中佈滿了血色霧氣,就連結滿蜘蛛網的房梁、塌了一條腿的小木桌、爛的破風的窗戶紙都沾染了紅色,涼風從門縫裏滲進來,放在桌上的草藥紙吹到了地下,滿屋飄起若隱若無的辛辣藥味,
許蘇揉了揉眼,意識漸漸清明,打量了一圈屋內,腦袋又懵了,
“我做夢了?”這什麼地方?
一開口倒把自己嚇了一跳,這個聲音怎麼跟喉嚨里塞了把沙子似的?
不對啊,
“我就是碼個字睡個覺怎麼還給我變成這幅鬼樣子了呢?”許蘇腳上踩着草鞋,雙腿發軟的扒到鏡子面前,一看瞪大了眼,
驚嘆詞還沒發出來,
門咣當一聲撞開,一個壯漢呼哧呼哧跑進來,眼瞪得跟倆燈泡子似的,粗着嗓子:“許蘇你總算醒了,后廚快忙不過來了,趕緊跟俺走吧!”
我跟你走個大鎚子!
許蘇心想,連連後退一臉抗拒:“別別別,大兄弟……”
“哎呀別磨磨唧唧了,去晚了又要挨罵!”壯漢打斷她,蹬蹬蹬跑過去一把拽住她的衣領子往外帶,
許蘇還沒反應過來,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雙腳被帶離了地面,猛烈的涼風像抽大耳刮子似的颳得她臉生疼,
她簡直想死,
“你誰啊,先鬆開我!快被勒死了!”
好不容易出了院子他才鬆開手,憨憨的摸摸頭:“許蘇,你都已經曠工三天了,要不是譚掌事讓俺來喊你俺真還以為你小子死了呢!哈哈!”
許蘇指了指自己,我?小子?
她的模樣連性別都辨認不出來了嗎?剛才看鏡子的時候還發現眉心有顆硃砂痣呢,
哎不對啊,
她踮了踮腳,仔細瞅着:“大兄弟,你這額頭上怎麼也有顆硃砂痣啊,看來我們還挺有緣的。”
“什麼大兄弟啊,你不是都叫俺二牛嗎,”憨憨疑惑,“你是病傻啦,乾元派里下下靈根的標記有什麼奇怪的,你平常還不願意提呢。”
“什麼下下靈根……什麼乾元派……我該不會是……”許蘇隱約感覺自己來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語氣有點顫抖,“那個,二牛啊,乾元派是幹嘛的?”
“乾元派不是修仙第一大派嗎,你真傻啦?!”二牛哈哈大笑,隨即又一把攬住她肩膀,把她硬生生往前帶了兩步說道,“咱們還是快去后廚,有好多活要干呢!”
“……好,你別像拎小雞子似的拎着我,我能自己走,謝謝。”許蘇快步往前走,
完了,她想着,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這賺的錢還沒花呢,又穿到什麼鬼的乾元派開始過苦日子了。
她剛走還沒兩步,後面的二牛又猶豫着開口:“可是,你走錯了吧,后廚不是在那兒嗎?”
許蘇頓住腳,微笑折返,
許蘇內心咆哮,我特么的剛來怎麼知道后廚在哪兒?!
魁梧的二牛此刻弱弱的跟在她後面,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許蘇到底是怎麼了?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啊。
偌大一個乾元派上萬弟子,這后廚自然也不止一處,許蘇負責的便是乾玄黃地中的第二等級玄門的后廚雜活兒,
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修仙門派,其中的等級嚴明現代人的許蘇自然是萬萬想不到的,按修行者靈根好劣劃分,乾門裏的都是上等靈根的弟子,額間印有一簇白色冷焰,一千弟子中可能也就有兩三個上等靈根的,天賦異稟實非常人能比,接着就是玄門的中等靈根,玄門弟子着青衫帶青冠,額間生兩瓣青蓮,黃門中的下等靈根就沒多少地位了,不過是構成偌大門派的基礎,天賦平庸,馬馬虎虎也能看過去,額間的二杠印記再明顯不過,而地門裏的就是下下等靈根,眉心硃砂一點,最是低微,大半都是雜役,不過比普通百姓強些,起碼在這裏不用為吃喝發愁,
玄門后廚總務譚盤譚掌事,弟子稱其為譚胖子,是個中等靈根的更年期老男人,渾身上下二百肥膘,走起路來八面威風,面似惡神指如粗蔥,綠豆小眼順風豬耳,平日裏能眼觀四界耳聽八方,諂媚功夫做到極致,慣常雞蛋裏挑骨頭,對后廚的事兒尤其上心,典型的光說不做,教訓起人來簡直能說上個三天三夜不帶重複的,
起碼,現在乖乖聽訓斥的許蘇是這樣想的,
“許蘇?我說怎麼好幾天沒見過你了,是不是又跑哪兒偷懶去了?!”
“要不是看上你小子有幾分力氣,你以為你長得一副猥瑣的窮酸樣地門能收下你?!你也掂量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
“能為玄門的眾弟子服務是你的榮幸,你要時刻謹記這一點!再讓本掌事發現你有任何偷懶的下流德行,本掌事非扒了你的皮去餵豬不可,聽清楚了嗎?”
譚盤頤指氣使,
許蘇默默地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口水,木着臉:“您說話別噴口水成嗎?這跟下酸雨似的。”
“你!”譚盤氣的小鬍子顫顫,“你還敢跟本掌事頂嘴,想滾出乾元派是不是?!”
許蘇一忍再忍,俗話說得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忍:“小的哪敢啊,譚掌事光輝堪比日月,小人敬仰您敬仰得不得了呢,譚掌事的教導小的銘記在心,日後一定會好好‘回報’您的。”
她咧着一口小白牙,陰森森的,
譚盤不解她話中帶刺,反而被恭維的一臉飄飄然,冷哼着:“生了場見不得人的賴病之後嘴皮子反倒更利索了,這次就饒了你!一會兒把車上的果蔬都運到后廚去,要是讓本掌事發現你損壞一個了,那明天你就別吃飯了!”
話說完他就扭着身子離開了,
許蘇扭頭看他背影,氣的頭頂簡直要冒煙,恨不得一腳把他踹到糞池子裏泡上三天三夜,看這廝的嘴還會不會更加臭氣熏天的讓人噁心,
二牛呼哧呼哧推來兩輪的貨車,上面被粗麻灰布包裹的嚴嚴實實,足足有一人高,他麻利的解了繩子,見許蘇還愣愣的站在那兒以為她是因為被譚盤罵了太傷心,也不太知道怎麼安慰,呵呵道:“許蘇,快點兒幹活吧,譚掌事不是經常罵你嘛,我記得你之前還跟俺說習慣了呢。”
許蘇嘴角抽抽,這東西可不能習慣。
二牛說著一把將布掀開,車上捆着兩大麻袋的東西,
“這裏面裝的是什麼?”許蘇聞到些土腥氣,
“山腳農戶種的白菜,剛從地里薅下來的,本來已經夠了,可是譚掌事說讓后廚再多囤些,都是新鮮的。”二牛站着不動,汗珠子還是直往下冒,皮膚曬得黝黑髮亮,
她仰頭看了看,這月份應是酷暑,日頭正大,光是站這兒一會就感覺要脫了一層皮似的,但想剛才那個譚胖子滿臉油光跟個冬瓜似的她就抿緊了嘴,
真是……來氣啊。
“許蘇快點把這些東西搬進去吧,咱們一會兒還要幫大廚的忙,把晚間弟子們的飯準備好呢。”二牛一臉真誠的看着她,
許蘇一開始自然而然的上前去,上手的時候臉色才慢慢崩裂開來,看着兩大麻袋的白菜,語氣抖了兩下:“二牛兄弟,這白菜得有幾十斤了吧?你……不來搭把手嗎?”
“啊?可是之前一兩百斤的東西你很輕鬆的就扛進去了啊,根本不用俺幫忙的。”二牛也是一臉的不知所措,
許蘇算明白剛才譚胖子說的看上她還有幾分力氣是什麼意思了,這還是個大力少年,啊呸,少女,她拍了拍自己的細胳膊細腿,最後還是哆哆嗦嗦:“那個二牛兄弟啊,我,我不是病剛好嘛,沒多少勁,你就幫我這一次把這些東西運進去吧?”
二牛恍然大悟,上前利索扛起一麻袋,還不忘扭頭對她道:“你早說嘛,后廚里就咱倆關係最親近了,你有什麼要俺幫忙的儘管開口說啊!”
“好好好!”
許蘇費勁吧啦的拉着一麻袋白菜,臉都憋紅了,抬眼一看二牛已經拐彎了,她趕緊跟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