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歧途Ⅲ

第33章 歧途Ⅲ

112

崗廈村是靜海最大的城中村,著名並不是因為它的大,也不是因為政府屢屢聲稱改造而不可得,是因為這裏有着一條食街,以經營海鮮為主的中檔大排檔構成。

選擇在這裏見面,夏葉是經過一番考量的。不同於此前跟易聰的見面需要高調而選了cocopark,而至此與唐無詩宋無詞的見面則希望不被任何人,至少相關的人或是狗仔隊的人或者任何熟人遇見。不過,想起cocopark見面易聰的一幕,她的心裏還是恨得以至於牙痒痒。

“賤人!”她在心裏罵了一句幾乎每時每刻都覺得是真理的話來。“她就是個賤貨。”夏葉心裏還是不依不饒。

她把車停在食街頭上的一個停車場的深處,朝一間名叫“左岸”,位於食街最里端的館子走去。

她從世紀卓越的公寓出來的時候,特意裝扮了一下自己:寬鬆的牛仔褲,寬鬆的本白色上衣,戴了帽子和墨鏡,把妝也洗掉了,為的是能夠混跡於眼前的環境。

她走在街上的時候才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並沒有人注意到她,她遇到的不多的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是慵懶、茫然和渙散的,彷彿被抽了魂魄似的。

她突然感到有些失落。還沒等到她弄清楚自己為什麼失落,已經走到了左岸的門前。她抬頭確認了一下招牌,走入。

離飯點兒還有些時候,店堂里沒有什麼人,她逕自走到收銀台前,給一個正在瞌睡的姑娘說自己訂的包房號。姑娘抬頭看了看她,有些不情願地起身,走進通往後面的走廊。

前台姑娘打開包房的門,請她進入的時候,有些注意地看了她一眼。

她下意識地別了一下臉。

“喝什麼茶?”姑娘淡淡的,依然帶着不情願地問。

“菊普。”

姑娘帶上門,離去。

“等會兒。”夏葉招呼道。

姑娘又打開門,看着夏葉。

“一會兒有位先生……”

沒等她說完,姑娘明白得有些不屑地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點了下頭,關門離去。

夏葉摘下墨鏡和帽子,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

薄紗的窗帘是拉上的,可以影影綽綽地看到窗外的事物。

她打開手機微博,正要查看。前台姑娘敲門進來,說了句:您要的菊普。然後放下茶壺,轉身離去,突然又站住,鼻子很在意地嗅了嗅,看着夏葉,笑笑,慵懶少了許多,然後關門出去。

夏葉望着關上的房門,下意識地輕輕地嗅了下,沉吟了一下,然後重新看向手機。

113

蔣正輝望着監控屏幕各個畫面上的夏葉活動沉吟着。

這已經是他第三遍回放了。

沈明仁一直站在他身後。

蔣正輝按了下空格鍵,所有的畫面靜止了。他又掃視了一下所有的屏幕,真身看着沈明仁。

“怎麼樣?就是她吧。”沈明仁問,但是明知的那種。

蔣正輝臉上沒有任何錶情。

“她犯什麼事兒了,讓你這麼大個警察親自上陣?”沈明仁又問,透着有點急切地想知道點什麼的味道。

蔣正輝也感到了他語氣的變化,目光里多了點探尋。

“要不要再進去看看?”沈明仁還在問,似乎是有些躲閃。

蔣正輝起身。

“不過,那屋有點,不是有點,是太熊邪性了。”沈明仁顯然心思不再眼前的蔣正輝身上。

“你進去過?在我來之前?”蔣正輝又坐下,問。

沈明仁有些怔地點點頭,嗯啊着。

“真想當警察?”

“不不,協警,協警就行。”沈明仁恢復了些狀態。

“怎麼邪性?”

“啊?”

“你剛說的邪性。太熊邪性。”

沈明仁窒了窒,似乎是扭捏了一下,又嘿嘿笑了兩聲,努力地輕描淡寫地說:“我也說不清,就邪性。”

“那,咱去看看?”蔣正輝放慢了語速,盯着沈明仁。

沈明仁看着蔣正輝的眼睛,似乎感到了點什麼,連忙合十地上下擺着雙手,“嗨,蔣隊,我是個正經人,有底線的人,你別懷疑我想什麼,絕對不會監守自盜的。真的。”

“我說了嗎?”

“沒,沒說。”

“那你說那麼多沒有的?”

蔣正輝站起來,按住沈明仁的肩膀,眼睛盯着他,“咱們去看看?”

沈明仁躲開蔣正輝的目光,“好,好,我拿鑰匙。”又抬頭認真地看着蔣正輝,說,“那你得告訴我這個女人犯了啥事。”

蔣正輝朗然笑了下,伸出食指在他腰間指點着,“你當不了警察,”他說,“鑰匙。”

沈明仁朝自己腰間看去,果然。於是乾笑了兩聲。待抬頭,蔣正輝已經走出門去。

“嗨,蔣隊,我就是想知道這女人能犯什麼事?”沈明仁追了兩步,高聲問道。

“殺人。”

沈明仁愣住,看着蔣正輝走在走廊上出好遠,一拍腦袋,緊追上去。

空曠的走廊里響起了手機鈴聲,走在前面的蔣正輝回頭看了一下,然後接聽。

沈明仁很是知趣地站定,等待着。

114

唐生林拒絕了前台姑娘的引領,穿過店堂,直奔包房而去。就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電話響了。

他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踏入房間,沖正盯着他但沒有站起來的夏葉點點頭,“我告訴他我在哪兒了。……對對,最多一小時。完了我給他電話……對對。”他收起電話,在夏葉對面坐下。

兩人沉默地審視着。

突然,夏葉莞爾,“你用不着那樣。”

貪生林歪了一下頭,誇張地朝旁邊的房門看看。

“我也是一個人,而且是女人。”

“嗯,看出來了。”唐生林故作莊重地說,“我沒那樣,因為是一個人,而且是男人。更重要的是,我是一個窮人。”

“哦?賓利車窮人?”夏葉的語氣里明顯地帶着些戲謔。

唐生林翻眼看了看夏葉,注意到她身後的窗戶。薄紗的窗帘后隱約可以看到的街景和對面路邊上自己開來的馬小樂家的賓利。一笑,“你說了算,”他說,“附庸風雅而已,哈。”

夏葉看着他,細長的脖子支撐着一個略顯大的腦袋,雖然沒有傳說的那麼誇張,但“麻桿兒”的稱呼是不為過的。她收了下身子,雙手抱在胸前,“你,”她語氣偏重地說,“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

“知道?”

“一個需要幫助的人。”他嗅着四周看看,最後把目光盯在夏葉身上。

夏葉放開胸前的雙手,兩手按在桌面上,來回地搓了搓,又收回,雙手合攏地支撐着下吧,“開個價吧。”她說,隨即鬆開雙手,重又抱住胸前,望着唐生林。

“看你需要什麼幫助了。”

“你所有能做到的。”

“嗯哼?”

夏葉一臉凝重地點點頭。

“事兒挺大?”

“人命。”

唐生林翻眼看着她,一臉的平靜。

夏葉正視着唐生林,一臉的寧靜漠然。

唐生林朝後坐了坐,又伏在桌上,伸出手掌朝夏葉勾了勾。

夏葉從包里摸出一張摺疊的紙條推給唐生林。

唐生林拿過紙條,翻眼看了看夏葉,打開看着。

夏葉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你是說,”他一手拿着紙條,一手指點着問,“嗯,上面的人有人要死?”

夏葉不置可否地依舊盯着他的眼睛,彷彿答案在他那裏一樣。

“包括你丈夫嗎?”唐生林突然提高了一點聲音,很快地問道。

夏葉微微一怔,抿了下嘴唇,“你知道我是誰。”她的聲調里透着女人話語中少有的冷峻。

唐生林頭一歪,微笑地對夏葉說:“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夏葉鼻子裏“哼”了一聲,從包里拿出一張卡,放在桌上,“這裏有50萬,”她把卡推向唐生林。

唐生林欠身,出手按住推過來的卡,手不意間碰到了夏葉的手指。

夏葉的手顫了一下,但沒有縮回去。

兩人的手按在桌子中央的卡上,僵持着。

夏葉的眼睛敵意而猶疑地看着唐生林。

唐生林乜斜着,臉上露出看上去壞壞的笑。

“你想,”夏葉依舊按着桌上的卡,停頓了一下,鬆開卡,重又坐回,長吸了一口氣,挺了挺身子,沉鬱地說,“要別的?”突然雙手交叉,雙肘有點重地支在桌上,語氣變得有些玩世地追問,“人嗎?”

唐生林“哈哈”小了兩聲,仰頭望向天花板,止住笑,看着夏葉,“我家有衛生間。”他的眉宇間依舊含着笑意。他笑的不是眼前的夏葉的自以為是的不要臉,而是想到了一個最能表現眼前這個女人的舉止的詞組:嚴肅的賣弄風騷。“哈哈,哈哈。”他又連續地笑着。

“你什麼意思?!”顯然夏葉是明白唐生林的隱喻的,一巴掌拍在桌上,臉上立刻露出猙獰來。死盯着唐生林。

唐生林笑臉僵住,心裏咯噔一下,立刻覺了自己的不厚道。不管怎麼說,當面說出一個女人的本質,不是一個有修養的男人應該做的。但他並不願意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示好,“是誰需要幫助?夏小姐?”他也斂住笑,很認真地說。

“不錯,是我需要你的幫助。你以為這樣你就有權羞辱我?!”夏葉騰地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等等!”唐生林迅速站起來,抓起桌上的卡,跨到門前。

夏葉站住,回頭看着他,眼裏冷冷的,但分明還暗含着希冀。

唐生林一手舉着那張紙條,一手舉着那張卡,在她眼前晃了下,然後把紙條揣進兜里,卡依舊舉着,眼睛卻在她的上身逡巡着,似乎在找一個能夠放置卡的地方。

夏葉抬眼盯着他,然後錯了下身子,露出臀部口袋。

唐生林會意地朝她點點頭,又晃了晃卡,“現金,30萬。”他說著,把手裏的卡塞進夏葉屁股後面的口袋裏。

夏葉似乎是下意識地收緊了一下,然後突然地攥住他的要害。

唐生林微微一怔,沖她笑着。

夏葉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如此作為,但伸出的手所得到的是一片鬆軟,心裏一瞬的難過。她大概是不甘心吧,又搓弄了兩下。

唐生林依舊微笑着說:“除了現金,我只收靈魂。”

夏葉一震,放開手,深吸了一口氣,拿出帽子和墨鏡戴好,打開門,回頭,“我會派人送過去的。”她說完,跨出門。

“不要別人。”唐生林在她身後喊了一聲。

走出的夏葉腳步一窒,又放開步伐,走出。

唐生林望着夏葉的身影被大堂里的光亮包裹,退回屋內,訕笑了一下,坐下,拉過茶具給自己到了杯茶,端在手裏。

“女人啊,哈。”他想着,大口喝下。接着又大口吐了出來,接連地“呸呸”着大叫,“靠,想燙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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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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