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何處不苟且Ⅰ

第27章 何處不苟且Ⅰ

88

站在大院門口,等待着的林琳並沒有弄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回來,會按動這棟豪宅的門鈴。她突然感到自己很無聊,甚至一直以來都很無聊。自打接受了易聰的舉薦和報酬走進這間大宅,三個月來,她的所做所為應該是無聊的。可是,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必須接受這種看上去很刺激實際上沒有任何趣味的工作。倒是不時偷偷潛入的史克明給了她許多別樣的東西,所以,在她聽到夏葉要炒掉自己的時候,第一時間打電話的人是史克明。

她退後幾步,有些欣賞地打量着這棟建築。恍然記得自己這是第一次關照它,雖然此前跟隨易聰走進門廳的時候曾經感慨:有錢真好。而此時,她不由地想,有錢真他媽實在是好。

在這座宅子裏工作,如果自己乾的那些個事可以說是工作的話,讓她有時忍不住想,做個有錢人家的附庸,也沒什麼不好。與有錢的主人榮辱與共,也是可以喚起並不是很弱的職業榮譽感的。所以,每當有這種念頭閃現的時候,她就覺得應該放棄易聰。

這大概是國人的通病吧,她一直想。歐洲人做管家可以世世代代,而國人中的保姆大約沒有人不時時刻刻地想着有朝一日,或者恨不得馬上代替主人。每及如此,她的心裏不由會泛起一陣哀鳴來。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賈根生和夏葉夫婦這對看上去,或者實際上很有錢的夫婦的附庸,這倒不是自己骨子裏的不甘心,因為如果用所謂的職業精神,和眼下大多數人不明所以地高叫工匠精神來規範,大抵自己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她拿了易聰的錢,職業精神讓她不可能附庸到賈根生和夏葉身上,尤其是夏葉。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何況,報酬豐厚,所做的也只是通風報信而已。再何況,自己有着自己的規劃,這不過是個開始罷了。

很認真地說,自己的這個開始並不怎麼完美。是賈根生的突然失蹤破壞了先前的完美,完完全全的破壞。

直覺上,林琳認為賈根生的失蹤跟他老婆夏葉應該是沒有什麼關係,或者說有直接關係的。這是女人的直覺。很多時候,她又很懷疑自己的直覺,因為她處的環境。不說嘛,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她自從接受了易聰的派遣,她突然笑了一下,很會心的那種,因為她終於找到了描述自己這三個月來工作的性質和使命最為貼切的詞。嗯,派遣。自從被派遣到這裏,她日日所見,時時所聞,細究起來大約就像在一個大型片場,每個人都在演。可能是資質天賦等等的因素吧,有的人演得好,有的人就很是差強人意。

那麼夏葉呢?自從得知賈根生失蹤,到送走孩子,從容面對警察等等的幹練,還有就是要炒掉自己時的倦怠感,和眼角不經意瞥出的一絲惶恐。難道自己一直都是在這部由富人導演和富人出演的罪案電影裏的擔當著什麼角色?

被派遣時,哈哈,她現在突然很喜歡自己找到這麼一個具有身份認證的詞,對,派遣,易聰很嚴肅地告知了自己的使命,雖然告知的場合併不怎麼嚴肅,是找到自己的丈夫跟別人的老婆之間的苟且之事。

易聰的家學應該挺淵源,她當時這麼想。因為眼前這位開網絡公司的女老闆,用了一個很古典的詞“苟且”。林琳記得當時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裏還不由地訕笑了一下。因為,這個詞太也沒有網感了。但後來,以至於現在想起來,易聰的文字還是很精準的。現在的網絡流行語彙太過膚淺,只有視聽的淺層刺激,而少了許多內涵。而內涵才會使詞語具有無限的想像力。比如“啪”之類,你只能想到有聲的器官相遇,但你絕對不會再去想那相遇的千變萬化。

真的如此。

你比如,自己被派遣的原因是易聰想弄明白自己的丈夫跟賈根生的老婆之間的男女之事,而尤再吉是賈根生的經紀人,賈天樂和賈天怡被易聰認定是自己丈夫而非賈根生的骨肉,那這個事情就發生在若干年以前。這難道是一個“啪”字可以了得了的嗎?

苟且,絕對是好詞。林琳想着,暗裏決定再也不用網絡語彙,以免顯得自己太沒有文化了。她長出了一口氣,彷彿做了個令人快樂的決定。

就在這是,大門的電子鎖發出“噼啪”聲。

門開了。

林琳似乎輕快了許多,穿過院子,站在門前。一抬手,門開了。

夏葉裝扮整齊地站在門內,雙手扶着門框和開着的門邊,一臉疑惑地望着她。

顯然,夏葉需要一個理由。

面對與半個多小時前自己離開的時候看上去大相逕庭的夏葉,林琳似乎抵抗不住地笑了笑,燦然而含着陪小心的。

“我忘了充電器。”林琳的聲音里含着些許的惶惶,她說。

夏葉沒有說話,依舊盯着林琳,臉上閃過一陣的狐疑,然後挺胸撤身,轉身走進屋裏。

89

林琳趕到cocopark的時候,史克明已經坐在他們約好的那間露天吧里了。

她看着漫不經心地擺弄着手機又掩飾着左右張望的史克明,不由心裏冒出了一句她現在才感受到是至理名言的話來:狗改不了吃屎。

cocopark平常有許多演藝圈的人和准演藝圈的人光顧,林琳是第一次與史克明約見,就聽史克明的選了這麼個大家都知道的地方。而林琳也知道,在這裏,史克明也許能順便扒點兒糞。

林琳甫一坐下,史克明就壞笑地對着她說:“怎麼挑了這麼個地方?”

“不是你喜歡嗎?”

“哈。這明晃晃的的光天化日的,怎麼,嗯……”他的笑愈加壞了。

“行苟且之事。是吧?”

“什麼?苟且?啊哈,這詞兒好。我怎麼很久都想不起來用了呢?”

“你光顧着想事了,不想詞兒。”

“哦,知我者也。”

林琳白了他一眼,思考着該如何開頭。

“那,換地兒?”他盯着林琳,笑得更壞了,“我那裏,能……”抬手拍了一下巴掌,又“哈”了一聲。

林琳揚手打落史克明的雙手,“我覺得你還是有人樣的時候。”她詫異地盯着史克明有些追悔莫及地說。

“哦?是嗎?什麼時候?”

“早晨,留電話那會兒。”林琳說這話的時候,眉頭是輕輕鎖着的。

史克明臉色突然暗了一下,隨即收起了一些笑里的壞,問道:“找我什麼事,這麼急?”

“你還知道我急啊?”

“嗯,不是知道,是切身……”他突然斂住。

林琳眉毛挑了一下,“我被炒了。”她語調陰沉地說,但聽的出來,那陰沉是故意裝出來的。

“誰,誰炒你了?”

“還有誰?”

“嗨,是老的還是小的?”

林琳有些疑惑地看着史克明,像是在判斷着什麼是老什麼是小。

史克明湊近林琳,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是易聰還是夏葉?”他又左右看看,然後盯着林琳補充說,“在這個地方,最好不要提人名。”

“哈哈,你同類太多?”她說著,有些誇張地四處張望着。

“靠,又不急了,是吧?”

“是小的。”林琳沉下聲音說道。

“怎麼?”

“她給了我三萬塊。好像想讓我消失。”

“明確?”

“沒有,她只是說我可以出去散散心。”

“你想去哪兒?我陪你。”

林琳扭轉了一下身子,瞥着史克明,淺笑了一下,“你這是,”她頓了頓,像是在斟酌語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頭一歪說,“你這是調情,還是調侃。”

“當然是情。”史克明一撤身,顯得很正經地說,“不是調,是表白。”

林琳撲哧笑出聲來,“還不如汪汪兩聲呢?”

“哈,你承認自己是女狗?”

“滾。”

“要夾着尾巴嗎?”

“來勁是吧。”

史克明正了一下身子,“你打算怎麼辦?”他有些認真地問。

“這不找你給點兒指引嘛。”

“哦,明白了。”史克明又開始了壞笑,身子朝林琳靠近着。

林琳伸手阻住他,“只想詞兒,別想事兒。”她表情有些怪異地說。

史克明撤回身子,拉長聲音地說:“那事兒是吧。嗯,不想。”

“我走了。”

史克明一把拉住站起來的林琳,實際上他也知道,此刻的林琳是不會真的走的,一般傳說中的老司機都會這麼做,眼巴巴地看着有些橫眉立目的林琳。他突然心動了一下,放緩聲音說,“你坐下。”他待林琳坐下,認真地笑了一下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你想知道什麼?”

“你大爺,肯定是我不知道的。”

“啊。你大爺一定明白套路的嘍,”

史克明的臉色從白天到黑夜變換了兩輪,正要說話,扭頭看到有一個人步入,而且款款。立刻對林琳作了個禁聲的手勢,接着拉扯着不太情願的林琳離開座位,在旁邊的花叢下隱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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昧地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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