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主與從Ⅳ
71
這是一條臨海的盤山公路，易聰的車停在應急平台上。
易聰打開車門下車，倚靠在車頭上，眺望着遠處的大海。手機在手裏敲打着，一臉的若有所思。片刻，她看了下手機。
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傳來，她收起手機，轉身望着轉上來的路面。
林琳的車緩慢地爬了上來，在易聰的車旁停住。
林琳下車，“易總。”她招呼道。
易聰沒有接茬，只是探尋地看着她。
林琳有些奇怪，抹了下臉。
易聰依舊盯着她。
林琳又低頭看着自己，然後抬頭疑惑地看着易聰。
易聰語調很低沉地問道：“你跟他怎麼啦？”
林琳有些愕然地看着易聰，“沒怎麼。”她語氣詫異地說道。
易聰挑了下眉，嘴角扯了下，“雖然你年輕，”她說，“但都是女人。”
林琳道：“除了你讓我做的，什麼也沒幹。”
易聰盯着她，不由訕笑了一下，“算了，”她說，“我說了，都是女人。你只要告訴我，你沒對他動心就行。”
“你說什麼？我不明白。”
易聰無語，似乎在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林琳抬起低垂的眼瞼，正視着易聰，“易總，你叫我滿足他所有需要的，”她語調低沉地說，“他要有心了，也不是我的錯。”
易聰“哼”了一聲，“姐是過來人，男人那話不說車載斗量，也一時半會兒數不過來。是心，還是就他媽是根棍，一進來就能分清楚。”她有些憤憤地說。
林琳乜斜着她，聽着。
“我知道你為了錢才這麼乾的。聽我一句話，錢就是錢，情就是情。別把錢跟情混在一起，要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林琳沉吟着把目光轉向別處。
易聰突然托住她的下巴，“你聽到沒有？”她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
林琳盯着她，眨巴着眼睛，“聽到了，”她有些調侃地說，“你會死得很難看。”
“你。”
“沒錯，你。”
易聰一把甩開她的下巴，猛地抬手。
林琳訕笑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滿了挑釁。
易聰撤了下身子，舉起的手猛指林琳，“你作死！”她有些憤怒地喝道，“控身易，制心難。你懂不懂？”
林琳“哼”了一聲，透着滿不在乎地聳聳肩。
易聰長吸了一口氣，原地轉了個圈，叉腰撫額，接着湊近林琳，“知道誰是老闆不？”她盡量把語氣放低地說道。
“你。”
易聰舒了一口氣。
“你沒聽過炒老闆的嗎？”林琳接著說，語氣是那種盡量放輕鬆的。
“就你？”
“不可以嗎？”
“可以。但你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想要什麼。”
林琳張了下嘴，沒有說出話來，疑惑地看着易聰。
易聰詭秘而得意地淺笑一下，“只要按我說的做，”她有點拿腔作調地說，“你想要的……”
林琳變得一臉懵懂起來，眨巴着眼睛，“我一直都是按你說的做的。”
“少打岔，”她打斷了林琳的話頭，有些不耐煩地說，“聽着。”
林琳依舊一臉懵懂，低頭湊近易聰。
72
蔣正輝面色凝重地站在病床前。他凝視着床上寧靜地躺着的女兒，心不住地往下沉着。醫生剛剛的話一直在耳邊回蕩：“心肺開始出現衰竭的癥狀。”
“衰竭……衰竭……衰竭……”他近乎竭斯底里地在內心詛咒着，淚在眼眶中旋轉。
艾若兩手各端着一個飯盒出現在門口。她看到佇立病床前的蔣正輝，立刻駐足，俄頃，她又躡手躡腳地走到蔣正輝的身後，側頭打量了一下蔣正輝，然後從他的肩頭探過頭去，“吃飯啦。”她很溫婉地說道。
蔣正輝本能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後扭頭溫和地看了艾若一眼。
艾若臉上露出了極端憐惜的表情，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
蔣正輝意識到自己眼中有淚，輕輕地晃了下頭，又扭過去伸手在眼睛上抹了一下。
“快吃吧，我親手做的。”艾若晃動着兩手中的飯盒，語調跳躍地說道。
蔣正輝回過頭來，臉上擠着微笑，“你做飯？”他故作輕鬆而充滿好奇地問道。
“當然了。不相信啊？”
“一個連廚具都沒有的人，能做出飯來。可信度不太強。”
“有廚具的地方多得是，”她舉着飯盒示意蔣正輝趕緊坐下，有些責怪地說，“那，我的手可以做餐桌。這個可信度如何？”她一臉調皮地望着蔣正輝。
蔣正輝接過她手裏的飯盒，放在茶几上，然後坐在床頭旁的椅子上。
艾若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有些得意地晃動着，眼裏充滿喜悅地看着他。
蔣正輝沖她笑了笑，打開飯盒。
飯盒裏是一份糖醋排骨和一份清炒筍片。
“喜歡嗎？”
蔣正輝抬頭，很溫厚地笑望着她，緩緩地點着頭。
“我就知道。快吃吧。”
“你做的？”
“還不信呢？”她有些故作生氣，但接着就換了一副面孔，很得意地笑着說，“我跟對面那家’淮陽小館’的大廚學的。”
蔣正輝依舊笑望着她。
“給了錢的哦。”她一本正經起來，“我知道他欠你情。不僅給了學費，還給了材料錢的。”
蔣正輝欣慰地一笑，拿起筷子遞給艾若，“你吃吧，”他說，“我跟馬小樂在外面吃過了。”
“什麼，吃過了？我沒喊你中午過來吃飯嗎？”她的語氣里充滿着撒嬌是的的責怪，接着恍然地說，“哦，沒有。”她奪過筷子，點擊着飯盒裏的菜，“這都是你最喜歡的。跟那個馬小樂能吃到什麼好東西？”
“麵條。”
“哼，我就知道。”
“嗯，”蔣正輝湊向前一點，盯着艾若的眼睛說，“這真是你做的？”
“你不吃就算了，還這麼不相信人？”
“相信。”
“真的？”
“當然。”
“這有什麼難的？一看就會。本小姐讀書的時候，也是學霸。”她臉上泛出一絲憧憬，接着話鋒一轉地說，“那，你好歹吃一口。”
“行。”蔣正輝眼睛閃爍地應道。
艾若高興地把手裏的筷子遞給蔣正輝。
蔣正輝沒有接，臉色鄭重地說：“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突然明白了，把筷子收回來，嚴肅地說，“要是說上學的話，就別提了。我自己吃。反正你都吃過了，也不稀罕。”
“你需要去讀書。”
“為什麼？”
“繼續稱王稱霸啊。”
“不想。”
“你想。”
“不想。”
“想。”
艾若側頭看了一眼床上的蔣思嫣，盡量壓低聲音，但很堅定地說：“就不想！”
蔣正輝沉靜地看着一臉鄭重的艾若，側頭沉吟了一下，“你是，”他說，“害怕。”
艾若一愣，然後梗着脖子，拿筷子指着自己的鼻子說：“我？害怕？”
“對，害怕。”
“我怕什麼？我怕過什麼？”
“你自己。”
艾若臉色沉了下來，指自己鼻子的筷子慢慢垂落。
“怕自己的過去，”蔣正輝若有所思，他面色恍惚地說，“人都有過去，也可能不堪回首，但你必須戰勝自己，才能過好今天，才能有明天。”
“不許說教，”艾若立刻打斷，然後低沉地說，“我答應你。”
蔣正輝開心地笑着，朝艾若伸出手。
艾若把筷子輕敲在他的手心裏，但沒有鬆開，說：“你也要。”她回頭看看蔣思嫣，“都一年多了……”
蔣正輝從艾若手裏抽出筷子，“我試試吧，”他語氣誠懇地說。
艾若沉吟了一下，“也行。”接着換了副輕快的語調說，“哎，對了，我有些奇怪，怎麼這麼多人欠你人情？”
蔣正輝聳聳肩，微笑。
“既然這麼多人欠你情，”她思索地說，“那也不缺我這一個吧。”
蔣正輝又聳聳肩，正欲說什麼，馬小樂推門進來。
“師傅。”馬小樂環視了一下，招呼道。
蔣正輝轉頭看着馬小樂，點點頭。
馬小樂走過來。
艾若生氣地白了馬小樂一眼，“你能不能不這麼討厭？”她氣憤地問道。
馬小樂莫名地看着艾若，又看看蔣正輝。
蔣正輝沖馬小樂笑笑，站起來，招呼馬小樂走出病房。
“去讀書就不欠了。”走到門口的蔣正輝，回頭對艾若說。
艾若乜斜着關上的房門，“哼”了一聲，然後自語地說：“誰稀罕讀書？我就想當蔣思嫣的媽媽，姐姐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