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8

Chapter 48

藍廷是被霍維斯背回房間的,喝得酩酊大醉,簡直六親不認,躺在床上跟個孩子似的傻笑,嘴裏嘟嘟囔囔。

剛開始霍維斯看着還挺有趣,閃閃亮亮的鼴鼠一樣的眼睛,還有被酒水浸潤的紅嘟嘟的唇。他忍不住撲上去親了一口,沒想到藍廷劈手一個耳光猝不及防打個正着。藍廷嘻嘻地笑:“霍維斯是混蛋,混蛋是霍維斯。”翻個身繼續嘟嘟囔囔。

霍維斯又好氣又好笑,照着藍廷的PI股打了一記,躺到他身邊。哪成想藍廷睡覺根本不老實,一會給一拳,一會踢一腳。霍維斯半夜還沒睡着,乾脆爬起來嘆口氣,認命地躲到客房去了。

藍廷這一覺睡得格外香,像漂泊多年終於回家的遊子,連夢都沒做。第二天中午才起來,洗個澡神清氣爽,覺得自從幾年前當兵,在前線輾轉奮戰,從來沒有睡得這麼舒服過。

等他換身衣服走出去,霍維斯的早餐都要吃完了,用餐布擦擦唇角,說:“你快點吃,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誰呀,神神秘秘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藍廷最看不慣霍維斯裝腔作勢的神秘樣,不屑地撇撇嘴,坐下吃飯。

兩人出門登上馬車的時候,霍維斯給藍廷講了那些戰友的來歷,包括自己的身世。霍維斯的父親做過敵人的俘虜,他救出如今的女王陛下之後,因為手臂重傷的原因,再也不能上戰場了。女王陛下曾被俘虜的事情也不允許被泄露,因此連侍衛官都不能再做,只好出來找份工作。

軍隊內部開始對他進行長期的,嚴密的審查和跟蹤。在這段日子裏,連份正式的工作都找不到,只靠着女王陛下的救濟過日子。但當時女王還沒有繼位,能力有限,他又不想一直依靠一個女人,於是就去打黑市拳。

“他本來手臂有傷,戰鬥力不強,可在拳場上居然連勝了幾場。後來才知道,淪落到這種地步的人,都曾經做過戰俘,身上都有不可恢復的重創,不能再上戰場。”霍維斯苦笑了一下,眼睛望着車窗外,“這個國家對他們太過苛刻了。”

藍廷想起從小自己受到的教育、母親的教誨,沉默不語。

“後來我出生了,母親把我送給父親。父親為了養活我,乾脆把一些戰俘糾集起來,和當時的地下勢力對着干。沒想到消息很快傳出去,越來越多的這樣的老兵匯聚到這裏,漸漸形成一股力量,我父親就是這股力量的核心。你還記得把你帶過來的赫侖么?他在普曼時和你關在同一個監獄,但不是C區,你不認識他,他卻認識你。”藍廷恍然大悟,難怪赫侖見到他會那麼激動。同甘共苦過的戰友,感情一向會更加深厚。

霍維斯端着酒杯,淡淡地說,“父親去世后,弗洛突然來找我,願意收納我進入貴族特訓基地,我覺得他沒按什麼好心。畢竟一個有這麼大勢力,而且身份奇特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

“那你呢?你不是很容易妥協的人,更何況做間諜要冒生命危險。”

霍維斯無所謂地聳聳肩:“那時年輕氣盛,沒把皇太子放在眼裏,覺得只不過是他比我命好罷了。而且不想讓父親死得不明不白。我要求給父親恢複名譽,併當眾承認我的存在。”

藍廷看着他:“那你立功平安回來了,戰爭也結束了,皇太子怎麼還沒有封你做親王?”

霍維斯戲謔地衝著藍廷睒睒眼:“因為我用更重要的東西跟他交換,讓他給你一個公平判決的機會。”

“切——”藍廷翻個白眼,也不知信或不信,目光卻轉向外面。忽然覺得兩邊道路有些熟悉,仔細分辨一下,猛地瞪大眼睛看向霍維斯:“這是……”

霍維斯微笑着點點頭。

藍廷忽然激動起來,他忍不住手扒車窗向外張望。這是去藍氏家族祖屋的路,他以前在家的時候,每年都要經過這裏去藍氏家族的墓地祭拜,多年以後故地重遊,酸甜苦辣齊涌而上,在胸中翻滾奔騰。

馬車行駛不久,在一大片密林前停了下來。密林深處就是墓地,藍廷一顆心怦怦亂跳,忽然有些近鄉情怯。他猶豫地看了霍維斯一眼,霍維斯在他肩頭砸了一拳:“去你,沒膽子嗎?”

“呸!”藍廷對霍維斯兇巴巴地豎起個中指,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霍維斯跟在後面,遠遠看見一個女人,臉上矇著面紗,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站在藍廷的父親,老公爵的墓碑前。藍廷喊道:“媽媽——”搶上幾步,跪到那女人面前。

里恩夫人本來一直面色冰冷,想即使原諒藍廷,也要先把他狠狠斥責一頓。但猛然見到分別多年的獨子出現在眼前,還是不禁身子微顫。藍廷很明顯地瘦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臉上的青澀和豐潤消失不見,變得輪廓分明,目光剛毅而堅忍,太像那個故去的老公爵了。

一股強烈的母親特有的柔情湧上心頭,里恩夫人終於悠悠長嘆一聲,淚水無聲地滑落,她把藍廷攬在懷裏,低聲問:“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沒……沒有……”藍廷再也忍不住,放聲痛哭,像個受盡委屈終於看到親人的孩子。

霍維斯站在樹后,看見里恩夫人拿出手帕給藍廷溫柔地擦拭淚水,這才長出一口氣,徹底放鬆下來。畢竟母子情深,里恩夫人還是捨不得。他想起自己的母親,尊貴的女王陛下,不由自失地一笑,回到車上繼續品他的美酒。

過了很長時間藍廷才回來,眼睛紅腫,但掩飾不了其中歡欣鼓舞的目光。無論任何時候,有家人在背後支持,總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霍維斯怕他剛剛哭過,心裏彆扭尷尬,故意不去看對方的眼睛,端起酒杯遞給藍廷:“不如喝一杯?這個可比你昨晚暢懷痛飲的好多了。”

“算了你。”藍廷鄙夷地瞥了那杯酒一眼,“和你喝有什麼意思。”

“你可以把我灌醉,然後‘為所欲為’。”霍維斯故意把最後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藍廷漲紅了臉:“我才沒有你那麼無恥。”

馬匹腳步輕快,很快回到城中,遇到鬧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速度慢了下來。幾個乞丐扒住車窗哀求:“行行好老爺,給點吃的。”

藍廷用布蒙住臉,縮在角落裏不出聲。霍維斯拿出銅板揚了一把,乞丐們一擁而上哄搶。有一個緊緊圍着破布的乞丐卻拉住車轅不撒手:“再給點老爺再給點。”

霍維斯詫異地瞄過去,見那人面罩外的一雙眼睛,緊緊地盯住自己,雙手在胸前交叉,擺出一個普曼**人特有的手勢。

霍維斯暗自吃了一驚,凝神細看,那人微微把遮臉的布拉下一點,露出一張極為熟悉的臉。赫然竟是科托。

霍維斯來不及細想,斷然將車門打開,讓科托上了車。馬車繼續得得向前走,人群分開又匯到一起,誰也沒有注意到角落裏發生的事情。

藍廷直起身子,用目光詢問霍維斯,霍維斯輕輕搖搖頭。科托拉下面罩,對藍廷冷笑一聲:“你果然找來了,不枉我救你一命。”

藍廷驚愕地說:“難道,那個狙擊手……”

“嘿。”

“那你當時為什麼不出來?”

科托嗤笑:“我出來幹什麼?你的目標比我還大,跟你在一起早就完蛋了。”

霍維斯在這兩句之間就聽出個大概,思忖片刻,慢慢地道:“科托,我只能把你平安送回普曼國,算還你個人情。”

“用不着!”科托坦然坐到霍維斯身邊,“我要是想留在普曼,當初就不會跑出來。霍維斯,我在街上一看見你的馬車就知道了,原來你是個間諜。”

霍維斯點點頭:“不錯,如今我國已經勝利,這件事用不着再是秘密。”

“我還知道你一些事情。”科托冷硬的目光望向霍維斯,“你是奧萊國女王陛下的私生子,而且在地下退伍軍人之間很有威望。”

這兩件事都算不上什麼隱秘,但科托居然能如此準確地說出來,可見他的身份也不尋常。越是這種混沌不清的情形,霍維斯越是沉得住氣,他翹起腿,端着酒杯抿一口:“那又怎麼樣?”

科托看看藍廷,再看看霍維斯,沉聲說道:“我跟你做個交易。我可以作證,你們的希爾少將曾經利用我和勞特的關係,進行不正當的交易。他出賣藍氏軍團的前線情報給勞特,再從勞特那裏換取自己本軍團作戰的敵人信息,以輕易取得勝利。”他和在普曼時那個沉默寡言近乎木訥的侍衛官一點不同,顯得機智而冷靜。

這句話說得藍廷聳然動容,他張開口剛要說話,霍維斯淡淡一笑:“這可算不了什麼,希爾是不是跟敵人勾結,和我沒有多大關係。”

科托目不轉睛地盯着霍維斯好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行了你霍維斯,我早就猜到你跟藍廷關係不尋常,也知道藍廷現在很麻煩。不錯,我是不能出面證明藍廷的清白,因為當時和你一樣不在現場。但真正想搞垮藍氏軍團的,其實是希爾,如果他有麻煩,這對你非常有利。”

霍維斯放下酒杯,說道:“那你想要什麼?”

“我的女兒,我想要我的女兒。”科托突然紅了眼眶,神情激動,他穩了好一會,才平靜下來說道:“希爾綁架了我的女兒。”

藍廷和霍維斯對視一眼,都有些摸不着頭腦。霍維斯說:“你慢慢說。”挑簾吩咐車夫加快腳步回府邸。

科托長長地嘆了口氣,整個人頹唐下來,這時才能看出他滿臉倦色,風塵僕僕,好像很久沒有好好休息:“其實,我以前是輝軒國派到奧萊國的間諜,在希爾府上做個低等侍衛。”

“你竟是輝軒國的人?”藍廷問道。

科托沒有理他,自顧自說下去:“我潛伏了整整十年,為了隱蔽,還在奧萊國娶了妻子,生下一個女兒,算起來,現在也得十八歲啦。”他獃獃地看着前面,好像在回想着什麼。

藍廷和霍維斯彼此交換個眼神,隱約猜到後面的情形。科托待了一會,繼續說下去,聲音顯得很蒼老,帶着一種徹骨的疲憊:“沒想到有一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被希爾發現了。我們國家對暴露的間諜只有兩種處置方式,一種是貴族,可以用重金贖回本國,而我只是個奴隸,要是被上級知道身份暴露,只有死路一條……”他身子微微發抖,臉上掠過一絲恐怖的神色。

“我本來想一死殉國,不料希爾卻跟我講條件,他要把我安插到正在作戰的普曼國去搜集情報,並威脅我,如果不應允,就連我家人一起殺掉。那時我妻子已經死了,只剩下一個女兒,反正都是做間諜,在哪裏都一樣,沒有辦法,我只好答應。”

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下:“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勞特一心想建功立業,儘快調回帝都;希爾想借刀殺人,消滅藍氏軍團,這兩個人狼狽為奸,一拍即合,為的不是自己的國家,而是一己私利。勞特和藍氏軍團作戰,先後取得了多次勝利,其中包括包圍翠容密林,全殲F五師獨立作戰大隊。”科托飛快地瞥了藍廷一眼,藍廷氣得牙齒咬得格格直響。

科托頓了頓,接著說道:“但這時,出現個藍尉,而勞特,也被皇上密詔,回繁城監視海亞王子。不過後來他又赴前線,差點生擒藍尉。如今戰爭結束,希爾派人潛入普曼試圖殺掉我,幸好我逃得快,但他們一直沒有放過我。”他從懷裏拿出一份翻得破爛的報紙,指着上面一張尋人啟事,那是一個略顯模糊的女孩子的照片,“這就是我的女兒,你看下面的地址。他想讓我去,嘿,我才沒有這麼傻。只要我一露面,我和女兒都死定了。”

科托赤紅的雙眼看向霍維斯,面容有些扭曲:“我給你希爾和勞特的交易資料,而你,幫我找回我的女兒,我知道你有辦法。”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了霍維斯的府邸,書房四周嚴密地掛着厚重的窗帘。霍維斯沉吟片刻,說道:“我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回你的女兒,你……”

“不行!”科托滿是血絲的眼睛放着光,亮得刺目,臉上帶着幾分怨毒,“見到女兒,我給你資料,否則,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一個字!”

霍維斯站起來踱了幾步,說道:“好,我會儘力幫你去做,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我要你出庭作證,證明勞特曾在你面前談起過用戰俘的生命威逼藍廷的事。而當時你就站在辦公室外面,不可能一點聲音都聽不到,你知道到時候應該怎麼說。”

科托死死地盯住霍維斯,沉聲道:“成交!”牛bb小說閱讀網www.bxwx.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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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俘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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