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適可而止
床鋪鋪好后,歐陽夢嬌煞有介事地在上面坐了坐,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她覺得這床好硬好不舒服。但是轉而她又把這又硬又不舒服的感覺,一併帶到了幾年前,那時候,不也正是這種感覺嗎?只不過,睡的多了,倒也習慣了。
黃星獃獃地盯着歐陽夢嬌,往事如雨雪一般不可控制地在她心底降落,開花。他叼上一支煙,幾乎是在剎那之間,他意識到,當初那段時光雖然清貧,卻也踏實。如今,經濟上富裕了,可精神上卻像是少了一些什麼重要的東西。
歐陽夢嬌走到黃星身邊,歪了一下腦袋,試探地問道:我們要不要增加一些,浪漫的氛圍?
黃星反問:怎麼個增加法?
歐陽夢嬌眼珠子一眨:比如說,喝點兒紅酒。
‘還喝?’黃星皺了一下眉頭,狠狠地吸了一口煙:我覺得,咱們還是別鬧了,回家吧。
歐陽夢嬌憤然地瞪了黃星一眼:你什麼意思嘛?來都來啦,而且我都交上這一天的租金了。你看那房東還是那麼財迷呢,鑽錢眼兒里去了。不過……不過花幾百塊錢再回來重溫一下那美好的感覺,我覺得也是值得的。
黃星苦笑了一聲:我怎麼感覺,像是小孩子在過家家。我也真是犯了渾了,大晚上的跟你跑這兒來。又冷又困。
‘冷嗎?’歐陽夢嬌整個身子湊了過來,貼近黃星的身體:有我在,你還會冷嗎?
黃星一邊起雞皮疙瘩一邊打了個寒顫:你可別胡鬧了,你說吧,這麼小一個床,你讓我睡哪兒?你睡哪兒?
歐陽夢嬌嘻嘻地道:擠擠唄,擠擠暖和。
黃星搖了搖頭:不擠,擠不開。這麼一點小床,單人睡還差不多。
歐陽夢嬌抨擊道:行了你可別裝大肚漢了,你和趙曉然在這兒住了多久了你不知道?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睡地上她睡床上。還有我在這兒跟你一起住的時候,你怎麼也不嫌擠?哼,現在倒好,你還嫌擠?
黃星挺了一下腰身:難道你沒看出我有些發福嗎?
‘搞笑!’歐陽夢嬌嘖嘖地道:就你這身板兒,也叫發福?本姑娘算是明白了,你就是煩我唄,不願跟我在一塊兒。是不是?
黃星將了歐陽夢嬌一軍:我們一不是夫妻二不是情侶,我們憑什麼要住在一張床上?
歐陽夢嬌一怔,她沒想到黃星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她的臉上,綻放出一絲失望的神采。以至於,她冷笑了一聲,用一種特殊的語氣說道:你偉大,你高尚,你有情操。我歐陽夢嬌,自動送上門,我犯賤!
見歐陽夢嬌生氣了,黃星也意識到了自己對她太苛刻了。
確切地說,這麼漂亮可愛的一個富家千金擺在面前,沒有某些心思是絕對不正常的。黃星一直在控制着自己不讓某些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他不想對不起付潔,也不想讓歐陽夢嬌順理成章地再次回到自己的世界。那樣對他們三個人,都是一種嚴重的傷害和背叛。
但是實際上而言,黃星心裏,是充滿某些嚮往的。回想起歐陽夢嬌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他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他不敢承認自己愛她,但是卻依然很喜歡她。他不敢把這層關係定義為一種親情,更不敢把它定義為一種愛情。這抑或是一種鑒於愛情和親情之間的奇妙感情。難就難在,黃星無法在心裏給歐陽夢嬌一個恰到好處的定位,更不知道,今後應該怎麼處理二人這微妙的關係。
‘對不起。’黃星伸手扶了一下歐陽夢嬌的胳膊:夢嬌,你還小,我不想再傷害你了。
歐陽夢嬌表情木訥:你的意思是……黃星,不不不,黃哥你別誤會我。我歐陽夢嬌沒有你想像的那麼……那麼矯情,那麼犯二。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人,緣分未盡,我只是想跟你一起重溫一下,那段很美好的回憶。我承認,我仍然很喜歡你,愛你。但是我也知道,我歐陽夢嬌在你心裏根本沒有多少位置,你滿心裝着的,是另外一個女人。是付潔。我沒有資本跟她比,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是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有時候就是很自私,就是很想跟你單獨呆在一塊,跟你說說話聊聊天。早就知道會是現在這樣一種結果,我當初……當初真的不應該離開你那麼長時間。不應該。
黃星若有所思地道:夢嬌,我沒有怨你的意思。你對我的我,我一直看在眼裏。但是你知道嗎,我已經做錯了很多事,我不能再錯下去了。你應該……應該勇敢地去面對你新的感情,新的人生。
歐陽夢嬌突然間嗚咽了起來,情緒激動地抓住了黃星的一隻手:我……我……我我放不下,放不下……
她這一嗚咽,黃星心裏也極不是滋味兒。‘好了夢嬌,別這樣。我答應你,陪你在這裏多呆一會兒。但是我們今晚必須要回去,很多東西,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適可而止。明白嗎?黃星盯着歐陽夢嬌,多麼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適可而止?’歐陽夢嬌苦笑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就應該從此形同路人了唄。
黃星汗顏道:我可沒那麼說。我們現在是同事,是很好的朋友。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可以說是同甘共苦過來的。我們怎麼會形同路人了呢。
歐陽夢嬌嘴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後退了兩步,坐到床沿兒上:我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了。我以為,你表面上有些抗拒,但你心裏也跟我一樣,都忘不了這個我們一起生活過的地方。我以為你會對它有很深的感情。可是你表現的很淡然,你……你就好像是沒在這裏生活過似的,就好像……就好像你的生命當中,從來沒有過一個叫歐陽夢嬌的女孩兒。那段記憶已經被你抹去了是不是?歐陽夢嬌這個名字,在你的世界裏,形同虛設,是不是?
她一連地發出疑問,有些語無倫次。
黃星搖了搖頭:我沒有忘記,也不會忘記。這裏是我們共同的記憶。我們一起吃飯,一起上班,一起……我能記起那時候的每一個細節。但是過去真的已經過去了,我們何必又要自尋煩惱呢?把握現在,放眼未來,才是我們現在應該做的。
‘把握現在,放眼未來……’歐陽夢嬌很酸澀地搖了搖頭:你可真會用詞。這兩個成語在你嘴裏說出來,怎麼有種……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你有考慮過聽者的感受嗎?是,正如你所說,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但是我,還有你,都沒患失憶症。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過去。不是嗎?
黃星反問:你究竟想要表達什麼?
歐陽夢嬌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但我心裏明白,我很失敗。我在一個曾經屬於我但現在卻已經不屬於我的男人面前,搖尾乞憐。是我……是我意想天開想多了,我本以為,這裏能夠勾起你對一個女孩兒的所有美好的回憶。但你卻一直在跟我說,你要忘記過去。
黃星將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狠狠地一踩,將其踩來:好了,我們不談這些了好不好,夢嬌?
歐陽夢嬌卻直盯着那個被黃星踩扁的煙頭髮起呆來,隨後她耷拉了一下脖頸,面無表情地反問:我就像是這隻煙頭,對不對?
黃星心裏猛地一震。
他當然明白,歐陽夢嬌這句比喻的意思。
但是黃星實在不知道怎麼去解釋,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煙頭跟你沒關係……
誰想歐陽夢嬌一聽這話,馬上由沉寂的狀態一下子爆發了起來,她幾乎是喊了起來:怎麼跟我沒關係?我就是你手裏的香煙,你抽完了,抽夠了,只剩下煙屁股的時候,就會無情地把它丟掉,甚至狠狠地在它身上踩上一腳!
黃星很無奈地伸手撫了撫額頭,對她這一連串近乎無理取鬧的舉動,束手無策。黃星嘗試用一種溫順的語氣,說道:夢嬌,你為什麼會這樣以為呢?我承認,我們之間是曾經發生了一些……一些事情。但是……但是我們……
他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去組織語言,才能不至於讓歐陽夢嬌情緒繼續惡化。
歐陽夢嬌用手心蘸了幾下眼睛中的濕潤,平定了一下情緒:好吧我失態了。那麼接下來,你可以走了。
什麼?黃星頓時吃了一驚!
確切地說,黃星很想離開這個讓人糾結不清的地方。剛才他也一直在試圖做歐陽夢嬌的工作。但是當歐陽夢嬌主動提出讓黃星離開的時候,黃星卻猶豫了。
歐陽夢嬌這狀態,酒勁兒還沒下去,他能放心得下嗎?
見黃星沒反應,歐陽夢嬌冷冷地催促道:你還不走?
黃星反問:你呢?
歐陽夢嬌苦笑着聳了一下肩膀:我留下。做人要講誠信,我交了租金了,當然要履行約定,留在這裏住一晚上。
黃星皺了一下眉頭:我實在就是不明白了,你在這裏住一晚上,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除了冷。
歐陽夢嬌嘴角一顫,笑了笑,笑的凄涼:好處是吧,我要告訴你,好處多了去了!想聽嗎?
黃星真拿她沒辦法,稍微揚了揚頭:你說,我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