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難忘之戰 （上）

夜雖越發深了，公園的燈光卻很亮，宛如通亮透明的舞台，光線映照着每一個人的夢想。

黑神看着胖子走到身前，默不作聲，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他的神情，解讀出幾種複雜的情緒。

“胖子，我最討厭胖子！”他心裏想，“胖子在搞什麼鬼？”

黑神朝陳光點了點頭，陳光明白他的意思，往下走了走位置，好讓黑神甩開球。他依然斜眼看胖子，心裏毫無理由的亂罵著。

胖子的身影隱隱約約壓着黑神，無形之中讓黑神感覺到不適應，甚至有點懼怕，斜斜的燈光從他的腦後穿過，胖子的臉彷彿隱在黑暗處偷偷發笑。

“莫名其妙！”

黑神心裏開始憤怒起來。

“你是陳珩吧？發球吧，我們繼續，”胖子對着黑神說，“繼續啊，發球！”

胖子說話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的威脅和不屑。

黑神楞了一下，心想：“又是一位慕我大名的球友！”他也沒有多在意，站定了，說：“是我！”

黑神本想伸手碰一下對方的手以示友好，可是胖子輕巧的躲開了，就用躲開的那隻手指着黑神的球說“開球！”。

黑神被這粗魯的習慣激怒了，他決定狠狠教訓這個胖子。

陸瑜廷從底線遛了一圈之後，走到黑神身邊，不管黑神和胖子的對峙，他將球奪了過來，悄悄的發給了陳光。適才陳光的一系列動作讓陸瑜廷刮目相看，萬萬沒想到平日裏這個不聲不響的悶傢伙是一個十足的狠角色。

陸瑜廷覺得胖子沒有針對陳光反而針對了黑哥，肯定是黑哥盛名在外，恰好引起了他的嫉妒，想打壓黑哥的銳氣，恰好藉機挑起。不過這些事是陳光首先引起的，一定要先讓他弄清楚再說。

陸瑜廷發了球，之後小跑繞到陳光的背後，低聲跟他說要迅速搞定這些人，陳光沒有理他，持續保持着他安靜的神色。

陸瑜廷有點不快，可畢竟是隊友，他也不想指責陳光的做法，感覺這個人處處融不進自己的生活，此刻更是厭煩至極，他搖了搖頭就走開了，晃着自己的腳步就站在籃下。

球開了之後陳光在原地運球，胖子主動上來防守，那個瘦高的人自然退到黑神那裏去，可令防守者沒想到的是，夢魘才剛剛開始。

陳光囂張的往地上猛的一摔，籃球砰的一聲反彈飛起，眾人都震驚了，突然陳光高高躍起，輕盈上升的身體微微傾斜飄在空中，右手柔軟的拖住了球，在達到頂點之前，左手也順勢捧住了球，瞬間他的腰肢一收，雙手用力往前一拋，球迅猛的筆直飛向了陸瑜廷頭頂。

這個球來的太突然且太猛力，另一個防守陸瑜廷的瘦高個完全來不及反應，球就擦着他的耳朵飛過去了，眼看着就衝著陸瑜廷的面門來一個親密接觸。

陸瑜廷心裏一時間閃現了一萬句怒罵，但是他來不及講，球猛烈的飛過來，他只能下意識的反應。

他微側了一下身體，好讓球不砸到自己俊俏的臉，然後綳直了右手順勢將球兜住了。陸瑜廷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慾望，因為球速過快，直挺挺的擋住它需要耗費過多的力量，對於手臂也會造成傷害，他有一種強烈的慾望，來自於嫻熟球技自發產生的慾望，於是他借勢一個轉身，滑溜溜的轉到了瘦高個的面前去，迅速做完了一個挑籃。

瘦高個被陸瑜廷這個轉身挑籃弄得踉踉蹌蹌，境遇總歸比剛才的另一個高個體面一些，竟然也接受了這個局面。

球進了，陸瑜廷跨着大步抱着球走到弧頂，他本以為是小小娛樂一下的比賽，已經偏離了它原有的軌道，朝着不可預期的方向發展。

他並不想發生什麼不可控制的事情，可是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陸瑜廷看到黑神的臉色極為難看，一定是和胖子有什麼不愉快的接觸，在他挑籃的時候，心裏想的只有籃球，可是陳光和黑哥，明顯心思不在球上。

對球不對人，這是球場的規矩！

“別上來就這麼不尊重人！”陸瑜廷在心裏朝他們呼喚，可他們並未知曉。他不知道為什麼，在場面嚴重佔優的情況下，陳光和黑神一臉嚴肅，並沒有任何一根神經放鬆着。

“黑哥，慢點！”陸瑜廷再一次繞到黑神的身後去，囑咐他。

但是，他隨即發現了陳光和黑神精神高度集中，並沒有一絲讓一讓的意圖。陸瑜廷隨即想起當年離開師父的時候，（雖然很不情願的離開師父）師父曾經告訴過他兩個最得意弟子的個性：一個倔強，一個超級倔強；一個好勝，一個超級好勝；一個囂張，一個超級囂張。

陸瑜廷心想，每一個特質後面一定有一個反面，一定不僅僅是單純的表象，就像自己頑劣的心態下，是一顆強烈的想要成就的事業心。

陸瑜廷並不想搞大事情，可是他不知道，黑神的心裏壓制着一種力量，而陳光的心裏……

其實，他並不明白陳光的心理。

胖子再一次要求黑神發球，黑神這次毫不猶豫，根本不再理會。他迅速甩給陳光，陳光此時已經遛到底線的位置，直挺挺的站着伸手接住。

隨後胖子稍慢的腳步才剛剛趕到，一個衝擊撞上陳光，但是陳光不惱，隨即四兩撥千斤借力向後跳動了兩米的距離，眾人看他被胖子猛地一撞都心裏叫苦，可是陳光不慌不惱，就在原地運起球來。胖子並沒有給他多少時間調整距離和幅度，寬大的肩膀再一次猛地衝上來，並張大雙手企圖罩住他整個人。

陳光任由他衝過來，只見他輕盈的挪動步子，手上拍球的頻率變得越來越快，拉開架勢撐起雙腿，幾個胯下和背後運球的組合來調整和胖子的身體距離。突然之間，他跨出了左腿，右手瞬間帶入一個幅度很大的胯下變向，球瞬間運到左手。

隨即胖子猛的衝著陳光的左手而來，心心念的一下撲掉這個勢在必得的球，但是在狹小的空間裏，短促的時間內，他看到陳光身形微微往自己的左側歪去，動作頻率明顯高過自己，而自己已經來不及收力。他預感到陳光接下來一定有一個變向，於是努力把自己往回拉，不讓陳光一個箭步就把他閃開。

“這小子真快！好厲害的招式！”黑神不禁暗暗叫苦，偷偷的為這個胖子捏了一把汗。

“這是要轉身嗎？”陸瑜廷心想，“可是這麼快怎麼控制身體？”

陳光一下將球兜在左手的剎那，猛然甩出一個華麗麗的半轉身，正巧拉直了整個左臂，這時他背對胖子，超過胖子左側一個手掌，接下來他的手腕一抖，球“啪！”的被砸到地上，一個擊地反彈，從胖子身後的左側竟到了右側，球輕盈的運動着，與胖子笨重的反應形成天地的差距。

胖子被耍了，正好和球保持着相反的運動方向。

陳光又猛地轉回身體，右腿用力一蹬，整個身體從胖子的右側閃出，急刷刷的，完全跑出來一個空位，正好，剎那間，球從陳光電閃雷鳴間衝出的身體前側安靜的劃過去。

“啪！”

他猛地用左手收起了球，隨即順勢跳起。

面前空闊的一切，似乎是他翱翔的天空，沒有人能夠阻擋他。

前車之鑒，那個瘦高個快速的閃開了既定的阻擋路線，眼睜睜的看着陳光一個姿勢瀟洒的上籃。

“你怎麼閃開了？”胖子厲聲說道。

瘦高個不敢言語。

胖子又焦急的走到他身邊去，厲聲講道：“他過去了，你擋住他的路線，他就進不去了！”

“我擋不住！”瘦高個很委屈的講道。

“你擋得住！我們不是講過的，只能這麼打！”

“擋一擋有什麼用啊，這個扣籃怎麼擋？”

“你擋住他就進不去了啊！”胖子歇斯底里的。

陳光安靜的從他身側走過，一句話也不參與，陸瑜廷插着腰站到兩個瘦高個的身邊，他似乎要投射一種安全給他們，而不是故意恐嚇他們。

“多大仇！”

“哈哈哈哈！”

“我們看熱鬧不嫌事大。”

有人議論紛紛。

黑神的思慮有些動搖了，他不想出手，陳光經過他，朝他點了點頭。

胖子很不服，可是他只能嘴上逞強。

叛逆的感染力，來自於絢爛的表現，他們就是一道光，總能照亮需要光明的人，也可以揭露黑暗的隱匿。

隨後，胖子再一次被耍，陸瑜廷一點也不手軟，在幾個轉身和胯下連續動作之後，輕輕鬆鬆的放進去一個球。

四個球領先，並且對方毫無還手之力。

最後一個球的時候，陸瑜廷和陳光不約而同想給黑神一個機會，好讓他盡興。

陳光接到發球的時候，隨便耍了一套動作，身體鬆弛的站着，他突然停下，指揮起陸瑜廷跑位，陸瑜廷知趣的跑開。

胖子謹慎的對待着一切，突然他找准機會拍掉了陳光手上的球，陳光一臉無奈的朝着黑神搖一搖頭，顯得很是輕鬆。

胖子卻十分緊張，喊着：“閃開！來了！跑位！跑位！”

兩個瘦高個像是突然開竅球似的，馬上跑起來，左右前插，等待胖子的妙傳，然後一擊致命，揚眉吐氣！

可是胖子畢竟速度不快，在他慌亂快攻的剎那，陳光從他身後輕易追上並且掏掉了球，胖子的發力撲了空，伴隨着一個踉蹌。

瘦高個失去了生活的希望一樣，差點蹲在地上。

陳光又笑了，他“唰！”的傳給了黑神。

黑神又傳給了陸瑜廷，陸瑜廷左右運球，來回過人，兩個高個在他們面前就像是訓練時的木樁，如入無人之境，左衝右突。

很快，這局比賽就打完了。

接下來，他們三個人在場上沒有吃到任何苦頭，也沒有遇到一丁點麻煩，捎帶着把場下的人全都教訓了一遍。

最厲害的組合，也不過是剛上來趁機偷襲得一次分。

逐漸，這塊場地重新聚集了一些看球的人，球場幾乎所有人都在往這裏聚集，還剩下遠處零星的人，不願意低下高昂的頭顱。

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多，之後就不斷有人挑戰他們三人。但不論是高瘦組合，還是胖快組合，都拿他們沒有辦法，防守中防不住，但凡己方一個進攻沒有打成，立即就能遭到他們三人的暴虐。

可還是有人不信邪，憑藉自以為是的運球技術和投籃，勇躍挑戰，最後也輸的很慘，不得不嬉笑着下場，反而成了一種陶冶。場下的人逐漸形成了“智囊團”和“將軍們”，議論紛紛，總以為能夠抓住三人一絲破綻，卻忘記了眼前這三個人就是他們所有人優點的集合，小幸運般的機會又怎麼能勝過他們？不論是投籃和突破，甚至扣籃和千奇百怪的上籃動作，再加上複雜的配合和跑位，三人都是集大成者啊。

當然，三人並不認為擁有這麼多絕對優勢，只不過認為自己稍稍技高一籌，畢竟在野球場，大家的水平參差不齊，說自己是頂級強大，那也是不敢造次的，這也是日後他們功成名就，一貫可貴的謙卑心。

人的水平高度決定了他的心理定位和行事感覺，這兩者誰是前後關係呢，就像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無法定論。

陸瑜廷享受着最好條件，所以他的性格溫和的多，即使是衝突激烈的場面，也是玩心更重，而非強烈的斗心。黑神則大不同，激烈的斗心是支撐他奮鬥的唯一能量來源，儘管之前他多遭遇失敗，而每一次可以算的起的小成功都是他無以掩飾的激烈斗心造就的。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總歸說，他想要勝利就不會給別人一丁點的臉色看，想要得到自己的渴望就容不得別人的輕視和挑戰。時常，他是一個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人，想要做“獅子王”，但也絕對不容忍侵佔領地的殺伐。

多麼矛盾的黑神！

胖子的眼神激起了他的無限憤怒，勾起了他黑暗卻經典的意識聯想，重新播放出所有不幸和對命運的抗爭。黑神厭惡抗爭，厭惡一切因抗爭提升的境界，厭惡人們只看到提升反而忘卻了引起抗爭的緣由，所以，他僅因一個眼神就要打壓人的個性，在很小的年紀已然根深蒂固。

胖子挑動了他這些神經。

突然。

黑神說了一句話，頃刻間嚴肅起來。

“你上來，我跟你單挑！”

胖子本來蹲在地上，垂頭喪氣，可聽到如此盛氣凌人的一句話之後也暴躁異常，一下從地上蹦起來。

“來啊！來啊！”他猛喊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