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盛寵
南宮煊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到養心殿的。
容桂與范建從城門處得知皇上入了宮後面飛速前來迎接,但是皇上好似丟了魂一般,根本就沒有瞧見他們,逕自朝里行去。
到得養心殿,南宮煊坐在了御案之後,雙目看着桌上的硯台,心思遊離在外。
范建問道:“容公公,皇上這是怎麼了?”
“咱家也不知道。”容桂心裏着急,這樣的皇上,他還是第一次瞧見,究竟是什麼事,把皇上打擊成這樣?
范建側頭垂眸,不再做聲,容桂也微皺眉頭,頷首恭候在旁。
過了良久,殿外響起腳步聲,容桂轉頭看過去,發現尚寢局的小李子端着綠頭牌在外等候。
他看了看神思迷茫的皇上,心裏琢磨一番之後,便甩着拂塵出了殿,讓小李子進了養心殿。
“皇上,尚寢局的小李子來了。”容桂在旁打了個千兒,小聲說道。
小李子則是躬身垂頭去到皇上的旁邊,讓皇上翻牌子。
南宮煊猛地一回頭,眼眸盯着托盤上各宮妃嬪的綠頭牌,忽而,眸中躥出一陣怒火,他倏地站立起來,掌力一揮,直接將托盤掀翻而去。
由於他掌力極大,小李子也跟着甩出了好遠,容桂也朝後退了幾大步,若非范建及時上前,容桂這把老骨頭怕是要直接報廢了。
容桂被范建拂穩后,驚魂未定地看着皇上:“皇上……”
小李子的牙齒被磕出了血,翻滾在地之後,連滾帶爬地回到南宮煊身旁,匍匐在地,身體瑟瑟發抖。
南宮煊聽見容桂喚他,終是恢復了神智,當他瞧見容桂被范建攙扶着,而小李子則是匍匐在地時,方才發現自己剛才做了什麼。
他的眼眸轉了轉,看着被自己掀翻在地的綠頭牌,目光在綠頭牌上一一拂過,最終停留在了一個牌上。
被掀翻的眾多的綠頭牌中,僅有一個牌子是向上的,綠頭牌上寫着沈才人。
沈才人……
南宮煊盯着沈才人的綠頭牌,默了半晌,方才低聲說道:“就沈才人吧。”
“嗯?”容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范建在他耳前低聲道:“皇上宣了沈才人侍寢。”
侍寢?
容桂陡然瞪大眼睛,皇上宣人侍寢了?
他有些想哭了,這都多久了,皇上都沒有宣人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容桂站直身子,陪着笑問道:“皇上,您是去成舒殿么?”
“宣沈才人龍嘯殿侍寢。”
容桂眼睛又是一亮,心裏想着那個沈才人不知何時竟是入了皇上的眼,龍嘯殿可是皇帝的寢宮,自皇上登基以來,還沒有哪個後宮娘娘能有此殊榮到龍嘯殿侍寢,即便盛寵如阮賢妃,都沒有過。
這個沈才人,怕是要平步青雲啊。
容桂喜上眉頭:“奴才這就去宣旨。”
南宮煊默不作聲,只是又回到了御案后坐了下去。
容桂見狀,立時命小李子將綠頭牌全部收好,等到小李子出去時,他說道:“小李子,你去御醫院領些藥膏用。”
“奴才遵命。”
容桂隨後笑眯眯地去成舒殿宣旨去了。
沈才人位分低不高,不能成為一宮之主,住在了成舒殿的荷凝閣里,當她聽到容桂的旨意時,一雙美眸瞪得老大,有些不敢置信,皇上怎麼就宣了她去龍嘯殿侍寢。
容桂見沈才人總也不接旨,咳嗽了兩聲。
沈才人的婢女墜子聽到容公公的輕咳聲,伸手碰了碰自家娘娘的衣袖:“娘娘,您趕快領旨謝恩啊。”
“哦,臣妾領旨,謝皇上恩典,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桂笑道:“沈才人快快沐浴更衣吧,可別讓皇上等久了。”
“是。”
沈才人龍嘯殿侍寢一事,很快就被傳遍了六宮。
六宮中的妃嬪,反應不一樣,阮婷伊得知后,自然是氣得七竅生煙。
也不知那個沈賤人究竟用了何種手段,竟是引起了皇上注意,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的榮寵。
想她跟隨皇上以來,連龍嘯殿的宮門都還沒有入過,她憑什麼就能入寢殿侍寢?
阮婷伊咬碎了銀牙,想來這後宮中的敵人還真是多,本以為將白綺羅鬥倒之後,她就高枕無憂了,卻怎料,竟是半路殺出個陳咬金。
“佩兒,你趕緊去查一下,沈才人究竟怎麼引起皇上注意的。”
“是。”佩兒得令之後,轉身離開了玉華殿。
這廂,沈才人沐浴更衣之後,被肩輿抬至了龍嘯殿。
龍嘯殿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越過龍騰雕梁大柱,沈才人被容桂帶入了寢殿。
寢殿之中,南宮煊穿了一襲黑色綉金龍的龍袍,腳蹬黑色皂靴,一頭墨發高束於頂,打扮極為的正式,一點也不像要就寢的模樣。
沈才人在瞧見皇上的裝束時,微微一愣,雖然現在已是就寢時間,但是不得不承認,穿着華衣錦服的他英姿挺拔真乃人中龍鳳。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沈才人羞紅了臉,朝着南宮煊側身福了福身子。
南宮煊轉眸看着沈才人,眼眸閉上,雙臂展開,聲音沒有任何起伏:“替朕更衣吧。”
“諾。”沈才人踱步去到南宮煊的身旁,纖纖細手解開了他的腰帶。
沈才人將腰帶收好之後,又伸手去脫他的龍袍,然而,當他剛剛觸碰到他的衣衫時,南宮煊猛地睜開了眼睛,一把握住了她的手,眸中帶着凌厲之色。
“皇上……”沈才人是後宮之中鮮少不會武功的女子,她柔弱無骨,被南宮煊這麼一看,驚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了。
南宮煊看着她眸中的眼淚,修眉微蹙,他本來以為,自己在得知凌扶桑就是白綺羅后,心已死,既然已經心死,那麼他又能恢復以前的生活了。
可是,明明到了該就寢的時候,他卻忽然又穿上了衣服,且扣得很緊,一點想睡覺的意思都沒有。
後來沈才人出現在他的面前,他覺得自己是個帝王,帝王就該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雨露均沾是一個帝王的責任。
然而,在沈才人觸碰到他衣服時,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他不想碰這些女人,一點都不想!
南宮煊握住沈才人的力道放輕了一些,他推離開她的手,對她說道:“沈才人今晚就在龍嘯殿睡吧,朕今晚有要事要處理,就不陪你了。”
六宮顯然已經知道沈才人龍嘯殿侍寢一事,若是此時再將她遣回,她必定會被人嘲笑至死,從小在皇宮長大的他,太清楚宮中的唾沫星子有多厲害了。
沈才人是一個嬌滴滴的人,平日裏也不怎麼鬧事,是個安分守己之人,他不願意她受到這等待遇。
南宮煊丟下這句話后,便轉身離開了寢殿,留下沈才人一臉錯愕的留在原地。
皇上已經發了話,她今晚就必須留宿在龍嘯殿,否則就是抗旨。
白綺羅一直在楓林中站到深夜方才轉回鳳吟殿。
由於夏穎對於神出鬼沒的皇后早已習以為常,所以沒有特別的事,她都是先入睡的。
今夜的她,卻是一直守候在殿中沒有休息,就等皇后回來,給她一個重磅消息。
夏穎一見到自家娘娘,立時說道:“娘娘,皇上今晚宣了沈才人龍嘯殿侍寢。”
白綺羅眼眸微睜看着夏穎,早已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她,已經疼的有些麻木了。
南宮煊自從南巡之後便再也沒有宣過後妃侍寢,今夜不僅宣了人,還直接將人宣到了龍嘯殿。
這是做給她看的么?
白綺羅閉上了眼眸,神情有些痛苦,說不難過,那是騙人的。
可是現在的她,實在沒有太多心情去思考這些事,她最擔心的,是南宮煊會找她算欺瞞之罪。
再說了,南宮煊本就是一國之皇,寵幸後宮女子是他的責任,對於這事,她從來都不能詬病什麼。
“睡覺吧。”雖然她了無睡意,但是卻也不想再談論這些事了。
夏穎錯愕地看着白綺羅:“娘娘……”
白綺羅揮了揮手,示意她離開。
躺到床上之後,白綺羅翻來覆去睡不着,眸中千百次浮現的,都是南宮煊受傷的眼眸。
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太過疲累了,白綺羅終是闔上了眼眸。
睡到昏昏沉沉時,白綺羅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着她,她猛地一睜眼,卻是發現一張放大的俊臉湊在她眼睛。
“呵……”白綺羅驚得往後一退,定睛一看,發現面前之人竟是雲思辰。
雲思辰見她醒來,笑嘻嘻地說道:“凌扶桑,原來你長成這樣?還是個大美人兒呢!”
今日他從師兄那裏得知情況后,便直接來到了東琳皇宮。
他沒有想到啊,凌扶桑居然就是東琳的皇后,白綺羅。
這事越來越好玩了,簡直不亞於小魚兒的事啊。
他這一生,總是能遇見這麼些新奇的事,感覺不錯啊。
白綺羅將被子裹緊了一些,身子朝後退開些許,雖然她知道雲思辰對她沒有惡意,也沒有那個方面的意思,但是他這豪放的做法,還是讓她有些略吃不消啊。
“思辰,這是我的寢殿。”
雲思辰坐直了一些,翹起了二郎腿,隨後手中摺扇一打搖晃起來:“小爺自然知道這是羅羅你的寢殿,但是有什麼所謂呢?”
羅羅這個稱呼讓白綺羅的額頭上瞬間起了幾條黑線,雲思辰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你終究是個男子。”而她,畢竟是東琳的皇后。
雲思辰撇了撇嘴:“小魚兒果然不是正常人。”白綺羅的反應是最正常的女子反應,只有小魚兒啊,才是最不正常的。
白綺羅知道雲思辰口中的小魚兒就是林瑾瑜,但是她卻不知道,雲思辰怎麼又說起了她,還說她不正常。
“思辰你找我有事?”
雲思辰賊賊一笑:“怎麼?只有有事才能來找你么?沒事就不能來了?”
“那倒不是。”只是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又在她的寢殿,多不好看相啊?
“小爺我今日聽師兄說他為你治了傷,所以我專程過來看你的。”雲思辰收了摺扇,伸手摸着下顎,說道:“你這樣的雙重身份,若是讓南宮煊知道了,他怕是有些吃不消吧?”
白家與南宮煊有着什麼樣的瓜葛,他太清楚了。
難怪白綺羅上次請他幫忙處理一下鹽務的事情,只是這丫頭當真是嫁了丈夫忘了爹,竟是要幫着南宮煊對付自己的親爹么?
南宮煊還真是可憐,先是被燁的雙重身份搞得莫名其妙,而今又被自己老婆的雙重身份,弄得神魂顛倒。
他這輩子都跟雙重身份杠上了。
白綺羅聞言,神色黯然:“他已經知道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知道的?”
依照雲思辰討厭南宮煊的程度,當然不會是他說的,今夜,她也想了很多,這事,怕是皇上自己琢磨出來的。
“應當是多件事情疊加,皇上自己推測出來的。”
“咦?他也不蠢啊。”怎麼燁的事就推測不出來呢?
雲思辰瞧着白綺羅黯然神傷的樣子,蹙眉道:“他傷害你了?”
“沒有。”她也以為盛怒之下的皇上會處置她,但是他卻是直接轉身離開了,如此懸而未決,更加讓她憂心忡忡,不知未來的路該如何走。
雲思辰一聲低哼:“量他也不敢傷害你,不然小爺我一定讓他好看。”
“思辰,謝謝你。”白綺羅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生還能遇到像雲思辰這樣的朋友,她問道:“南面鹽務的事,如何了?”
“我說,你真要跟你老子作對啊?”他倚雲山莊素來不管朝廷之事,但是羅羅的事嘛,他還是會放在心上的。
只是,倘若真做了,白卓松左相的位置,怕是不能保全了。